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知曉空蟬羅漢,與太上元魔顯聖真君之間的生死大仇,自然也就聽不懂空蟬的惡毒。


    顯然,朱啟是知曉的。


    所以這一刻,這位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天之驕子,張狂霸道的趙王殿下,立刻陷入暴怒,那一雙邪異眼眸內,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一向都是他朱啟玩弄、愚弄他人,何時輪到自己被人當麵折辱了?


    如果換一個人這麽做,此時的朱啟已然是瘋癲怒喝,並要親手捉了他,生吞活剝,上鍋清蒸方才解恨。


    可惜,對方是空蟬羅漢。


    真要動手,二人之間被“活蒸”的,必是他朱啟。


    好在也不需要他動手,空蟬話音瞬間。


    羅漢麵前,黑光湧動,一道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身影顯現。


    此人竟也著一類似僧袍般的衣物,甚至連頭頂也是光禿禿的,隻是並無羅漢頭頂的肉髻。


    雙手雙腳處,皆戴著黑金圓環。


    腦後,更有一輪渡了金邊的黑日照耀著。


    這些瞧來,似有些邪異。


    可再去看他麵目,隻會感歎好一個俊俏少年郎。


    隻見其唇紅齒白,目若燦星,神采飛揚,簡直就像是一位懵懵懂懂剛下山的俊俏小和尚。


    不止是婦人不由自主看過去,便是場中諸多男修,也同樣被吸引。


    這似僧非僧的少年,魅力非比尋常。


    對於會擋在空蟬麵前的人是何身份,陶潛早有預料。


    可這般形象?


    這少年僧,便是淩媧?


    陶潛剛生此念,腦海立刻傳來袁公的解答。


    “哈哈哈……看傻了吧。”


    “你小子是不是以為修行界中,隻要活久一點的老怪物,都如同你那邋遢師尊一樣,整日甩著兩條大毛腿,搓汙垢,揉丸子,有多寶這種憊懶的,自然也有一些不要麵皮,喜歡打扮的。”


    “淩媧這廝,多年前就這般騷包了,他一開始卻也不是太上魔宗之人,而是大自在寺的佛子,當年也曾是修行界中的風雲人物,大有希望修得大自在羅漢果位,隻是因了各種意外,最終破佛入魔,混上太上魔宗的長老。”


    “莫瞧他臉嫩,性情殘暴非常人可比,當年他沉迷‘血影噬身大法’,遭他生吃的生靈不知凡幾,與他相比,那喚作朱啟的小崽子喜歡活蒸便不算什麽了,簡直如小羊羔般乖巧。”


    ……


    陶潛有隨身老爺爺答疑,旁人卻隻能從空蟬和淩媧的對話中猜測身份。


    俊俏少年僧似的淩媧連自家兒子都不看一眼,更遑論下方一大群土雞瓦狗般的妖魔修士,隻盯著空蟬羅漢開口,聲音意外的也很有少年氣息,聽來隻覺如山中佛鍾般昂揚幽遠。


    “空蟬,意欲何為?”


    拈著菩提枝的老僧,聞言立刻便露出笑意。


    他逗弄朱啟自是為了逼迫死敵現身,早有謀劃,指了指仍舊端坐龍輦的九皇子朱啟,便一點不客氣道:


    “貧僧近來心血來潮,算定道友欲助自己血脈煉一件祖神異寶,血祭百萬眾。”


    “若讓道友得逞,日後恐是要先我一步晉入道化,這如何能行?”


    “此來,無他事,欲阻淩兄成道罷了。”


    空蟬羅漢輕描淡寫,卻是突兀大爆料。


    血祭百萬眾?


    這幾個字,若旁人說來,根本沒人會信。


    可此時說話的,卻是來自魔佛寺的一尊羅漢。


    頃刻間,下方趙王府區域內,原本還熱火朝天爭奪法寶的一萬餘修士妖魔,驟然都遭當頭一棒。


    貪婪如潮水般褪去,對死亡的恐懼瘋狂湧上來,至少一大半不再去管滿天亂飛的寶光,極為果決轉身便要遁逃。


    可惜的是,魔都畢竟極大,除非是修了如【大自在心光遁法】這類遁術的,否則三兩個呼吸之間,如何能逃得了?


    上方聽過空蟬言語的淩媧,連回複一下都懶得。


    腦後黑光洶湧,真個好似有一輪大黑天降臨般,將空蟬羅漢一裹便脫離魔都地界,空蟬也不反抗,隻朗聲道:“多年未與淩道友親近過,此番正要瞧瞧道友的六欲魔經煉得如何了?”


