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在精神病院住了幾個月後,嚴冬已經變成了盛夏。


    他以為自己會以精神病人的身份在這裏呆一輩子,他大腦一直為自己尋找離開這裏的法子,他不怕受冤坐牢,坐牢也比呆在病院強。每當入夜,每每寂靜的夜裏響起那些精神病人的呢喃或淒厲至極的嚎叫,他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其實也是瘋子。


    每當那個時候,他想離開的念頭就比火山爆發還要強烈。不管離開這裏會發生什麽,隻要離開就行,這裏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要離開,無論如何都要離開,哪怕潛逃呢?


    今夜,他將如願。


    但不是離開這裏去坐牢,而是離開這裏踏上一條每個人最終必須走的路——黃泉路。


    半夜十二點左右,精神病院停了電。


    外麵的天很黑,夏天的夜晚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隻能說要下雨了。


    天很悶,房間更悶,他在那裏萬分悲憤的思索著自己的憋屈人生。他固然動過殺妻的惡念並將其付諸行動,可是,妻子畢竟沒有死,而他自己之後也確實悔過了。他想不明白,現在的自己為什麽會遭遇這些!


    這個世界上,比他還要狠的大惡人多的是,要論因果報應,也該論資排輩才是,可是……


    他憋屈的睡不著,卻不知道,自己早上起來的時候,猥褻了一模樣稍微清秀些的男醫師。


    那醫師是新來的,這是他第一天上班。


    他沒想到,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但幸好旁邊的護工合力上前阻止了發瘋的柳泉,他並沒有遭受人生之大辱。


    可這畢竟是陰影,他當時就要向院長提出辭職的請求。


    這是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男女通吃且給醫院名聲造成極大惡劣影像的柳泉絕對不能再留。其實不願意留直接送回警局就可以,可是,似乎冥冥中有個聲音蠱惑著大家殺了他,所以他隻能死。


    悶熱的走廊裏,幾個黑影走過。


    他們走的腳步聲很輕,輕到不仔細聽就無法察覺到那腳步聲,今兒和柳泉同病房的精神病人被家屬接出院了,另一位精神病人被帶離可柳泉的病房,原因是柳泉瘋的太嚴重,怕刺激到精神本來就不好的病患。


    鑰匙入鎖,柳泉所在的病房門被打開。


    幾個身影走到床前,輕輕打開了禁錮柳泉自由的皮帶鎖鏈。睡夢中的柳泉被驚醒,他卻沒有多大反應,隻是啞著聲音道:“我既不去廁所又不發瘋,你們實在沒必要再來了!”


    他把來著當成照顧他的值夜護工,可是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對勁兒,既然是值夜護工,那為何不開燈?進入精神病患者的房子卻不開燈,這不得不令他匪夷所思。外麵的天很黑,房間裏的光線更暗,意識到不對勁兒的他試圖求救,就在這個時候,幾隻手將他從床上抬了起來。與此同時,窗戶被他們從裏麵砸碎,然後他們按著他的手扶著他的腳做出攀爬的動作,任玻璃將他渾身弄得鮮血淋漓。


    在他們做這些的時候,他拚命的嚎叫著。


    他突然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麽,他的叫聲很大,可是,這樣的夜晚這樣嚎叫的精神病人多的是,大家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做好最基本的安排後,他被大家從窗戶那裏推了出去。


    他住的地方並不高,按理說,這種高度頂多摔個殘廢。除非點兒背腦袋朝下,不然是死不了的。


    把他丟出去後,大家下去檢查是否還活著。下去的時候,看到一塊豎插在地麵上的玻璃刺過他的喉嚨,他的身體還在那裏抽搐,卻已經活不成。


    “走吧,這也是命定該死!”一個聲音如此道。


    於是大家紛紛離開現場各自料理帶血的衣服。


    -


    -


    暴雨到來之前,是悶熱,悶熱到極致,就會來風。


    很大的風狂掃著一切,包括混合在粘稠空氣裏的血腥味兒。


    距他屍體不遠處的地方,兩名女子肩並肩站著,風很大,她們的衣服和頭發卻沒有飄起半分,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閃電劃過,其中的一張臉暴漏在刺目的光芒下,那不是別人,正是本該死去卻又被大家說活著的葉萱。


    她的身邊是一個神色乖戾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僅到她的肩膀處,她站在那裏,頗入迷的哼著於紅出事那天柳泉所放的《嫁衣》。她是葉萱肚裏的孩子,可是,因為柳泉的殘忍,她卻沒能出世。


    葉萱死在柳泉所放的煤氣中,她死在葉萱的腹中。


    葉萱放下了,她卻沒有。嬰兒因為人類的私念而無法順利出生的怨恨可以壓過一些邪靈的力量,她恨柳泉,這些年,她從鬼嬰生長成鬼少女,在極速成長的過程中,她肆意附柳泉或於紅的體破壞著他們的生活,並一點點將葉萱放下的執念拉回來,讓葉萱和她一起報複。


    她們的報複簡單而粗暴,憑心而為,所以沒有規則可循。她們隻是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她們的目的就是讓柳泉和那個小三經曆生不如死的痛苦後在巨大的絕望中死去。


    她們成功了。


    於紅死的那天,葉萱附身在柳泉身上說了許多惡毒的話,本來就因為失去孩子而難過的於紅越發傷心,她走到窗戶邊做出跳樓的動作威脅柳泉,可是,卻被飄在窗戶外麵的葉萱的女兒揪著頭發扯了下去成了真正的死鬼。


    而柳泉,則是被這對歸母親操縱著的警方和醫院一步步逼到死路上。


    強大的怨念使她們無敵,她們可以任意來去。而葉萱的文學素養使她將一些安排的很是順理成章,在肉眼凡胎的世人眼中,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豆大的雨滴砸在柳泉那被汗水血水弄得汙濁不堪的屍體上,葉萱頗感慨的歎息一聲,“死了嗎?”


    “媽媽,死了。”她的女兒如是道。


    “就這麽死了?”


    “是啊,他們早就該死了,隻因為媽媽你放不下,所以才玩兒了他們這麽久……”她的鬼女兒臉上的笑容充滿了殘忍,語氣卻很歡快,“媽媽不是很喜歡我雲伯嗎?既然已經選擇和雲伯過日子了,那這個負心的男人就讓他去死吧,不陪他玩兒了。”


    “可是,我還是不太解恨——”葉萱皺起了眉頭。


    她的鬼女兒會心一笑,緩緩朝柳泉那漸漸冷硬的屍體處飄去。


    第二天,柳泉的屍體出現在馬路的路燈上,是被纏上去的,麻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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