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自願軍的人不少,很大一部分還是經曆過戰爭的老兵,但和上次相比顯然就差得遠了,甲士數量十分之一不到,戰列則更少。但秦關卻是充滿信心的,他決定采取精兵策略,作為主攻的三大軍團裏,一星戰甲全部淘汰,至少二星或者以上,而作為先鋒的天河號和天塵號,最低級的戰甲也有三星。


    秦關意識到,質量是可以補回一些數量的,如果用得好,比原先的大軍更犀利。


    他手裏掌握的資源全部用在了打造精銳部隊上,更高階的戰甲,更先進的戰列。有限的資源支撐不起恢弘的太空大戰,想要長期作戰,秦關還必須有側重點,這個側重點就在新型的戰甲上。


    太空戰役消耗過於驚人,哪怕自身損失不大,一輪炮擊出去的資源也是嚇死人的,之前的天寧星域戰役人類消耗不起,現在就更耗不起了。所以這一次自願軍的出戰對甲士要求很嚴格,以甲士為基礎作戰降低了很多消耗,但對甲士要求卻提高了,秦關那一番話吸引了很多熱血青年,卻大部分被拒收。


    你死不要緊,和你一起葬送的還有珍貴的資源。


    每一套戰甲都精心打造,造價昂貴,雖然使用起來消耗比戰車戰機戰列要少,但前期的投入卻不低。高能甲士的一套四星戰甲,投入堪比一架戰鬥機,實際作戰的火力輸出卻不如戰機,好處就是平時比戰機好維護,使用起來也經濟一些,更適合長期作戰,可選擇的戰法也更多。


    對戰術指揮的要求也更嚴格,講求有效性,降低無謂的消耗。


    所以,秦關這裏收人主要以老兵為主。精銳不是短時間可以訓練出來的,百戰老兵的素質更是訓練不出來的,可問題是,有那麽多老兵願意參加嗎?人的情緒時刻在浮動,士氣講究的是趁熱打鐵,前一刻你還雄心勃勃,有可能下一刻就心灰意冷了,特別是參戰過的老兵,他們的激情已經大部分消耗在上次的戰役中。


    秦關的征兵沒有收到滿意的效果,大部分老兵的激情已經過了巔峰時期。


    很多人甚至在後怕。生命中有過一次了,你還敢再來嗎?


    不是所有人都像秦關一樣堅決的,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拿命來玩,大部分人卻不可以。


    但他還在等,等這些老兵們靜靜地考慮清楚,他們到底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


    聯盟星,如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繁華,人類強大的製造能力在獲得資源以後充分展現。


    在這聯盟區的首都星,如今出現了一大批受人追捧的新貴。這些都是在戰場上授勳的老兵,聯盟星域樹立的楷模。現在,仿佛戰爭的硝煙已經平息,但人類依然需要這種戰鬥的意誌。官員們都不是蠢貨,他們明白忘戰必危的道理,沒有人是蠢貨,英雄在任何時代都是榜樣。


    但人類卻是矛盾的。他們一方麵崇拜英雄,另一方麵卻害怕戰爭。


    呂偉就是這些英雄中的一員,他是聯盟區多年的老兵。很多戰友死了,他活了下來,並且立下功勳,足夠他榮耀幾輩子的功勳。他也是眾多矛盾老兵中的代表,老兵的一個特質就是冷靜而狡猾,不可能為幾句話就熱血上頭,這是戰鬥力的保證,卻也給戰鬥動員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人是會累的,特別是從那高強度噩夢般的戰場上下來,沒有人想再經曆一次。


    不是人老了,而是心已經老了。


    呂偉靜靜地坐在他的豪宅裏,他現在已經從軍隊退役,既然不打算戰爭,那部隊也不能養著太多人,英雄?一大堆呢。他靜靜地坐著,已經很多天了,幾乎每天都這樣,聯盟區對待英雄是很優厚的,他獲得的一切都讓人羨慕,下半輩子什麽都不用做也可以享受舒適的生活。


    這些就是我想要的嗎?呂偉一次次地問自己。


    他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很慢,慢得他這句話問了自己很多遍,才過了幾分鍾時間。


    離開了戰場,我還能做什麽?


    他尋找了一個新的問題,繼續問自己。


    看著周圍一切,這是他想要的舒適生活,從參軍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渴望著這樣的生活,參軍不就是為了實現這些嗎?真的是這樣嗎?


