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身華貴的絲綢錦衣,一撩褲褂。早已經有下人準備好了鋪墊,放在了男子跪下的位置上。


    男子跪在地上,看向高座神台的蘇昭說道:“你既然已經是城隍,當為生民做主還願,吃了我們的香火供奉,就要為我們做事。這裏我的香火最多,你多吃一點,也好完成我的願望!”


    “我一不求升官做宰,代天牧民;二不求金玉富貴,用之不盡;三不求子孫滿堂,福延萬代。”


    “我隻想要請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男子並未有多少的低頭做小的懇求,而是在與蘇昭商議。他雖然跪在地上,可是他的語氣卻是同蘇昭平齊,並未把身份放在低於蘇昭的神位之下。


    平齊!


    蘇昭來了些興趣。


    你憑什麽能與高高在上的天神地祇平齊!


    蘇昭不答,男子就這樣看著蘇昭,似乎在這一刻,隻有男子才能發現蘇昭是蘇昭,而不是一尊泥塑!


    “你看得見我?”蘇昭好奇,出聲問了一句。


    男子點頭說道:“自然是看得見你,否則也不會前來求你,與你燒高香了。”


    “那你求什麽?”蘇昭開口說道。


    男子揮退左右,這群下人立即驅趕城隍廟大殿裏麵的香客,把所有人全都趕了出去,他們也走出大殿,站在門外。


    隻是,除了男子之外,並無一人看到蘇昭,沒有一個人發現這裏還有一尊神。


    “我求的事情,也隻有你能辦到,我有一子,傷了山君的小兒子,山君要殺我子抵命,我來請城隍為我做主,除掉妖邪山君,救我兒,救我天下!”男子緩緩說道,他兒子看似已經處於極度危險之中,他卻沒有任何著急,而是在與蘇昭慢慢的講著。


    “我雖為城隍,卻不會偏袒你的兒子,殺人者死,這是天下共知的道理!”蘇昭開口說道,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城隍爺,要求一個公正廉明!


    男子點頭說道:“自然是如此,殺人者死,可殺妖者為善,既然是善事,尊神應當救下我兒!”


    “妖有好壞邪惡之分,你隻是一家之言,我不能盡聽盡信!”蘇昭說道。


    男子並未反對,他沉默了片刻,從地上站起來,也不再跪在地上。輕輕拍了下身的衣服,然後笑著看蘇昭:“既然尊神不願相信,可差人請山君前來對簿!”


    蘇昭覺得這個辦法好,不過他又不認得什麽山君,聽男子的話,這山君還是一頭妖,他這個城隍還隻是個實習城隍,並不是真正的城隍,無法把山君抓來對簿。


    “尊神可有難事?”男子淡淡說道。


    男子的來曆好像不一般,蘇昭本以為他隻是個惡霸老爺,現在看來並不是那樣,男子的身份或許很是尊貴,他不懼天神,不畏山君,前來尋求自己也隻是要求自己幫他主持公道。


    “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我也不知道山君在什麽地方,無法把山君帶來。”蘇昭說出了他的難處,城隍坐到這個份上,看了一眼左右的神將與判官,他真


    是想把他們的頭擰下來的心都有了。


    怎麽能給編出來這些虛幻的求神之人,卻不給來幾個得力的助手。


    “我的人知道,我讓人帶著尊神的屬下前去。”男子稍稍側了側身子,大門口站出來一個男子,手持長槍,威武勇猛,一看便是久經戰場的老將。


    蘇昭正欲糾結的時候,外麵一道妖風吹來,風散去之後一個人影站在了殿門外麵。


    “山中山君,見過城隍大人!”來人一身儒雅月白的長衣,手中拿著一柄白色紙扇,腰間懸掛一枚玉佩,劍眉星目,剛毅非凡。


    “你來了!”男子仍舊是平淡的看向儒雅山君,口中雖然含著打殺之意,卻並未有太多的殺心出現。


    蘇昭看了看兩人,對著殿外的山君說道:“你可是這位先生要殺的山君。”


    山君點頭,也沒有咄咄逼人,反而很是客氣的謙虛道:“在下正是此人口中的山君,他兒殺我兒,一命抵一命,我欲殺他兒陪葬,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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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話!”男子一甩衣袖,背在身後,對山君的話充滿了不屑。


    蘇昭看著儒雅山君還在外麵,把他叫了進來。


    山君走進來之後,再次對著蘇昭抱拳:“多謝城隍大人。”


    山君手中白光一閃,三根香火插在大殿裏麵的香爐之內。


    他退後幾步,與男子站在一旁。並未再多說什麽,隻是看著蘇昭,在等蘇昭一個公平的審判。


    蘇昭也有些懷疑,這個山君莫非不是妖,而是一個人?


