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深海魔音


    子夜時分的招待所人歸正寢,活人是聽不到動靜的。


    “626,626,”


    蕭桐盤膝端坐在床上,反複念叨一串數字。


    數字猶同魔咒,入耳心亂為麻,使季東華二人抓耳撓腮,卻不得不噤若寒蟬。


    蕭桐目視前方黑眼直,粉玉雕琢般的臉毫無人色。


    冷冰冰的日光燈色正似雪,讓他麵如冰輝,整個人外散銳不可當的嚴寒。


    季東華和小海站在床邊,呲牙咧嘴倒豎著眉。


    “蕭哥咋回事呀跟中了邪的,你快去問問。”小海慫恿道。


    季東華縮了縮脖子,知明地擺了擺頭。


    “我沒事。”蕭桐麵無表情,說話更不看人,宛若無的放矢。


    朱芳微啟,口氣中帶著蘭如麝的菠蘿果味。


    忽然,在這個神似臘月的套房內,燈光竟開始忽明忽暗起來,就像電瓶在閃花。


    電視熒幕的進口大片在這一刻消失,變作了芝麻糊似的雪花點。


    “沙”雪花點稀疏地響與閃爍的燈使房間變得詭異。


    “哧”赫然間,三雙眼中的熒幕閃了閃後竟重現影像。


    那是一級級灰溜溜的階梯,而鏡頭在生硬向上,仿佛是有人一邊錄製,一邊在狠踏階梯直通天國。


    “老天呐。”季東華猛看向蕭桐滿目詫異,後又頓悟道:“怪不得術士那狗子一見他就跑,這小美人現在危險了。”


    小海汗流正似水幕,裁然道:“看那上麵,是咱們整黑鬼那間酒店,五樓半。”


    現在熒幕上正有瘦金體的數字五。


    在那個比招待所奢侈萬倍的酒店六樓,有三扇窗也在一閃閃的亮,境況和蕭桐他們毫厘不差,而值得圈點的是,霍夫曼就在這套房裏。


    此刻,霍夫曼在沙上坐的溜直,眼瞧著那些燈泡抽風。


    他的冷汗能用桶接,瞳孔也在隨光閃一縮一緊。


    一陣悠揚輕靈的戲子柔腸飄入霍夫曼耳際。


    粵劇橋段從門外一波*地襲來,而且越來越近愈加清晰。


    驀地,霍夫曼轉看向房門,一臉驚駭。並還想到了剛才的通話,好像張大夫身旁就有一名戲子在練聲,而且話筒中那個聲音和現在門外麵的像極了。


    “我現在去找你。”驀然間,霍夫曼想到了張大夫的最後一句話,故此他不住地瞪大眼,心想難不成是張大夫來給他醫病了,絕不可能張大夫不可能來的這麽快,除非,除非他是鬼


    這一刻,悠揚的曲來到了門口。


    “咚咚咚”敲門聲隨哼唱一同傳來。


    “626?”季東華看著熒幕上的門牌號,不禁倒抽一口氣。


    然而,房內三人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僅能看到熒幕上有一塊銀地黑字的門牌。


    “蕭哥你別嚇唬我倆,你別念626了,別念了行不?”小海盯著電視熒屏同蕭桐商榷著,頭皮更麻酥酥的。


    冷哼聲傳入兩人耳中,於是他們聞聲朝蕭桐看去。


    此時,蕭桐在笑,薄唇微微裂開,像尖刀挑開的新傷疤,就要流出紅色的血,但卻傾城依舊。


    這種冷笑使季東華和小海不禁後退了一步。


    “當啷”


    626的房門開了,出當的一聲。


    “啊”霍夫曼從沙摔到地上,直視門口合不攏嘴。


    於是接下來,一隻體態曼妙的黑影便向他姍姍而來。


    半小時後,蕭桐橫倒在床上睡的毫無動靜,一層又一層的汗油也從那像沒有毛細孔的白膚滲出。


    季東華和小海癱坐在床尾默然對視,眼下便是蕭桐上下錯開的兩隻腳。


    事到此兩人算是明白到,這個連腳趾都美到讓人口水橫流的妖孽,是無所不能的。


    “東華。”易鐵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像昨天一樣。


    蕭桐覺很輕,一點響便可吵醒他。


    “讓他滾,還有通知他,想要的東西明早會送到。”蕭桐細眉顰蹙,聲音柔得恍若夢語。


    從拂曉到天明,機場迎來了一架又一架班機。


    蕭桐在浴室中衝涼,與玻璃相隔的季東華聊著天,兩個人有說有笑,對於昨晚那件恐怖的事更隻字絕提。


    不久後蕭桐穿軍服走出浴室,迎麵而來是易鐵剛的笑臉。


    “謝啦哥們。”易鐵剛晃著手裏的硬盤,笑得那叫萬朵梅花開,特寒磣。


    對方能用哥們相稱,蕭桐也很滿意的既往不咎,從餐桌上拿起牛奶一杯,倚在桌邊優雅地問:“拿到硬盤了?”


