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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狡猾的東西,還學會了找幫手!”


    強森氣得咬牙切齒地怒道,半獸人的天性讓他對這隻汙染獸的做派十分不齒。


    袁倫透過紅色的護目鏡片,遠遠地望見了那隻雪鹿人的身影。不過短短幾分鍾時間,它的斷臂上的傷口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上麵還零零碎碎地長出幾塊初生的肉芽。


    汙染獸的自愈能力極為強悍,在把它們徹底殺死以前,除非是傷及晶核的重大傷勢,都可以在短短的幾天內恢複過來,這也是人類過去被打得節節敗退的原因。


    袁倫無奈地再度開啟了盔甲,對強森說道:“嘿,咱們得先離開這裏,如果你不想在晚上成為野地裏的雪猴子的話。”


    兩人跑了幾步,卻因為強森腿上的傷勢不得不停了下來。


    “見鬼了,這樣下去,我們會被追上的!”強森試圖忍著疼痛提起速度,結果反而讓小腿的痙攣更加劇烈,沒走多遠,就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絆住,摔倒在地。


    袁倫見狀,幹脆把強森抬在背上,依靠盔甲提供的強大動力,在雪地上狂奔起來。


    那隻被斬斷了手臂的雪鹿人似是鐵了心腸,帶著幾十個同類緊追不舍,袁倫已經用盡全力,卻仍舊擺脫不了它們的糾纏。


    然而和汙染獸的強悍耐力不同,超能盔甲需要不停地消耗電量,短短十五分鍾,電量又從10%跌到了6%。


    這還是袁倫勉力節省的結果,之前的快速消耗是因為芯片展開了大量分析運算,袁倫掌握了門道之後,連忙勒令盔甲關閉所有額外的能源消耗,才堅持到現在。


    轉眼間,這場追逐遊戲已跨越了一座小峰,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一處凹形的幽穀,橫亙在袁倫麵前的,則是一麵二十多米高,雲霧環繞的雪山岩壁,從下麵望去,皺褶陡峭得猶如天際插下的擎柱,怎麽看也不像人力所能攀登。


    “穆達克!可惡的雪鹿人,要是強森大爺活著出去,一定把你們剝皮抽筋,做成烤肉吃掉!”


    袁倫也正自懊惱,方才倉促奔跑間,他沒有看清前方的道路,此時卻讓自己陷入了絕境。


    雪鹿人可不管他們的想法,不過幾秒時刻,就追到不足五十米的距離。


    對付一隻汙染獸,袁倫有信心取勝,對付兩隻汙染獸,他也能勉強周旋,但如今足足數十隻撲麵而來,袁倫便是絞盡腦汁也沒了對策。


    難道天意讓他命喪於此?


    在兩人絕望的時刻,岩架上方,忽然響起了一陣有如天籟的聲音。


    “噠噠噠噠――”


    一把牛犢大小的輕型機槍,被架在了兩塊凸起的岩石之間,火舌從黑洞洞的槍管口凶猛地噴出,化作長長地火龍掃蕩著汙染獸前方的土地,逼迫得它們停下了腳步。


    袁倫與強森抬頭望去,那是一名戴著鴨舌帽,穿著棕色短袖夾克的白胡子老人,打扮時髦而狂野,正叼著一根煙鬥,瘋狂地扯動著手中的扳機,子彈就像飛濺的雨滴,大片大片地侵泄過去。


    老人接連打出了兩串彈夾,這才往山下丟過一條麻繩編織的串索,朝山下大喊:“喔喲喲,下麵的年輕人,你們還要看到什麽時候,再不快些上來,老夫可支撐不住了。”


    強森與袁倫對望了一眼,現在他們別無選擇,隻能相信崖上的老人了。


    “走!”


    袁倫一扯麻繩,身體橫踩在陡峭的岩壁上,支出一個三角。繩子很牢固,袁倫依靠盔甲帶來的強大腳力,幾下子就爬了上去。


    強森緊跟在袁倫後麵,憑借他強壯的手臂,同樣很輕鬆的攀上了崖壁。


    “喔喲喲,年輕人,你們總算上來了!”


