蠟燭被火點燃,有微弱的光,將密室照亮。


    布滿苔蘚的牆壁上,懸掛有各種猙獰刑具。


    它們嚴陣以待,渴望著折磨下一位受害者。


    “哥哥,我們會沒事吧。”


    聲音糯糯,帶有顫音,帶有害怕,回蕩在密室中。


    “水水放心,有哥哥在,不要害怕。”


    男孩聲音充滿堅定。


    雖然在這堅定之中,多出一絲不被察覺的慌張,畢竟,他才是十四歲。


    他的名字叫山山,大山的山。


    自幼與妹妹水水相依為命。


    一年前。


    有仙人路過他二人生活村落,發現妹妹天賦不錯,打算收入宗門,成為一名修仙者。


    故而。


    他借妹妹的光,加入東域十大宗門之一,落仙宗。


    隻是沒想到厄運來的如此迅捷。


    今年。


    他兄妹二人本想回家祭拜父母,給父母上炷香,報一生平安。


    沒想到。


    就在他們即將祭拜完,準備回落仙宗時,有數位強大修仙者出現,將她兄妹二人俘獲,關押此地。


    “哥哥,師兄師姐會來就咱們嗎?”


    水水言語中滿是害怕。


    她的天賦比哥哥高很多,但心性方麵卻比哥哥差上許多。


    “放心吧水水,宗門肯定正在派人來拯救你我,你可是落仙宗未來的希望,他們不會坐視不理的。”


    山山仍舊對落仙宗抱有信心。


    因為他知道落仙宗對待門中弟子有多麽重視。


    生活在那如家一般的宗門中,他始終相信,宗門會派人前來搭救他們,就算他們僅僅隻是普通弟子。


    “落仙宗的確已經派人前來搭救你們。”


    有聲音傳來。


    隨後黑暗中走出一位男子。


    男子長發淩亂,麵色蒼白,雙眼凹陷下,整個眼球近乎凸出來。


    在加上其身上那灰色道袍,竟給人一種惡鬼之感。


    “哼!不管你是誰,敢擄走我落仙宗弟子,等待來自落仙宗的懲罰吧。”


    山山年紀雖小,心性卻異於常人。


    如今他強裝不害怕,試圖以落仙宗之名威脅男子,叫男子心生畏懼,從而給救援爭取時間。


    “嘎嘎嘎……”


    有笑聲從男子口中發出。


    笑聲如沙子互相摩擦,十分刺耳且難聽。


    “落仙宗的確派人來搭救你們,但……他們半路被人截殺,差點隕落。想來,如今已返回宗門療傷。至於是否還有人來搭救你等,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沒有,沒有,沒有,嘎嘎嘎……”


    男子似乎很享受與自己的獵物聊天。


    特別是看到獵物臉上露出那種驚恐表情,他簡直欲罷不能,整個人達到巔峰。


    “你所言,怎麽能讓我相信。妹妹,莫要聽他胡言,他隻是在以言語摧毀你我意誌,保持本心,宗門之人正在趕來拯救你我的路上。”


    山山自幼經曆許多。


    一個人照顧妹妹成長,為妹妹遮擋諸多風雨。


    他所經曆。


    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經曆之事。


    同時。


    也讓其心性變得異於常人。


    “嗯。”


    水水狠狠點頭。


    髒兮兮小臉上滿是倔強,水汪汪大眼中滿是堅強。


    “壞人,我們是不會向你妥協的。”


    水水言語中仍舊帶著害怕。


    但就是因為害怕,所以才要反抗,讓自己變得不在害怕。


    “有性格的小家夥我最喜歡。”


    陰沉男子那突出來的眼球中布滿血絲。


    他興奮的望著被捆綁在床榻上的兄妹二人。


    “你們誰會成為我手下第一件玩具呢!”


    陰沉男子伸出他那修長,宛若白玉般的美麗手掌。


    手掌美麗,溫如白玉,細膩紅潤,有光澤。


    與男子陰沉外貌完全相反,他擁有一雙讓女人都會嫉妒的雙手。


    “狗東西,你不是喜歡有挑戰性的玩具,衝我來,我讓你知道,小爺我是你這輩子也越不過去的坎。”


    山山言語中滿是嘲弄,近乎嘲笑。


    聽在陰沉男子耳中,著實有些興奮起來。


    他望著山山,舔了舔嘴唇。


    “有性格的玩具我最喜歡,就是你了。”