    “是,我早上一睜眼,這寶貝就在枕邊。”易鐵剛坐到床上,接住小海扔來的麵包啃來吃,四個人簡單地吃著早餐。


    “霍夫曼呢?”蕭桐輕抿一口濃乳汁。


    “酒精中毒進了急救中心,現在這張硬盤是拷貝,原件我已派人送醫院去了。”易鐵剛說完又道:“這次霍夫曼心裏有譜了,好在美國人沒離開酒店當了替罪羊,這次德國人一定得找美國人算賬。”


    蕭桐明白對方的意思,霍夫曼是海洋學者,就算被鬼嚇得半死也定然不信鬼談,況且像硬盤這麽重要的東西,霍夫曼不會察覺不到被人動過,昨晚所有軍官都回來了,唯有美國人還留在酒店,雖說隻是洗手間,但霍夫曼還是會針對美國人,所以這次意外嫁禍很完美,易鐵剛可以放心大膽地調查硬盤。


    適配器連接電視熒幕,筆記本電腦連通移動硬盤。


    指示燈開始快閃爍,綠光點健康地跳著,表示一切運作正常。


    小海拉了窗簾使房間暗了下來,四個人圍坐在電視前期待秘密被揭曉,然而,先浮上熒幕的卻是提示要口令碼。


    “十三個一。”


    沒等易鐵剛窩火要上房,蕭桐便一語道破玄機。


    迫不及待地點出十三個一後,一個標注為英文百慕大的文件夾現身了。


    文件夾中有數不清的文檔與三個視頻文件。易鐵剛沒猶豫,指針移到視頻文件上便讓熒幕變作了海底世界。


    畫麵中是暗晦澀的海底,甚至比房間還要暗許多。各種廢品在沙碩中半掩半露,還有小部分瓷碴在閃閃亮。


    海水左上方標記著日期,兩千零四年九月六號,正點十二時開始攝錄。


    這段視頻全程無聲,更沒有任何可用信息,因為完全是在海底錄製,肉眼能觸及的隻有荒沙以及海藻。


    “這什麽鬼玩意,快換快換,怎麽還幹一世紀前去了,兩千零四年我小妹還留洋呐。”季東華沒了看下去的**。


    易鐵剛沒回答,很認真的看著。


    “不對,你沒現畫麵在抖麽?而且有時抖的很厲害。”蕭桐左手抱住右手肘,用手背撐著下巴看向畫麵。


    “美仁說的很有道理,我也在觀察這個細節,我現抖動是有規律的。”易鐵剛道。


    “規律是十三秒畫麵抖動一次。”小海斷言道。


    “你怎麽知道?”三人異口同聲問。


    小海揚高下巴,傲然道:“我彩迷,買彩票老看走勢圖,找規律是彩迷的生存法則。”


    果不其然,好較真的易鐵剛掐表算後,結果的確是畫麵每間隔十三秒會抖動一次,抖動時長為兩秒。


    這種抖動像是與某種磁場有聯係,因為畫麵會失真添彩,變得模糊不清花花綠綠,神似八寶粥。


    第二段視頻是在一艘中型船的甲板上,有聲音卻沒人說話,時間為九月六號午後兩點半。


    畫麵中,約莫六名潛水員在暴曬下傻愣,鏡頭隨攝影師的腳步而上下抖動。


    這些潛水員都是歐洲人,潛水服並沒有換,並且,其中大部分人在手捂耳朵輕輕地搖頭。


    從甲板的搖晃程度以及光角來講,當天陽光明媚海風卻很大。


    蕭桐看到這,結合上一段視頻做出假想,“我猜導致上一段畫麵抖動的是聲音,看時間這些潛水員就是同一天攝錄海底的人,而他們捂住耳朵像是在逃避某種聲音,可以這樣理解。”


