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章鏡花水月(上)


    “對不起,這位姑娘的咽喉灼傷著實太重,老朽實在無能為力了,還煩另請高明吧。”


    從又一家醫館走出來,大夫沉重的話音,卻仍舊回蕩在我的腦海之中,使我的眉頭,又一次緊緊的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有人輕輕拉了拉我的手臂,如畫般美麗的雙眼含著淡淡的笑意,輕輕的對我搖了搖頭。然後,柔軟而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拂過我緊皺的眉峰。


    我知道,她想對我說:不要緊的,隻要我們不放棄,總還是會有希望的。但是,現實卻是從兩年之前,她就已經無法再開口對我說出一個字。也許,那記憶中猶如天籟般美麗的嗓音,此生我再無法聽得到。


    “凰兒,是我不好,我答應過你,不會再皺眉頭的。”回握住身邊人的手,我努力的展開了一個笑容“這家醫館不行,我們就再去別家試試,我相信,一定會有名醫可以治好你的。”


    她順從的點了點頭,回以一個好看的微笑。。。。。。


    又是一個夜晚的悄然來臨,時已入深秋,我輕輕的掩上草屋的門,也掩住了微寒的夜風,屋中一豆燭火搖曳,在斑駁的牆壁上映照出淡淡的昏黃的影。


    為她緊了緊身上的棉被,在她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吻,卻發現上一刻還在閉目入眠的她,悄然睜開了雙眼,那般靜靜的望著我。


    “對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嗎?”


    對她露出了一個歉意的表情,她卻搖了搖頭,回以我一個恬靜的笑容。


    “那你接著睡吧,我去把明早要賣的柴捆紮好。然後再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捕些野味給你補身。”


    我這樣說著,便要轉身離去,卻在旋身間,被她拉住了一隻手臂。


    我轉過身看向她,他卻輕輕搖首,坐起身來,拿起了床邊常年齊備的紙筆,娟秀的字體一個個躍然紙上。


    [我們不治了好不好,我不要你總是那麽辛苦。]


    看著紙上的筆跡。和她期許的眼神。我卻終究無法答應。。。。。。


    “不行。我發過誓願,無論發生什麽事,跑遍大江南北。也一定要找到可以治好你的名醫。”


    [但是,我也許已經沒有辦法再長途跋涉了,不如我們就在此地安家,好不好?]


    “無法再長途跋涉了?”看著她所書,我的心便立刻提了起來,著急的追問道“是不是你哪裏不舒服,你快告訴我啊。”


    [我沒有不舒服,是因為――]


    她寫到這兒,卻突然止了筆,在燭光的映照下。緋紅了一張臉頰。


    恬靜的笑意,淺淺的印在我的唇邊,她輕輕的牽過我的手,覆上她的小腹。


    [傻瓜,因為,你就要做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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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走回兩年之前,那場發生在送嫁之路上的森林大火,真的改變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那個背負著皇命遠嫁他國的傾凰公主,已經葬身在了火海,屍骨難尋。但是從此後,世上多了一個名叫凰兒的年輕姑娘,她雖然沒有錦衣玉食,沒有珠玉華服,卻有著比那些榮華富貴更為珍貴的自由和快樂。


    而那個身負聖旨,送公主遠嫁的無雙將軍之一,也因為保護公主,而一同喪身。從此後,世上多了一個以打柴捕魚為生的山野村夫,他雖然沒有了官位名望,沒有了一呼百應的威嚴,卻得到了比那些廟堂高位更加可貴的幸福和坦然。


    但是,這人世間好像總是沒有完全完美的事情,發生大火的那一天,雖然我帶著傾凰成功的逃出生天,但是猛烈而滾燙的煙塵,卻嚴重的灼傷了傾凰的咽喉。於是那天之後,她得到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我帶著她,尋訪著大江南北的名醫,希望可以把她醫好。但是,這也就意味著,這一路奔波遠途,無法有安定的生活,我隻能靠打柴和捕魚為生,和為傾凰籌集醫藥費用。而且,為了防止暴露身份,我也不能在人前使用自己的武功。


    我很努力,生活卻還是隻能用樸實來形容,有時候甚至於還要節衣縮食。但是,傾凰卻說,這是她以前從未奢望過的幸福。


    她把自己的願望一字一句的寫在紙上: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再度開口說話,我們就在水邊造一座房子,不要太大,但是要有個小庭院,可以種滿鮮花。白天,你出門勞作,我就在家紡織,給你煮好飯食,等你回來。


    後來,在我們走到江南的一處小城的時候,我們以天為證,以地為盟,進行了一場簡單的婚禮,這一天,傾凰成為了我的娘子。


    沒有鼓樂聲,沒有鞭炮聲,隻有一朵嬌豔的紅花,插在她如雲的鬢邊,印著她美麗的笑顏。沒有高堂,沒有賓客,隻有漫天的星光,和泛著漣漪的湖水,是我們唯一的見證。


    就在那一天,我發下誓願,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我會傾盡自己的所有,去疼愛傾凰,此生不負!


    。。。。。。


    按照傾凰的願望,我們停下了奔波的腳步,在一座小鎮上落了家。雖然,開始我並沒有什麽能力給傾凰衣食無憂的生活。但是,我還是用竹子為傾凰在湖水邊搭建了一所小房子,有開滿鮮花的小小庭院,有碧波漣漣的山光水色,還有帶著我們的期待,即將出世的孩子。


    生活,似乎是平靜而幸福的,幸福到,足以讓我淡忘曾經發生的許多事。忘記,模糊在記憶裏的家鄉;忘記,曾經縱橫沙場的快意。


    但是,縱然我忘記再多,有一個人,卻是我怎麽也無法忘懷,那就是葦落。那個共我十年光陰,生死相交的好兄弟,那個為了成全我和傾凰,一肩擔下所有罪責的人,那個讓我滿懷虧欠的人。


    在我的手腕上,還有著多年前那個我意外昏睡的夜晚之後,突然出現的藍色月牙印記。它數年間都未曾褪過色,但是那一天的記憶,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開始變淡,我唯獨記得的是,那一天的葦落,好像是和平常不一樣的,不是我所熟悉的他。


    拚命的搖了搖頭,我從回憶裏清醒。望著爐火上那盅已經慢慢散出誘人香氣的雞湯,我已經開始憧憬未來孩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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