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絕對不好受,杜康正遭遇著這一切。逃離寺院的時候,他很努力的從人群中尋找可以幫助自己的人,然而,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時不時的還不無冷漠的交頭接耳幾句,搞得他很崩潰。


    這是一個人性淡薄的社會。


    沒有誰能幫他,他想逃回家窩進自己的房子裏學烏龜,但房子畢竟遭受過侵襲,考慮到那裏並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決定往人堆裏紮。


    不管那些人能不能幫忙,多沾染些人氣總不是壞事。


    然而,他又一次失策了。


    本來人模人樣的街頭百姓,在他進入的那一瞬間,皆變成了厲鬼的猙獰模樣。今兒天本來就冷,驟然發生的這一幕更使杜康有一種寒入骨髓的感覺。


    他大叫一聲跌坐在滿是汙水的地麵上,那些模樣怪異的人類不無冷漠的從他身邊走來走去,雖然偶爾會有誰視線落在他身上,但是,都沒有要幫助他的表示。眼裏世界已經扭曲至此,雖然杜康不願意承認,但是,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


    而這個時候,街對麵一家櫥窗後麵,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杜康,那雙眼睛的主人,是死去多是的張科停。


    陰魂不散啊!


    杜康踉蹌著從雨地裏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自己診所方向走。腳下的瓷磚濺出了很多水弄髒了他本來就濕漉漉的衣服,他渾然不覺。


    此時的他神色呆滯嘴唇發青,嘴角無意識的抽搐著,眼睛裏散發出瘋狂煩躁的光。他的手心灼熱不已,連帶著髒腑也燒的厲害。如此狼狽,如此窘迫,舉目四望,茫茫雨霧中看不到絲毫希望與生機,他有種想死的衝動。


    街道上奔馳著的出租車過去的時候,攜帶起了一大片水花,腦袋發木的他猛的朝街道中央衝去——


    一輛出租車穿破雨霧衝向他,他張開雙臂如釋重負的對著車前麵的玻璃,刮雨刷工作的時候,透過朦朧雨霧的他看到了駕駛座上張科停的那張臉。


    充滿怨毒的臉,沒有半點慈悲。


    他被車撞飛了起來,攜帶著雨點的他重重的落在街道上,倒地的瞬間,那輛出租車毫不遲疑的朝他開去。骨碎肉爛間,滿地血汙中,世界終於安靜了。


    ……


    ……


    陽光很艱難的鑽過診所二樓的窗簾,照在躺在床上的杜康身上。


    睡夢中的杜康眉頭緊皺呼吸急促,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指甲潛入肉裏將手心掐出了血,血落在被子上暈染開來,朵朵紅梅綻放。


    他在做噩夢。


    噩夢裏,張科停那張臉忽遠忽近,說著那****在診所說的那些話。


    “我每天夜裏都要做惡夢,夢到地獄,夢到鬼,甚至還能夢到沒有腦袋的人……幾乎每天晚上都是這樣,我一閉上眼睛,它們就會趁虛而入……”


    於是杜康看到了地獄,看到了鬼,看到了沒有腦袋的人,但那個人不是旁人,而是腦袋被車壓爛的自己。


    “我夢到我打開了一扇窗子,窗子外麵是一片黑暗,黑暗裏有呼吸聲……我想找光,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脖子被鐵鏈緊緊的箍住,我動彈不得,又不能呼吸……”


    杜康的意識似乎受到蠱惑一般,他覺得自己來到了一扇窗前,然後伸手打開沒有光亮的窗子,他尋找光,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窒息感。渾身似乎被打了麻藥一般動彈不得,窒息感和麻木感使他再次被絕望和恐懼包圍。


    “……我站在一個類似餐廳的窗子裏麵,外麵的日頭很毒,但是卻有很多人在日頭下走動。我在那些人中甚至看到了我朋友的身影,我打開窗子試圖招呼他們,但是……在我打開窗子的那一瞬間,心裏莫名的覺得恐怖,接著我就看到那些人影快速的晃動了起來,而我其中的一個朋友失去了頭顱,周圍的一切快速移動,我那個失去頭顱的朋友狠狠的撞向我……”


    他似乎變成了敘述這一切的張科停,他隨著張科停的講述或激動或恐慌,他已經沒有了自己。


    “……我能感覺到從窗子那裏走進來一個黑影,它走到我床邊,上到我的床上,它盯著我看,不進也不退……”


    外麵是大太陽,然而這絲毫降低不了此時的恐懼。


    黑影不受窗子的束縛走了進來,然後不無滯悶的走到他窗前,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他。杜康的額頭上滲出了汗水,他的臉色青白不堪,他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經到達了極致。


    而就在這個時候,黑影默默的上了床,它蹲在床頭靜靜的看著被噩夢折磨的杜康,不進不退,不悲不喜,不怒不嗔。


    原以為死亡之後是解脫,卻沒想到,死亡帶來的是更深度的折磨。


    不能逃,不能躲,隻能躺在這裏,死屍一般承受著這一切。


    -


    -


    “還沒完?”


    任臣湊過去看了眼電腦屏幕,歐蓀不受影響的在鍵盤上敲打著這些文字,‘一切’兩個字敲打出來後,歐蓀揉了揉太陽穴感慨道:“這真不是人幹的活,查到資料後,得把所有的故事串聯起來,嚴絲合縫毫無破綻的串聯,很難。”


    “蘇宸不是救了幾次火了嗎?”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情……”一提到這歐蓀就有些抓狂,“好端端的,他扯什麽寺廟?故事快些弄完不好嗎,非要扯寺廟,難道每件靈異故事都要與和尚扯上關係嗎?”


    “別激動,”蕭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歎道:“他的生活裏曾經有過一個和尚,這和三句話不離本行一樣,他也三句話不離和尚。”


    “怎麽?蘇宸在現實世界裏有和尚朋友?”


    “貌似是一個叫‘智清’的老東西……”蕭瞬給自己倒了杯水,順便把一個橘子丟給歐蓀不以為然的道:“老和尚並沒多大本事,那次任務,他純粹就是一打醬油的。不過蘇宸似乎很信任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標準的和尚情結……”


    “不懂別亂說。”一直沒說話的蜉蝣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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