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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1.奇服怪裝夜行.


    陳凡身著他那件全套的核輻射防護服,立在小區出口外的偏僻巷子內,用自己的後背正對著,他才出來的小區側門。


    再有他頭頂上高高的街燈,將光線投打在他的身上,便於他厚底子的安全靴下,斜出一條長長的黑影子,筆直的倒向小區的混凝土圍牆,與攀爬在上麵的攀援植物連成昏漆漆的一片。


    “真蠢,我真是想出了一個蠢主意,”陳凡一邊在心裏自罵,一邊質疑自己穿著防護服行動的決定是否正確,“一點點輻射劑量算不上什麽,我就該將防護服留在樓道裏才對。”


    他一想到這兒就稍稍扭了扭麵頰,通過反射到他麵罩上的電筒光線,判斷出自己身後的尾巴始終沒有離開。


    陳凡覺著自己還是低估了,所在小區內保安們的責任心,即使他的全罩呼吸器上遮著雨帽,膝蓋以上的防護衣又掩在雨衣下麵,可他不過是才下了樓走出百多步,就引起了一個小區內巡邏保安的警惕。


    這個保安甚至一路尾隨著他來到小區的側門,又徘徊在柵欄門邊上呼叫著增援:“這個人出了三號門,要不要攔住他,這個人出了三號門,要不要攔住他,六號巡邏崗張文軒報告完畢,六號巡邏崗張文軒報告完畢。”


    陳凡耳聽著從保安步話機裏傳出的斷續應答聲,便更不願意反身向這個門衛去解釋什麽了,他隻希望能趕快攔下一輛出租車,好離開這個保安的監視範圍,免得引起過多的麻煩才是最好的。


    於是等著他一注意到在巷子深處,正有一輛打著橘色轉向燈拐出來的出租車,迎著他麵盔開來的時候,他便是想也沒想的就走下人行道,擋在巷子中間揮手揚招,將翻著計價器的空車給攔了下來。


    並且他在出租車停穩之後,也沒有緩下自己的腳步,而是趕忙就拽住後車廂的側門拉開,又裹挾著塑料雨衣刮擦在金屬門上的皺褶響動,讓自己臃腫的身形擠進了車廂後排的右座上。


    “cosy,是角色扮演,”陳凡一拉上車門在位置上坐穩,就朝著駕駛室內滿臉詫異的司機,嚷出自己預備好的說辭,以防駕駛員有誤會自己的機會。


    “我這是在假扮一部遊戲裏的人物,”他的聲音順著氣閥通過防核濾罐傳遞出來,聽在他自己的耳朵裏即悶沉又嘶啞,一點都不像是他的聲音,“這身是我演出用的道具服。”


    遂借著車廂內的燈光陳凡抬起鉛膠手套,指著自己臉上的防核麵罩,又掀開雨衣露出下麵的防護服,最後他平視前擋風玻璃上的後視鏡,注視著駕駛員警惕對視來地眼神繼續解釋道:“我這是為了參加一個動漫展示活動穿的,我其實是個演員。”


    可陳凡瞧著司機仍舊是一副滿露懷疑的眼神,索性就抬起自己抓著鈔袋的手臂,對著後視鏡揚抖出鈔響聲:“現在去綠地廣場的浴場酒店,就是馬路對麵那家,我趕時間的,快開吧。”


    他說著就展開了保鮮袋,用鉛膠皮的手指套搓響出一張百元紅鈔,向駕駛室內的司機遞過去:“我給你一百塊,不用給我找零了。”


    然後就在陳凡擔心司機仍舊不會載他的時候,這個駕駛員終究是側過了身接去了現鈔,默不作聲的發了油門起步,又掛上低檔慢駛入巷子外的馬路車道上,筆直朝著巷外的綠地廣場行駛過去。


    其實浴場酒店離著陳凡的小區也就幾條街遠,還不到兩站長的路程,照平時的習慣他是絕不會舍得打車的,甚至連公交車都不會去乘坐。


    可他現在於晴夜裏穿著雨衣,臉上又蒙著呼吸器,如此奇裝異服的步行穿過馬路實在太過紮眼,必定會招惹上太多的目光,讓他不得不選擇更隱蔽的交通方式來。


    隻不過陳凡因此穿著有汙染的防護服,就貿然坐到出租車的車廂裏,的確有些對不住載上他的這個司機了,他也不曉得自己的防護服在之後,會留下多少輻射劑量在車廂裏,影響司機本人的健康。


    旋即他一想到這兒裏,就動了動手將後車廂兩側的窗子都開到了最大,隻希望對穿過車廂的橫風,能帶跑盡可能多的輻射塵埃,又將自己的視線向著前排副駕駛位的雜物台上掃去,上麵的工作牌上寫著這個司機的名字――喬忠年。


    “今遭儂幸虧碰到吾了,要是碰到紅顏色的車子,肯定就要耐濃你紮過去呃。”接著或許是出租車已開上了大馬路,正深陷在密集的車流中,使得駕駛員消除了最後的警惕性。


    又或者是因為陳凡付出的幾倍車資起了作用,讓駕駛員覺著是接了個大活,司機的話明顯就多了起來,甚至還趁著紅燈回了一下頭,朝著自己快速瞥了一眼,使得陳凡也借了這個機會打量起對方的摸樣。


    司機看樣子有三十多歲了,方長形的臉上帶著點忠厚,體型則因長年累月的坐在駕駛席上,連腰圍顯得有些寬胖,啤酒肚子也不小,而其說話時會夾帶著的方言,則使得一口上洋話聽在陳凡耳裏很不標準。