    說罷,他那羅漢之軀竟是主動投入那煌煌黑光之中,隨著這位太上元魔顯聖真君去往他處戰鬥。


    臨走前,淩媧聲音鑽入九皇子耳中。


    “啟兒,時機已至,動手。”


    幾乎就在兩尊極樂境強者脫離魔都瞬間。


    龍輦上的朱啟,驀地起身,滿臉冷笑看著那些將他寶庫掠奪一空的修士妖魔們。


    多日運作,被吸引來魔都的修行界存在數量已接近兩萬,大多數是底層,但達到築基、蛻凡境的也不少,洞玄境的修士妖魔也有足足十幾位,再加上之前的儲備,足夠用了。


    “諸位既來了,哪裏還能走得脫?”


    這句吐出瞬間,一道真正意義上的寶光自九皇子體內爆發。


    魔都境內,當即多出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這遭無遮無掩,便是千萬百姓也看了個分明。


    更駭人的是那光柱內,赫然顯露出一卷畫冊般的寶物。


    此寶一顯!


    任何人,甚至可說是任何生靈,哪怕是洞玄境存在,也不由自主被吸引去目光。


    天地所鍾!


    無上至寶!


    此刻眾人心底,隻有這兩道意念。


    眼睜睜看著那畫冊緩緩鋪陳開來,竟是須臾間將整個魔都都籠罩了進去。


    畫冊內,無他物,隻山河罷了。


    偌大魔都好似化了那“萬裏河山”,被大偉力煉入了那畫中。


    億萬道華光,自上方灑落。


    無比精準的將魔都境內,每一位超凡存在都罩住。


    這裏,也包括鹹亨酒店內的陶潛,救國會幾人。


    餘延世半是震撼,半是驚喜的,用手掌擾動著照在身上的輝芒,同時開口道:


    “大家都自生感知了吧,此輝便是那祖神絕靈之光,被照定後,不論如何施何等手段,哪怕是心光遁,隻要一出了魔都,立刻會被拽回。”


    “若朱啟成功煉了【山河圖】,成為至寶主人,他隻要一起念頭,便可抹殺魔都境內任何超凡存在。”


    “自然,也包括我們,好寶貝啊。”


    不止是餘延世生了這感知,陶潛以及魔都境內其餘修士妖魔,都有同樣的感受。


    這其實是祖神禁法的效用!


    兩千多年來,那些因聚集起來入世的妖魔、修士,在被抹殺之前,都得了這訊息。


    正是死,也讓這些亂世的妖魔修士死個明白。


    隻是明白過後,卻也沒幾個能安靜接受的。


    於是下一刻!


    魔都境內,遁光亂竄。


    接近兩萬道遁光輝芒,以趙王府中心,往四麵八方亂竄。


    可惜,皆是徒勞。


    “朱啟你做了什麽,我被拽回來了。”


    “這怎麽可能,我的【萬裏獨行遁法】竟也失效?”


    “我施神魔化血飛身大法,也被拖了回來。”


    “還有我的咫尺天涯法,也沒用。”


    “朱啟你不要作死,我爹乃是【毒仙教】教主,我若死在這裏,我爹必要趕來,讓魔都地界千萬人給我陪葬。”


    ……


    這一瞬間,不止是群魔亂舞,驚懼癲狂。


    縱是那些沒參與到珍寶大會,掠搶趙王府的修士,也紛紛陷入慌亂。


    去掠搶寶貝的修士,兩萬人。


    若加上未參與的,觀望中的,這數字,一瞬便又攀升至三萬,且其中有大量是來自大派。


    背後勢力牽扯起來,足可將道門十二派、佛門諸寺以及一個個千年門閥都拽進來。


    朱啟除非是瘋了,否則絕不敢一次性抹殺這麽多人。


    真這般做,縱是他成功煉了山河圖,無懼任何極樂境修士。


    可必定也會惹來道化境強者。


    祖神禁法是強橫,可隻區區一塊碎片,如何能擋道化?


    朱啟性情殘暴是無錯,但他並不是瘋子,他自然也知曉這一點。


    是以當那“山河圖”鋪陳開後,他的聲音也響起在所有修行界的耳中:


    “諸位不必驚懼,今日會被抹殺的修士也好,妖魔也罷,皆有定數。”


    “未參與珍寶大會的道友,自可安然無恙。”


    “至於其餘道友,也不必太過慌亂,隻抹殺罷了,無絲毫痛苦,一個晃神便結束。”


    “其實諸位不過都是小小的添頭罷了,若非煉這寶貝要湊齊汝等這些亂世的妖魔鬼怪,本王也懶得弄勞什子珍寶大會釣你們上鉤,忒是麻煩。”


    “你們能獻出無用之身,助本王成就聖君,也算你們這些蠢物有了大功德。”


    “跪下吧,都給我跪下吧。”


    “若拜我拜得好,說不得可免一死呢?”