    蘇昭也見過這種模樣的妖,被他殺死的那隻公狐狸就是這種,比儒雅山君還要俊俏,裝成人的樣子,卻是不幹人事。


    “既然兩位都說自己有理,不如你們把事情再詳細的講一遍,讓兩位都聽一聽,斷一斷到底是你們二位之中何人在說假話,到時候我也好秉公執法,讓你們兩人無話可說。”


    蘇昭麵無表情的說道,這兩個人的來曆定然都是十分不簡單的。


    一個是妖類的山君,一個“君”字就不是一般的小妖敢叫的,還是山君這種非常強大的尊號,這儒雅山君即便是個妖,也定然是妖中的掌權之人。


    這男子看似飛揚跋扈,手下的惡奴更是囂張到極點,可是男子並未對蘇昭有任何粗鄙之言,而是站在與蘇昭一起的位置,讓蘇昭幫他主持公道。


    “我先來說吧,我是來求城隍的。”男子先一步開口。


    儒雅山君聽到之後,伸手請了一下,示意這男子先行開口。


    “我兒在外狩獵,聽聞山中有猛虎食人,食人之後,奴役其陰魂作倀,我兒為生民活絡,持弓搭箭射殺山君小兒,做的是替天行道之事,山君不問是非,不分青紅皂白,隻想要讓我兒抵命,豈不是黑白顛倒。敢問城隍陛下,這個世上是人貴,還是妖貴。若是人貴,妖吃人為惡,為何殺不得了!”


    男子說得不快,聲音卻是洪亮,在大殿裏麵回蕩不息。


    儒雅男子的臉上並未有露出任何的羞愧,而是靜靜的


    聽著男子講述他們妖族的惡行。他麵色平靜如水,沒有泛不起一絲一毫的羞愧波瀾。


    蘇昭這個神,高坐神位,同樣是冷麵以對,並未有任何的憐憫與憎恨。


    兩旁全是泥塑,一個個麵無表情,無悲無喜,無憂無慮。


    男子說完,向著山君請了一下,讓他來解釋。


    山君儒雅脫俗,看不出有咄咄逼人之態,也未有憑著一身妖法來作惡逼迫。


    “城隍大人,在下知道殺人者死,殺生者死。我兒雖然為惡,自有天地國法來懲治,何須貴公子出手行俠仗義。難道貴公子大於天地至理,大於國法祖法?”


    山君絲毫不逞多讓,句句直逼男子本心。男子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的兒子與國法相比,的確不如,但也不會是那麽的不堪。


    “既然貴公子能夠代替國法來射殺我兒,我便可以用國法來懲治貴公子!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既然有法,便要依法而行,秉公處理!”山君雙手向著蘇昭一拜,拱手作揖請命說道。


    蘇昭頓時頭大,這個案子真是有點問題了啊!


    他看了男子一眼,心中有些猜測,為了驗證心中的想法,蘇昭開口問道:“既然王子與庶民同罪,那便讓殺了山君的王子進來吧。”


    男子目光如炬,猛地看向蘇昭,沉聲說道:“城隍陛下,你要知道你受的是生民的香火,庇佑的是天下萬民,而不是妖族!”


    蘇昭開口說道:“我自然知道,此事已經發生,你們二位君主都到了我的麵前,我也要做一個公正的城隍,為你們兩位親自處理此事!”


    一樁大案!


    這便是城隍神的考驗嗎?一種近乎無解的答案,做一個公正的城隍,去斷人與妖的恩怨。


    怪不得這兩位不去別的衙門裏麵求助,這個天下,除了他這位城隍神之外,還真沒有人敢在他們的麵前說太多的廢話。


    清官難斷家務事,但是這個見習城隍也不好斷人與妖的恩怨。


    門口亂了一陣,一個俊朗的少年走了進來,少年雙目炯炯有神,很是清澈,並未有任何的愧疚與躲閃。


    蘇昭與之對視,他絲毫不怯懦,大膽的看向蘇昭,任憑蘇昭的打量。


    “你便是凶手?”蘇昭開口說道。


    少年看向四周,他看不到蘇昭,也聽不到蘇昭的話。


    男子開口說道:“城隍問你話,你便是凶手?”


    少年向著蘇昭這個城隍行禮,不卑不亢,少年老成的樣子。


    “回稟城隍,我不是凶手,而是義士!妖吃人害命,我殺之沒有任何錯,我心中有著正義,有著信念,天下生民皆為我的子民,我當守護天下,守衛蒼生,既然有妖害人,我殺妖當為正義!”少年正色說道。


    蘇昭看到少年並未有裝腔作勢,而是真的在講述他心中的正義,這種人才是真正的心性堅毅之人。


    不怕對方不承認錯誤,而是對方不認為這是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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