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大團牌抗角弓.


    陳凡推著左臂上份量頗重的大團牌,繞著了倉庫的門洞右轉出去,才踱步在狹窄的夾道內駐下了步子,就將自己的目光越過了團牌上方的盾緣,視罩向整個長廳裏掃去。


    並且他借著自己心理上的充分準備,甚至當他整個人都暴露在明亮長廳內的檔口上,他還能冷靜的空出腦子來,用理智幫著自己判斷眼前他應該做些什麽,又不應該做些什麽。


    比如陳凡的視線一早就就注意到了,位於長廳另一頭躬身掩在層層貨架之後的文海,正把左手箍攥在一張包角梢弓的握把上,右手的五指關節則捏著一支短頭扁刃箭搭在弓弦上,且其腰胯上還垂掛著一壺箭袋,袋口上滿排著半打粘了硬羽的長箭杆。


    他卻沒有立刻壓下右手曲勾著的食指,將虛靠在團牌右弧緣上手槍擊發出去。


    因為在他已經觀察的十分清楚,從自己站立的位置展開地,所有能連接到文海的射擊線上,不是有坐在長椅上的戰國盔俑遮著,就被排排貨架上錯起的金屬盔,亦或是成排成捆斜立著的長矛杆杆擋住。


    他明白自己倘若是在此刻,壓下了手槍的金屬扳機,打出槍膛裏最後的那顆子彈,那麽唯一的結果就隻能是將這枚寶貴的子彈,消耗在雜亂的障礙物上,碰撞出一片對文海毫無傷害力的響聲來。


    況且除了文海本人以外,陳凡還必須時刻的警惕,逗留在長廳裏的另一頭拳師犬,防備它會在文海的口令下,突然的撲上來從側麵攻擊自己。


    於是他在這番快速的判斷中,很快便完善了自己的行動策略,不但壓低了自己高露在盾緣上的腦袋,還將自己的身體打橫了側站,盡可能的曲腿躬背掩入團牌的防禦麵之後。


    打算著盡可能保留住手槍內的子彈,形成一種對文海的有效威脅,從而防止對方貿然的靠近,為他身後的孟靜創造出更多的時間。


    接續就等著陳凡才挪著橫步,側過臉分神去護衛自己和背後的孟靜,依次翻過第一行長椅的時候,他的耳畔便聽到了空氣中的一次嗡響,並在下一刻就察覺到自己的前肘猛的一顫,直驚得他重正過頭去聚起全神來戒備。


    這下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擋在自己胸前的團牌正麵,已經被釘上了一支白木杆的長箭,而箭尾部青白夾色的箭羽仍舊在嗡嗡的顫動著,直在它的眼底下緣振顫出一小塊虛影來。


    但是文海衝著他急射來的這一箭,不但沒有起到恫嚇住他的效果,反倒是讓他覺著有了倚仗,甚至能夠借助著自長廳頂部投落下的明亮火光,一邊打量套在自己左臂上的大團牌,一邊就在腦中無意識的調動開思緒,泛起關於團牌的所知來。


    在他瑣碎淺顯的記憶中,團牌也應該也被叫做是藤牌,它隻采用兩年以上的堅韌青藤條,經由老練的匠人編織成或方或圓的盾狀,然後再用生桐油反複的浸泡和晾曬,整個過程至少需要一年以上。


    並且它靠著本身的防禦性能,不但大量裝備過明代抗倭的俞大猷部、戚繼光部,清初漢軍八旗中的藤牌營,還武裝過鄭成功的閩人敢死隊,用來作為單兵的防具衝擊荷蘭人的滑膛槍陣地。


    甚至在英國租占香港的近現代,小型的團牌也被香港皇家警察作為防暴警械,定位於衝擊參加集會的人群,驅散抗議示威的隊列。


    故而等著陳凡回想起這些團牌所經曆的時代,又有意識的分出自己的餘光,下瞧遮護住他全身大部的團牌,仔細的分辨出盾體上一圈接一圈的密匝藤箍,以及正卡在兩根騰條間隙中的扁刃箭頭,還有將將在盾背上冒出來的金屬寸尖。


    他就由此體驗到了一種受保護的安全感,覺著隻要是自己持穩了左臂上團牌,他和孟靜的生命就算有了足夠的保障,以致他都不再顧忌團牌的重量,直用右肘將團牌又上提了半拳的高度,使得盾牌弧緣的凸脊貼在他的視平線之前。


    然後就在陳凡鎮定的用左臂高舉團牌,右手攥著手槍護衛著自己與孟靜,在長廳內橫動過一半寬度翻越條椅的時候,文海便隔著廳內層層的貨架朝著他們的概略位置,用手上的角弓嚐試了兩次拋射。