    陰沉男子走來,同時,其身上發出嘎吱嘎吱之音,如同機械般,讓人費解。


    “不要動我哥哥,我也不怕你,你衝我來,衝我來。”


    水水經曆顯然不足,激將法也沒有哥哥用得好,無法引起陰沉男子興趣。


    水水焦急,哇哇大叫,試圖阻止陰沉男子。


    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哥哥隻是普通人。


    哥哥無法修仙,也無法修體,隻是東域普通人中最普通的人族。


    而自己是修仙者,肉身有靈,能夠承受大部分苦難。


    壞人對哥哥出手,哥哥必然會身死。


    壞人對自己出手,他們還有拖下去的資本。


    “你衝我來啊!我也不怕你,我是修仙者,我比哥哥還要有個性,還要有挑戰性。”


    水水歇斯底裏的叫嚷著,直到喉嚨沙啞,甚至難以發聲。


    但就是水水如此這般叫嚷,陰沉男子固執到沒有回頭一次。


    相對於孩子心性,陰沉男子心性更加沉穩老辣。


    陰沉男子雖未回頭,聲音卻是傳來:“小丫頭,急什麽,你兄妹二人,早晚會成為我手中玩具,隻是遲一些早一些的關係罷了。”


    陰沉男子說著話,望著眼前山山。


    他抬手一招,密室內便有一尊傀儡出現。


    傀儡手中馱著一枚托盤,托盤中滿是各種刀具。


    陰沉男子伸出美麗手掌,在每一樣刀具上撫摸。


    那享受神情,如同在撫摸心愛之人的皮膚。


    最後。


    男子選擇一柄鈍刀。


    “皮膚細嫩,選用鈍刀,才能更好享受快樂。”


    陰沉男子如此可怕言語,叫躺在下方的山山麵色蒼白一麵。


    他還是一個孩子。


    就算心性遠超同齡人,近乎成熟。


    但又如何能夠承受如此可怕,近乎變態的折磨。


    不單單是即將到來肉體上的折磨,還有精神上的折磨。


    “你不是人?你是一名傀儡師?”


    山山害怕極了。


    但他聽到了隔壁妹妹的哭聲。


    那哭聲帶有某種神秘力量,讓他血液沸騰,整個人的意識開始燃燒。


    他曾發誓,要保護妹妹一生一世,直到自己的死亡。


    作為一個哥哥,他知道自己必須信守承諾。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妹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自己如不保護妹妹,便沒有人會保護妹妹。


    他從不抱怨天道不公,他隻是心有遺憾,為何我不能修行。


    我若身披黃金甲,可斬諸天九萬神。


    何故被如此人物囚困於此,製成傀儡,成為玩具。


    “嘎嘎嘎……”


    陰沉男子笑出聲來。


    “真是個聰明的小家夥。放心,當我將你製作成魂傀儡後,你會感謝我的。我會讓你擁有超凡的力量,我會讓你站立於修仙界之巔與王級爭鋒,你會是修仙界的未來,沒有之一。”


    陰沉男子近乎瘋狂的訴說著自己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但當他看到自己周圍陰暗的密室,旁邊雖哭泣,卻仍舊喊叫著衝我來,不要動我哥哥的水水。


    還有躺在自己麵前,麵色已嚇到蒼白,渾身不由自主顫抖,卻仍舊與自己對視,毫無畏懼的孩童。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回溯,那個他還是一個純潔之人的年代。


    每個人都有夢想。


    隻是在通往夢想的道路上,有人選擇堅持,有人選擇駐留,有人無法選擇,而有人……選擇充滿陰暗的捷徑小巷。


    很不幸。


    他便是其中之一。


    人,一旦行走在陰暗潮濕,充滿蛀蟲與肮髒的捷徑小巷,便在也無法回頭。


    “謝謝你山山,你讓我在剛剛的一瞬間,望見了曾經美好的自己。而作為感謝,我會先對你妹妹出手,且全程都會讓你觀看,目不轉睛的觀看,嘎嘎嘎……”


    陰沉男子充滿瘋狂的笑容回蕩在整個密室。


    當周圍一切變得渾濁,清,便是一種罪。


    你不該讓我記憶起曾經的美好,那美好如刀,割在我本已傷痕累累的神魂之上。


    無形的傷害,永遠會帶來致命的結果。


    “不!”