    “儂曉得伐,阿拉從零兩年開始上車,上車第四天就趕上非典啦,那個時候規定多少嚴格啊,乘客打開車門,阿拉先要拿好消毒水對牢乘客噴一記,才好讓乘客上車的呃。”


    “而且一定要講你好,刷卡還是現金,落了車還要說再會,如果吾不講,乘客不滿意,就可以打電話投訴阿拉噠。”


    “外加投訴之後客人會被退還車錢,還有兩倍的車錢獎勵,阿拉差頭司機再被處罰兩百塊,辛苦的麽得了啊,阿拉真真是一天做機器人,一天做植物人。”


    陳凡陡然就被司機突然打開地話匣子給愕住了,他也不明白這事情和自己有什麽關係,所以他並沒有去接司機的話尾,始終保持著沉默。


    “那個時候啊,客人上車之前我們都是要填路單的,幾點鍾上車,在撒額方上車,上車的是撒寧,”但這司機不知是不是受到職業習慣的影響,還是由於跑這趟短途過於輕鬆,完全不在意自己有沒有回應,仍舊繼續自顧自的說開了下去,“阿拉要跟客人講清楚,我們現在在這裏,然後我們會過這個路口,上橋,拐彎,下隧道,然後到達撒的方,再問客人同意挖,客人講同意了,阿拉才好拉客人呃,所以連繞道都不敢,就更不可能亂收費啦。”


    “阿拉同事去北都出差,打車跟司機講到撒的方,人家說太遠不拉,放到阿拉這裏怎麽可能啦,不拉**的就一輩子不用再開差頭啦。”


    “反正老百姓講去撒的方,阿拉就去撒的方,再遠的郊區也一定要去啊。這一點阿拉真的比老早出租車的行情差多了啊,鈔票難賺啊。”


    聽到司機說到這兒,陳凡不由的就點了點頭,現在社會上的各個行業都不景氣,他就是其中的一個受害者,而且他對駕駛員這個行當還是知道一點的。


    出租車司機這個職業,在上洋屬於不斷走下坡路的職業,早晨五點出門,晚上十二點回家,實在堅持不住了,就隨便找個偏僻的地方眯會兒。


    所以幹出租這行完全是在拿命來拚,但凡身體差一點都會頂不住的,不過一兩年的時間職業病就出來了,即使少有幾個能幹到十幾年的人,也都屬於把身體節省著用的。


    當然以前他們也有風光的時候,尤其是在八十年代中期,那時候的司機是絕對的高收入職業,每個月少說都可以淨賺到六千塊錢,再要是有上洋戶口的出租車司機,找空姐、模特、女大學生做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


    是以這種巨大的轉變,在有些幼年時模糊印象的陳凡看來,多少就有了一些動容之心。


    “儂會得抽香煙伐,司機在車子裏抽根煙老正常啊是不是啊?”


    “那怎麽行啊,我就在你後麵坐著又開著窗,”陳凡以為駕駛員的煙癮上來了,便回過神說道,“你一抽煙,煙味不就都往後麵跑了。”


    “哦喲喂,我是講我沒生活做額時候,”司機在駕駛席上扭著脖子,搖擺起一隻手臂揮舞,“我要拿車子停在路邊抽根煙。”


    “那隨便啊,抽煙誰還管的著啊?”陳凡一邊隨意回答,一邊將視線掃向隔壁的車道,發現鄰道的公交車上,滿車廂的乘客隔著車窗正用一種冷漠的眼神俯視著自己,又如同一尊尊僵硬的石像,讓陳凡立刻將自己的視線從錯亂的目光下收進了出租車內。


    “哦喲喂,掖呃時候公司有規定啊,凡是老百姓拍到司機在車裏抽煙額,獎勵五十塊錢。阿拉還要被扣特五百塊啊。”


    “那還真有人拍嗎?”這個話題多少就引起了陳凡的興趣,使得他從防核濾罐裏漫出來的聲音裏,都會帶著一些好奇,“不可能啊,誰能閑得沒事幹啊。”


    “阿拉不瞎講呃,那個時候上洋市集體的攝影師都出動啦,通通拿牢一則單反,整天了改天橋高頭溜達,專門拍差頭司機抽香煙。那個單反儂曉得伐?”


    陳凡衝著後視鏡之內,司機衝他望來地目光點點頭回應。


    “伊拉拍額多清楚啊,攝影師多會得找角度啊,啊嘎一拍一個準,拍上你就是你,比證件照了還要清楚,啊拉想解釋都不要想解釋額。”


    聽到這些陳凡便是徹底忍不住了,在麵罩裏大笑起來,心情也從隔壁車道上的冷漠目光中放鬆了下來。


    “儂到了,浴場酒店,阿拉幫儂開上去,阿拉的服務講究一步到位。”


    隨著司機的話陳凡再向車窗望出去,就發現出租車已經是拐上了綠地廣場的內車道,並且朝著一棟五層高的獨立大樓低速前進,他的視線還離著遠遠的,就能看到落地玻璃牆內冒著蒸汽的溫水遊泳池。


    最後他繼續朝著車頭行駛的方向上看去,就注意到司機正將出租車開上一個斜坡,又緩緩的停穩在這座大樓的旋轉門前,使得一個穿著藍色製服的門童走進他,又猶猶豫豫的為他來開車門,直引得門口兩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保衛也靠了上來。


    於是陳凡快速從保鮮袋裏撚出了一張紅鈔,搶在門童招呼保衛之前就遞過去道:“這是給你的小費,帶我去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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