    老人吐出一口煙圈,放下了燒的滾燙的槍管,笑眯眯地說道。


    “謝謝幫忙,我叫袁倫,還有這個受了傷的大塊頭,叫強森。”


    袁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半獸人,禮貌地說道。


    “嘿,不要感謝我,要謝就謝我的老夥計!”


    老人指著手中的機槍,爽朗地笑道。


    “k249式5.56x45mm輕機槍,我們都喊它‘小狼獾’,別看它個子小,咬起人來可一點也不含糊!”


    這時,他們腳下的岩石忽地震了一下,兩人差點沒能站穩。


    “呦――呦――”


    原來是下方的那群雪鹿人,發現它們追逐的‘獵物’逃到了岩架上,仍舊不依不舍地朝這邊怒吼,現在竟用身體撞起了岩石。


    剛才狂風驟雨般的子彈雖然延阻了它們的攻勢,但並未給它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那些被子彈輕易地穿過的血肉,沒過多久就恢複如初。


    這就是汙染獸的能力。


    “哢噠。”


    老人把岩石間架著的輕機槍拆開,收整起來,放進了戰術背包裏,咧著嘴笑道:“喔喲喲,真是不安分的小東西呀!”


    老人的胡子翹了起來。


    “你倆是路過的旅客吧?要不要去老夫的家裏休整一下?放心好了,老夫的價格公道,絕不會多收你們一枚聯邦幣!”


    “你是?”袁倫奇怪地問道。


    “‘高山加油站’的老板,亞當?阿洛伊修斯,你們可以喊我亞當老爹,哈哈哈……”


    老人斜叼著煙鬥,豎著拇指,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袁倫輕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抱歉,亞當老爹,我們身上沒錢。”


    “是呀,亞當老頭,我們沒錢。”強森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


    老人忽然一巴掌拍在兩人背上,豪氣地大笑道:“沒錢怕什麽,那就和我的小崽子們住在一起吧!哈哈,我的小崽子們可是非常可愛的呐!”


    既然被盛情邀請,何況老人又剛剛才救過他們,袁倫自然不便拒絕,和強森交換了一下眼神,就應承下來。


    “那就謝謝你的招待了!”


    老人提起那個沉重的戰術背包,隨手跨在肩上,就好像裏麵裝的是棉花一樣,旋即矯健地翻身一躍,從岩架的另一側跳到了一個平台上麵。


    在平台的前方,是一條泥濘的公路,路上還停著一輛深褐色的敞篷越野吉普車。


    老人抽出車鑰匙一擰,吉普車頓時焦躁不安地轟鳴起來。


    “走,我們回去喝酒!今晚來了客人,我一定要喝個痛快!”


    兩人打開車門,坐進了吉普車的後排,隨著老人踩下油門,車子發出一聲痛快地咆哮,開始在公路上撒腿狂奔。


    袁倫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還是第一次坐車,顯得有些局促,強森比他更糟,挪了好幾個地方都沒能安定下來。


    “喔喲喲,年輕真是好呀!想當年,老夫可比你們還有活力呢!”老人吹了個口哨,目光中似是帶著幾分懷念。


    吉普車的隔斷早就被不知什麽人給拆掉了,因此,袁倫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老人的動作。


    那是一個老式的車載唱機,老人從車櫃取出一張掉了封漆的光盤,塞進唱機裏麵。


    “二十世紀末的風格。”


    袁倫感歎一聲,想不到在這裏還有機會見到熟悉的事物。


    “哈哈,你小子識貨,這個唱機可是老夫從弗吉尼亞州的廢墟裏挖回來的,為了得到它,我足足付了五十個聯邦幣贖資!――跨過大海,探索古老的遺跡,哇哦……”


    老人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張開另一隻手臂,做了個享受的姿勢,迎麵的風把他的鴨舌帽吹掉,掛在後頸上。


    唱機‘吱呀’地轉動了幾下,緩緩傳出一段悠揚的口哨聲。


    不過,袁倫卻被老人的話吸引了注意:“亞當老爹,你在軍隊裏呆過,是麽?”