    山山在也承受不住那巨大的精神壓力,怒吼出聲。


    “不要,不要動我妹妹,不要,不要……”


    山山終於露出本該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慌張與憤怒。


    他歇斯底裏嘶吼著,他嚎叫著如同一隻瘋狗,試圖掙脫束縛住自己全身的枷鎖,與眼前這個變態傀儡師拚命。


    “掙紮吧!掙紮吧!在世俗的泥潭裏,你我皆為浮遊。哪怕滿腔怒火,欲撕碎這天地,又能如何,終究塵歸塵土歸土,變成他人腳下泥濘,成為時間長河中一滴水,奔騰流淌,永不停息。”


    陰沉男子言語中滿是對這個世界的失望,目所能及,盡皆黑暗。


    他轉身,來到水水身前。


    原本哭泣中的水水,此刻已停止哭泣。


    她在笑。


    她笑的很好看。


    年輕臉龐上充滿朝氣,哪怕是在這陰暗潮濕的密室之中,也無法阻攔水水那散發迷人光彩的笑容。


    “為何你在笑。”


    陰沉男子沉默。


    他竟然看不懂眼前這個隻有十四歲歲的小丫頭。


    他在笑什麽。


    那笑容他從未見過,簡直已經把他迷住。


    “我很開心。”


    水水嗓子因為剛剛的嘶吼與哭泣,變得有些沙啞。


    “你即將變成一具魂傀儡,終生被我揮使,沒有自由,沒有自我,就算如此,為何你還在笑。”


    陰沉男子將頭顱轉動一百八十度,然後又轉動回來。


    他無法理解眼前發生之事。


    眼前發生之事,似乎已經超出他的認識範圍。


    水水望著迷茫的陰沉男子,她現在一點也不害怕了。


    因為有哥哥在身邊。


    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知道,隻要有哥哥在,自己就是安全的。


    哥哥是自己的鎧甲,幫助自己擋住了無數風風雨雨。


    終於。


    終於。


    終於。


    終於有一天,她也能成為哥哥的鎧甲,保護哥哥。


    雖然她隻能保護哥哥很短很短一段時間,但這已經足夠。


    她曾暗暗發誓。


    當有一天哥哥需要自己保護時,自己將義無反顧站在哥哥麵前,成為哥哥的鎧甲。


    哪怕這幅鎧甲薄如蟬翼,無法經曆狂風暴雨,她也將無所畏懼,變成哥哥的守護神。


    就是現在。


    她知道,自己應該站出來,將哥哥保護。


    “嘎嘎嘎……”


    陰沉男子笑聲中充滿原來如此的味道。


    “多麽感人的兄妹之情。哥哥為了保護妹妹,甘願犧牲自己。妹妹為何保護哥哥,同樣甘願犧牲自己。我還能說什麽,當然是……成全你們。”


    陰沉男子手持鈍刀,懸停於水水雪白額頭部位。


    “小丫頭,放心,我的刀不是很快,所以,我會讓你享受到什麽是真正的痛苦,一點一點滲入靈魂的痛哭,相信我,那感覺,會讓你徹底改變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混蛋!”


    山山瘋狂吼叫著,掙紮著。


    他雙眼血紅,如同憤怒的老虎般怒吼。


    但這一切都變成了背景音樂,讓陰沉男子更加興奮。


    他的刀緩緩落下。


    “我覺得,下刀的位置,應該在眉心部位最好。”


    有聲音突然出現在密室之中。


    瞬間!


    整個密室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水水不在開心的笑出聲來,山山不在發泄心中怒吼,陰沉男子甚至屏蔽掉自己呼吸,整個人僵在原地。


    瞬間,即永恒。


    陰沉男子緩緩轉頭,看向密室牆壁附近。


    在那裏有一位男子。


    男子身材修長,身穿雲白長袍,麵容極其俊朗,渾身散發著淡淡瑞光。


    整個密室在那瑞光照耀下,冰冷盡除,一片和諧。


    “你是誰?”


    陰沉男子問出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但他不問,會顯得更加愚蠢。


    “是……是……是落仙真人!是我落仙宗的圖騰,是我落仙宗的傳說……落仙真人!”


    水水當場崩潰大哭。


    一邊哭著,一邊叫嚷著。


    她分不清是激動的淚水,是劫後餘生的淚水,還是什麽樣的淚水。


    她隻知道。


    自己已經無法控製自己,隻有大哭,才能發泄出心中那無盡的委屈與絕望。


    與水水不同。


    山山沒哭,不僅沒有哭。


    他眼中閃爍有無與倫比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甚至能夠在密室內柔和瑞光之中占據一席之地。


    他看到了希望,他看到了未來,他終於知道,自己想成為怎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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