    第三段視頻是霍夫曼本人的自*,他在翻閱一份文件用德語講解著什麽。


    “你們等我,我去找翻譯人員做同步語錄,一會拿過來再做分析。”易鐵剛走的匆忙,拽下硬盤便奪門而去。


    但這種積極在季東華和小海眼裏就變了味。


    “這家夥是不是能聽懂德語,感覺最近他神經兮兮的,莫不是軍隊說了什麽,他夾在中間兩邊難做。”季東華提醒道。


    蕭桐喝光了牛奶,放下杯子後翹起腿,十指交織在胸前。


    “很有這種可能性,記得你我在地宮山時,有個用蠱算命的人為我占過一卦,後來小蝶的陰靈告訴我,最後一條解不開的,就是要我小心易鐵剛。”


    “這不對吧,部隊求你忙魔海這件事,又怎麽會提防咱們呢?大夥都是中國人,難不成還怕咱們賣國?”小海頭一次冷靜地做出分析。


    “難說。”蕭桐看向灰黑的熒幕念道。


    季東華信口道:“這簡單,蕭桐你感知下易鐵剛在想什麽不就得了。”


    突然,蕭桐變得不自然,整個人從指間羞紅到了天靈蓋。


    “嗯,我會留意。”他扭頭看向窗外才拔高的班機,思緒飄入銀河。


    這天的會議,將是各國精英前去魔海前的最後一次,但美國人卻沒能出席,隻是送來了一份報告。


    報告商定了前赴百慕大的時間與日期,還有輕武器攜帶標準。


    這份報告是經過領導階層再三商榷定奪的,有各國防務腦的簽名,蕭桐等小蝦米沒資格更改。


    “不準許帶槍這條是不是有點偏激,至少現在我們不清楚將要麵對的是什麽。”俄羅斯美人麵露青澀地提議道。


    英國代表冷哼了一聲,“不帶槍械就是偏激?剛剛賈美仁少將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第一輪下海隻是為了偵查,後續需要哪些器械,還要咱們報告後才能裁決,你要帶槍莫不是想殺殺人,報報仇吧,當然你可以帶槍,因為我們無權搜身。”說到最後,這名代表雙掌一攤,聳了聳肩膀。


    頓時,俄國美人拍案而起,眼中似要躥火,但細一想剛才的無心之失,的確帶有侵略性質,於是又坐回去生生咽下了這口氣。


    蕭桐手捧講稿一份,也聽不懂他們說什麽,隻感到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特好玩。


    這時,主持會議的易鐵剛道:“嗯,會議就到這裏,具體咱們要做什麽到海上再說吧,出百慕大的時間是今晚午夜,請各位守時,並把這兩天得會議內容報告上去。”


    高官們紛紛直身脊背一震,用各種不同的姿勢敬出軍禮後散會。


    會議室恢複起初的安靜,溫柔的陽光普瀉進來,令整間會議室鍍上一層燦金的霞輝。


    “都誰和你一塊去啊?”易鐵剛支走了警衛員,一邊收拾會議桌,一邊問道。


    蕭桐半晌無聲,正盯著演講稿出神,易鐵剛見狀後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自己一個人去,但那是不可能的,今晚你自己一架包機,我給照顧那幫老外。”


    說到這,他拿起一杯涼咖啡想要倒掉。


    “鐵剛。”蕭桐目光定格在講稿上喚道。


    “嗯?”易鐵剛端著咖啡走向了廢紙簍,金色的黑咖啡在杯中搖曳亮。


    “上麵是不是有了新的命令,針對我的。”


    這句話使易鐵剛徒然一愣,整杯咖啡落地出劈啪碎的一聲。


    於是蕭桐包容地笑了,“看來我沒猜錯。”


    南國黑咖啡像暗流一樣在地上溢湧,很快便在房內散出一股特濃的煙熏味。


    金黃色的陽光與煙熏味會使人墮落。


    易鐵剛被嗆到,咳嗽了好多聲,適才笑著說:“看樣以後我得賣魚了。”


    “賣魚?將官的工資不夠你揮霍?”蕭桐自嘲地笑了笑,流金的長眼睫在開心地抖。


    易鐵剛出了釋然的長歎,後又腳踏瓷碴,劈啪作響地朝蕭桐走來。


    “逃兵是沒有工資的,你不收留我,我隻有去賣魚。”易鐵剛說完話後拿出磁盤一張,不理會蕭桐驚愕的目光道:“這是翻譯後的第三段視頻,我需要你的幫助。”