    前一支箭隻越過了半數的貨架,就狠狠的撞在了廳頂的一個輪轂上,發出銅鑼似的短促促鳴響,直使得輪轂內的火光在金屬箭頭的衝擊下,晃動出劇烈擺動的焰光,又於長廳內投下錯亂舞動的深淺陰影。


    後一支箭則顯得非常的有威懾力,恰好就擦著陳凡右肩的高處落下來,再險險的越過他背後的孟靜,最後就矢墜在長廳左混凝土牆麵上的一件鎖子甲正胸處,碰出嚇人的鐵箭頭戳在鎖孔中的金屬瑟響來。


    “行了,這兒就行了,我已經找到門旋把了,”接著他便在一片甲胄的翻動聲,以及孟靜的提示中駐了步子停下來,又將自己的後背斜倚著廳牆站好,便把團牌、手槍與自己的視線橫在同一個角度上,戒備著神情舉止明顯焦急起來的文海,“一分鍾就行,隻需要拖住他們一分鍾就行了,”


    “——****!——****!——****!——爛貨!”文海這下幾乎是氣急敗壞到失去了理智,乃至其一邊推開獵弓搭上支扁頭箭來,一邊就無顧忌的將整個上半身,大刺刺的斜出了貨架外,直使得陳凡好容易才遏製住了自己,朝對方身上的那件鎖甲衣,開槍射擊的衝動,“給我拿開你那兩隻髒手,別動那扇氣閉門,立刻從哪兒裏滾開。”


    “不,別停!別停下孟靜,別停下來!有我在,我在你的身後保護你,”陳凡遂本能的高起聲呼喝,試圖壓製住對方施加給孟靜的壓力,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一聲喊,卻最終是觸發了對方的亡命一搏,“他過不來,他肯定過不來的。”


    “——撲!”


    於是伴隨著拳師犬執行了文海嗬斥出的口令,從長廳末排的貨架之後,高躍上了陳凡正持盾守衛著的通道,筆直朝著他本人凶狠躥跑過來的時候,一切的變化都變得又急又快起來。


    ——啪喑!


    首先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跟著槍套筒後坐上機匣尾部的金屬碰響,聚焦上自己瞄罩的拳師犬身上。


    確認中彈後失去平衡能力的它,在衝跑的慣性下側翻在地上,又以健碩的背後於地磚的表麵,繼續滑動了幾米遠,再從聲帶裏發出幼犬似的短促哀鳴,在通道內無助的亂蹬開四條腿,試圖重新在原地站起來。


    可最這條拳師犬終還是用一個,扭曲收縮的蜷姿癱軟在滿開血液的地坪上,隻剩下神經質的肌肉抽搐,以及起伏越來越緩慢的肚腹。


    然後陳凡重新抬正的視平線就注意到了,文海已經是發現了他右掌內手槍的異狀,並且在下一刹那就棄掉了左手握內的短獵弓,分出腳來踩蹬著長凳便高身一縱,跳進了長椅與廳牆的夾道之間。


    “雜種,你這個雜種,看老子來剁掉你的那隻手!”續而文海便攜著滿身的鎖鏈瑟響聲,分出了右手攥上其左胯的劍柄,又熟練的從拍響在其褲腿的木革劍鞘內,用力的拽出了雙刃的手半劍來,直落在陳凡的眼底上印出一片晃眼的火光,“你們兩個人現在都走不脫了。”


    接著就在陳凡麵對文海那氣勢洶洶的突擊,慌了神怯了膽再沒有了主意。


    他不得不順從自己身體的本能,將右掌中的手槍當做是件投擲物,重重的甩向對方的腦袋之後,再打算將右手探到正紅旗盔俑的胯上,拽出一把柳葉腰刀自衛的時候,孟靜的聲音及時的在他的背後高響了起來。


    “陳凡,後退!”


    “門打開了,快進來,我要上氣閘了。”


    陳凡遂即就感到了一陣巨大的力量,拽著他後腰上的衣下擺後退,他便也後知後覺的順從著它的力量,猛輪動著自己的兩條腿後撤了幾步,便發現自己已經順著一道向長廳外拉開的門縫,搡擠近了一條有應急燈照明的隧道內。


    “——啐!”最後他仍舊處於高度緊張的精神隻注意到,孟靜橫身擋在了氣閉門的鋼框上,朝著愈來愈窄的門縫吐出了一口唾沫,便用力的拽著門扇在鋼框上碰出嗡響,擠壓出金屬檻內的氣聲,又飛快的旋動她的手臂絞上了旋柄,再放下了一條鎖住旋柄鋼質橫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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