    軍隊有一項規矩,凡是采集到的戰利品,都將被收攏到一塊兒,結束任務後由士兵們競價獲得,而這個價格,則被士兵們戲稱為‘贖資’,老人這麽說,大概也曾在軍隊服役過吧。


    吉普車開過一張扭曲的路牌,上麵歪歪扭扭地用通用語寫著‘帕米爾高原21號公路’幾個大字,鏽跡斑斑,顯然已很久沒人維護。


    亞當老爹牙齒一抖,煙鬥上的燃盡的煙灰頓時灑在了前座上。


    “嘿,你知道嗎,老夫以前在麥斯威爾城的探險隊裏當過上士呢!嗚呼呼,領著一支小隊,多威風呀!”


    “麥斯威爾?”


    袁倫的地理不是很好,不知道亞當老爹說的地方。


    “噢,也就是‘上海’,老夫記得它以前是叫這個名字的,沒錯吧!這裏的土著總喜歡這麽叫它!”


    “上海呀……”袁倫發出一聲淺淺的歎息,在那段殘酷的曆史中,全球各地的人類幸存者,都向亞細亞這最後的淨土湧來,自然造成了文化的衝突。新的秩序建立之後,對地名的稱呼也變得混亂起來。


    “喔喲喲,瞧我這記性。年輕人,聽你的名字,難道你也是個土著?”


    袁倫解除了盔甲,從車前的倒後鏡中,看著自己的臉龐。


    這一世的他,有著一頭清亮硬直的黑發,皮膚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紅色,眉毛高聳,顴骨微凸,還有一雙漂亮的藍眼睛,既帶著東亞人的特點,又有些中亞人的影子,和強森粗獷的麵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你在說這張臉的話,我想是的。”袁倫點了點頭道。


    “我說,別管什麽土著不土著了,要是我們能活得久一點,比什麽都有意義!”強森插話道。


    “你說得對,半獸人小子。”


    亞當老爹掃了一眼後視鏡,同樣點了點頭。


    “那我就給你們講講我那該死的過去吧,怎麽樣,有興趣聽聽麽,兩位年輕人?”


    這條公路年久失修,一路上顯得坑坑窪窪的,吉普車開足了馬力卻仍舊無法加快速度,看來,抵達亞當的家最少也得等晚上了。


    “洗耳恭聽。”


    袁倫按下躁動的強森,示意他禮貌一點。


    “真是多話的老頭。”半獸人小聲嘟囔。


    “噢,對了……”


    老人忽然瞥了一眼車前鏡,把竊竊私語的強森嚇了一跳。


    “就從麥斯威爾講起好了……老夫年輕的時候,就在那邊當兵,後來跟一名壞坯打架,才被頭兒炒了魷魚。那家夥仗著自己是中尉的外甥,竟敢拿我們的軍費去玩花色。他輸得一敗塗地,還回來敲詐我的小崽子們。老夫實在看不過眼,就拿了一把合金鋼刀,對著他的脖子,一刀、兩刀、三刀……”


    袁倫被他的描述驚得眼皮一跳。


    “哈哈,當然是用刀背啦!老夫可是個遵紀守法的人――那小子被我狠狠揍了一頓,回去跟他的中尉舅舅哭訴去了!然後營裏就多了一條‘武器管製條例’,也不知道那群混蛋是怎麽定的標準,四十一寸,你知道嗎,四十一寸,就比我的那把合金鋼刀少了一寸,然後我的武器就成了管製物品!”


    “那老爹你後來又怎樣了呢?”