    蕭桐接過磁盤後,易鐵剛便背對陽光落寞地走向了門口,同樣也昭示這位光環萬千的傳奇將領,即將走向衰敗。


    所以,他喚道:“鐵剛。”


    易鐵剛打開門後轉過身,使臉重歸日光的沐浴,並笑道:“美仁,全世界人在看著你,並且咱們是否能全身而退,就全靠你了。”


    這一刻,易鐵剛的軍裝被陽光襯得橙亮耀眼。


    觀摩第三段視頻時,易鐵剛並未參與。


    房間窗簾還拉著,昏暗的光讓人感到困倦,小海和季東華兩個不約而同地打了哈欠。


    小海哈欠連連,道:“蕭哥唔呀,這趟你再不讓我跟著去,我恨你一輩子。”


    突然,當他掃完畫麵底部的一行白字後,他非但不困了,反而還對魔海產生了恐懼。


    蕭桐盯著屏幕沒說話,依舊翹著腿。


    霍夫曼:“下麵就讓我針對魔海錄像死亡事件作出分析。”


    霍夫曼坐在一張桌前臉色陰沉,鏡頭正對著他,同樣還清晰捕捉到了桌上擺的幾本書,那是一摞厚厚的漢語辭海。


    他翻閱著一份文件,動作特別潦草。


    “針對兩千零四年九月六號的錄像,我得到了以下訊息,先我觀察了一號及二號錄像,籠統可以將畫麵中的磁震動,歸功於一種神秘的磁場波幅,百慕大從先驅探尋以來就可以捕捉到這種波幅,但這次的波幅卻特別強烈,或許,我可以說波幅是一種聲音。”


    講到這霍夫曼猛地頓住,並回頭向背後看了看,像是在找什麽。


    畫麵裏他背後漆黑猶夜,既像沒有東西又像太過空曠,從而使光擴散無法觸及那些景象。


    此時,霍夫曼轉回身對鏡頭笑了笑,“不知怎麽搞的,每次說起這件事,我就會感覺背後有人。”


    “剛才我說道波幅是一種聲音,亦可以解釋為是聲波,對於聲波我隻是猜想,但我調查了兩千零四年百慕大海域的一些事,現有海豚集體自殺等現象,大家都知道,海豚聽覺靈敏,聲波的接收能力要比人類精湛,那麽,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兩份錄像攝製人員的死,還有海豚的集體自殺,是與這種聲波有關。”


    蕭桐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後傾吐出一道直直的白霧。


    同時,霍夫曼道:“其實我一直在放這個錄像,錄像中就有那個聲音,間隔為十三秒,各位學術權威也可以細聽一下,你們聽它出現了”


    他的話令蕭桐豎耳聆聽,但卻什麽也聽不到,然而,那道才吐出的白霧卻給了他十足的震驚。


    煙霧在蕭桐眼中,本是一條白線在空氣中慢慢擴散,可就當霍夫曼說聲音來了的刹那,白線竟赫然像煙花一樣憑空炸開。


    這一刻,炸開的煙霧像膨脹的棉絮,更恍若是蒲公英被風吹殘在這個瞬間。


    “真的有聲音。”


    蕭桐的話嚇到了季東華兩人。


    可霍夫曼在鏡頭中並未給他們留神的機會,“這種聲波具備著某種魔力,大家可以隨我一起體會,閉上你的眼睛來全神貫注,於是你會驚訝看到一根圖騰出現在意念中,一種人類文明史上不曾出現的圖騰。”


    小海聽後傻兮兮地照做合眼。


    “把眼睛睜開”蕭桐怒目切齒一改常態,於是小海看向對方寒霜般的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霍夫曼閉目頌道,表情特別享受:“你有看到嗎?那是一根很宏偉的圖騰,上麵有我們未曾挖掘出的生物,但我們可以假想,或許它上麵的生物出現於史前,甚至是未來,不過我可以肯定它們是造物主的成就,看看它們吧,它們非常美妙。”


    季東華蹙眉看著霍夫曼,“我怎麽感覺這家夥是神學主義。”


    “他可不是神學者,他是壞胚子,你沒現他說話像詩朗誦背好的,假若這種聲波真可以殺人,那麽霍夫曼就不可能活到現在。”蕭桐裁決道。


    “你的意思是,聽過的人就如霍夫曼所說全死了,而霍夫曼活到現在是因為他沒有聽。”季東華反問。


    “不,聲波任何人都能聽到,但關鍵在於你是否會像他挑唆那樣,傻得去幻想那根圖騰。”蕭桐眼睛彎起來,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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