    記得他還是一個新兵的時候,看見高級軍官就很羨慕,待遇那麽好,心裏就暗暗下決心,有一天也能獲得那樣的地位,讓街上所有的小姑娘看見自己就傾慕,哭著喊著挨上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從那以後他一直被壓製著,多年的老兵地位也不高,他所羨慕的東西一直沒有得到,他是個失敗者。


    還好,他參加了那一場戰役。


    他望向牆壁上掛著的勳章,還有架上那把三星佩劍。


    能獲得佩劍的人可不多,如果不是自願退伍,他可以憑著這把劍當上高級軍官,雖然這把劍鑲嵌的不是天河晶,僅僅有個樣式而已。但在秦關統領的部隊裏,帶佩劍的人就擁有一個特殊的地位,不需要什麽通行證,憑著一把劍就能直達作戰指揮部,劍代表了功勳,代表了能力,不僅僅是這些,還代表了勇氣與智慧,這是榮耀之劍。


    但是,我真的有勇氣嗎?


    浮現在呂偉眼前的,是很多老戰友的麵容,他此刻才發現,自己是多麽懷念那些難熬的日子。


    他們都已經死了,他們是廢物,居然戰死了!


    呂偉沒有發覺自己滿臉的淚,站起來,從架上取下自己的三星劍,輕輕地摸著,仿佛手重一點都會把劍弄痛。他耳邊傳來戰場的聲音,動能彈頭呼嘯而過,擊穿他們藏身的防禦工事,建築物在倒塌,頭盔的通訊頻道裏傳來同伴的呼喊聲,有人在喊轉移隱蔽,有人在嘶嚎著自己中彈了……


    他一邊淌著淚,一邊笑了起來。


    在那些時候,他們多麽渴望一切都停止下來,仿佛來到了地獄的邊緣,下一步就邁過去了,那絕對是人一生中最絕望的時刻。但是,在那樣的時刻裏,一條條脆弱的人命仿佛都發出璀璨的光芒,以前多麽想結束那一切,而現在,卻又希望回到那個戰場中,與璀璨的星光同在!


    沒有參戰的人都已經後悔了,他們甚至希望自己能死在那一場戰爭中,變成一個個名字記錄在豐碑上。每個人都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想的,可他們都不希望戰爭繼續下去,人類就在這種矛盾的情緒中活著。


    每個人看見呂偉這把劍都會發出羨慕的眼光,他們說,人一輩子能有這麽一次,就足夠了。


    這劍往屋子裏一擺,就能夠挺著胸膛活完這一輩子,不止這些,這把劍挺起的還有自己子孫後代的胸膛。榮耀是千古的,這把劍就代表了呂偉一生的榮耀,甚至代表了他整個家族的榮耀,他還沒有成家,假如今後有了子孫,他們會因此而自豪,那銘記史冊的一戰,人類打敗了兩大種族。


    打敗了麽?


    他把劍又放回劍架,來來回回地走著。


    戰友們都沒有白死,他們在豐碑上的名字更能讓子孫後代自豪,正是這些人,讓所有人有了一種身為人類的驕傲。看呐,他們的祖先是多麽偉大,他們的種族是多麽優秀,這些就是證明,人類從遠古走來,就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淘汰得了,別說他們,連宇宙也無法淘汰!


    確實,有這麽一回已經夠了。


    夠了嗎?


    秦關的形象又出現在呂偉腦海中,這個比他還小一些的年輕人,他是很崇拜的。人不是天生偉大,是因為勇氣而偉大,勇氣能讓你做別人都不去做的事,秦關的所作所為證明了他的偉大,而呂偉的戰友們也用生命證明了他們的偉大,呂偉在戰爭中獲得的功勳,在別人眼裏也是偉大的。


    那麽秦關還在忙什麽?


    人活著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偉大嗎?


    顯然秦關不是,至少這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看來還沒有達成。


    呂偉又坐了下來,我已經證明過了,這一輩子就是英雄?


    不!想著證明自己偉大的永遠不是英雄!


    證明自己有勇氣就夠了,那是自私,隻為了自己,不配當英雄,英雄,是為了別人而努力的人!


    那麽我還是英雄嗎?


    這一瞬間,呂偉仿佛石雕一樣定格了,連眼珠子都不動,屋子裏仿佛沒有活物,彌漫著一股蒼涼的氣息,這一刻就像過了千年。


    我是英雄!


    呂偉霍地站起,伸手一把將劍抓了過來,這一次他的動作剛勁有力,大手緊緊地抓著劍鞘,人站得筆直。一股強大的軍人氣息彌漫了整個空間,仿佛他就站在宇宙中,密布的星辰刹那變得更為耀眼。


    那是一個個期待的目光,整個天河係期待的目光,我,要到那裏去戰鬥!


    呂偉的麵容變得堅毅,劍在手,他人也變得犀利起來,這才是他,這才是百戰老兵該有的氣質,他終於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了。一個標準的轉身,他邁開大步向門口走去,隻留給這個房間一個偉岸的背影。


    “你們這些廢物,哥哥給你們報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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