    當這一句句讓所有人怒火中燒的話響徹時。


    萬眾矚目之下,朱啟身上發生奇妙變化。


    隻見他那邪異身軀,忽而晃了一晃。


    下一刻,萬丈金光、仙音神樂同時爆發。


    朱啟麵目未變,隻身上衣物以及氣質,陡然間如同升華、蛻變了般,竟是頭戴無上七曜寶冠,衣玉文明光飛雲之裙,佩丹皇玉章,帶治金飛精招山之劍……如同一尊降臨世間的聖君般,一步步踏空而上,那億萬道輝芒,好似都是在烘托他的存在。


    便是陶潛與救國會眾人,此時也不得不承認。


    朱啟這賣相,非凡俗可比。


    除了仙音神樂、億萬輝芒的烘托外,此刻魔都內,一千多萬平民百姓也是不由自主抬首看去,許多人更直接跪伏了下來,不由自主的開始貢獻出香火願力。


    而在城外邊境處那一座座災民營中,更是幾百萬人朝著長生牌位跪下,萬歲之音,山呼海嘯。


    任是誰!


    在這般氛圍中,也將徹底沉醉。


    其餘旁觀者,顯然沒想到會這般震撼的變化,都大張著嘴,不敢置信看著這一幕。


    唯獨洞悉背後彎彎繞繞的陶潛,此時完全遏製不住心底的吐槽欲望:


    “怎會有人,自戀到這般地步?”


    “皇帝?聖君?”


    “嗬,不過是個沉迷自我的畜牲罷了。”


    陶潛雖生了這念頭,但同時也不得不承認。


    現下他也不敢有任何異動,場麵完全處於朱啟的掌控中。


    他也是真當自己是聖君一般,居高臨下,俯瞰萬民。


    忽然,他又看向趙王府,極有威嚴道:


    “差點忘了,今日這般大的日子,怎可沒有見證人,”


    “來啊,將諸位尊客都請出來吧。”


    最後一句吐出時,趙王府內,在天魔軍士兵的看守下。


    一位接著一位有著尊貴身份的人士,被直接請了出來,共計七十三人,麵上都是同樣的震撼以及無奈。


    被安排居中的一人,竟是位氣質陰柔、鶴發童顏的老太監,他同樣被祖神輝芒照著,麵上有驚訝,也有憤怒。


    即便已被控製,卻仍舊嘴硬道:“九皇子殿下好緣法,好手筆,怪不得膽敢拒了太上皇要立你當儲君的聖旨,這是打算另立新朝了?”


    這老太監開了個頭,其餘人紛紛跟上。


    雖然說話沒有老太監直接,但也都是極盡陰陽怪氣之能。


    諸多觀望的修士們,此時都將七十三人的身份認出,紛紛愈加驚駭。


    “好生猖狂,竟然都是各省的代表,若是朱啟要登基稱帝,讓這些人見證還好,他要血祭四百萬人煉寶,也讓這些大省代表見證,他還說自己沒瘋?”


    “朱啟是個瘋的,但不蠢,這裏麵必定還有其他的陰謀。”


    “必定與【山河圖】這祖神碎片有關,莫非他這樣自立後,能有大好處?”


    “讓各省代表,還有太上皇遣來的老太監見證自己徹底掌控魔都,煉化第一塊祖神禁法碎片……朱啟,能有什麽好處?”


    最後幾句,是鹹亨酒店內,餘延世幾人的話。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寄希望於陶潛,轉頭看來。


    可惜,這一回陶潛也不知。


    他能窺得朱啟陰謀,已經是各種機緣巧合共同起效後的結果。


    若要知曉“祖神禁法”的底細,途徑隻有一個。


    那就是搶來山河圖,讓他也摸上一摸。


    眾人麵麵相覷時,魔都再震,億萬道輝芒閃爍起來,迫使兩千多萬人抬頭看著那天穹。


    隻見那裏,山河圖放出的億萬輝芒內,不知何時起竟現了一階階的天階,直往一座巍峨神殿延伸而去。


    “祖神宮!”


    不止是修士,便是凡俗人族。


    也有不少飽學之士,認出那宮殿輪廓,赫然是當年設立祖神禁法的始祖皇帝居所。


    這一幕出現,無需任何人多言。


    朱啟的野心野望,已是昭然若揭。


    而下一刻響徹魔都的威嚴聲音,也徹底驗證了這一點。


    使用了“聖君像”的朱啟,真當自己是聖君般,踏上天階,往山河圖中的神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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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高舉雙手似要承接皇帝冠冕般,喊道:


    “今日我朱啟,不,我淩啟將登臨聖君之位。”


    “此物,喚作【山河圖】,乃是庇護長生天朝兩千多年祖神禁法一塊碎片所化生至寶。”


    “此寶自動投我,足可證明我淩啟得了天命庇佑。”


    “吾將繼承‘無上祖神始祖皇帝’的遺命,以山河圖為起始,重組祖神禁法,重啟長生結界。”


    “吾功成之日,必可讓長生天朝這偌大疆域,七十二省,再無妖魔肆虐,再無天災人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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