    “後來嘛……”


    亞當老爹騰出一隻手,給煙鬥中添上一紮新的煙絲。


    “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他們想逮捕我,開玩笑,逮捕一個陸軍上士!我跟頭兒大吵了一架,拿著這幾挺槍把子――你知道的,陸軍總是看不起小型槍械――一個人躲到聯盟的最西邊,開了間加油站,也算為沿路的旅人提供點便利。”


    “加油站麽……”


    袁倫對前方的路途忽然期待起來。


    ……


    車子行駛了一個小時又一刻,比袁倫預料的早了一些,在日頭快到黃昏的時候,身邊的景色就有了變化。


    之前他們走了許久,看到的都是白皚皚的雪地,偶爾才能露出一兩塊灰黑色的岩石,點綴在荒廢的山地上,顯得那麽孤獨寂寥,而到了這裏,青草綠樹卻漸漸成為了主旋律,積雪大多已經消融,化作滾滾的洪流,袁倫自千米之外,就聽到水流衝瀉的巨響。


    是瀑布嗎?


    張望過去,正是一幅攝人心魄的景致。


    紅岩堆就的穀壑中,一條粗壯的河流衝破了積雪的阻礙,從斷崖上飛也似地砸下,跨越了被刷的光潔的岩壁,仿佛一條橫跨天際的匹練,濺出滿地銀白色的玉珠。瀑布下方,則是一個大型的水車,碌碌轉個不停。


    “這裏不該有瀑布的……”袁倫奇怪道,他雖不是資深驢友,卻也記得前一世的帕米爾高原上,決計沒有如此壯觀的瀑布。


    或許是板塊碰撞吧,袁倫自己對自己說。


    吉普車嘟嘟地抽了幾下,慢慢開出蜿蜒的公路,停在一座奇特的建築前。


    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二層小宅,四四方方,棱棱角角,外圍是一圈荊棘和樹藤編織的圍欄。若是放在鄉村,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民房,可落在這階梯式層疊的岩壁上,卻顯得格外招人眼球。


    小屋的外牆上,用噴漆散亂地畫了十幾個塗鴉,還有幾塊黑烏烏的油漬――大概是石油吧――除此以外,一杆比房子還大的陽刻招牌橫插在兩層樓屋之間,上麵用藍字刻著“亞當高原加油站”幾個大字。


    “老太婆,我回來了!”


    亞當老爹給吉普車熄了火,扯開大嗓門喊道。


    忽然,瀑布上方,堆積的嶙峋巨石中間,走出一個老婦人來。


    老婦人穿著羊皮圍裙,頭部包裹著灰色的方巾,蒼老的臉頰上透出一絲高原人特有的紅潤,在她身後,還有一大群須毛皆白的高原山羊,隨意地啃食著地上的草根。


    老婦人也回了一句話,不是袁倫認知中的任何一種語言,倒是有點像前世維語和蒙古語的混合體,但亞當老爹卻一副聽懂了的樣子,笑開了花。


    一個新潮,一個古典,真是奇怪的搭配,也不知這對夫婦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看,那就是我的小崽子們!”


    亞當老爹指著山羊說道,喜悅之情不溢言表。


    “你說什麽?強森大爺晚上要跟山羊睡在一起?噢,真見鬼!”強森噴了一口鼻息,粗聲粗氣地抱怨道。


    “汪――汪――”


    小屋裏,一隻半米高的褐色牧羊犬歡快地跑了出來,撲到亞當的懷裏,不住地舔著他的臉頰。


    山羊身上的土騷味,木柴燃燒的煙味,還有玉米麵粥散發的香味,夾雜在蒿草地陣陣清爽的微風中,迎麵而來,讓袁倫不禁感歎‘好一幅世外桃源的盛景’。


    “嘿,刻耳柏洛斯,別舔了!寶貝,停下,嘿!”


    “亞當老爹,它叫刻耳柏洛斯?”袁倫奇怪的問道,眼前的小牧犬可沒有三隻腦袋呢。


    “不要小看它,在這片高原上,它的作用可不是三隻狗頭就能代替的!”亞當摸了摸牧犬的頭,笑著說道。


    這時,山岩上的老婦人又說了些什麽,看那表情,似乎是罵人的話,亞當連忙尷尬地招呼袁倫和強森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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