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船呈一節子彈的形狀,頭部收尖,罩著一大麵舷窗,正是駕駛艙;鈍圓柱形的尾部裏,則是用來裝乘客的——別看它外形不大,裏麵卻十分寬敞,至少能裝十幾個人,足夠一行人用了。


    “我剛檢修過飛船,一切都完好的,”女員工與清久留說話時,臉上潮熱嫣紅,讓人覺得她都把身周空氣給熏騰得濕潤熱乎了。她已經將飛船交接了,仍然在沒話找話似的:“我這次隻找到了一個……希望你的運氣能比我好。”


    站在船上門邊的眾人聞言,都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孩子。那個孩子瘦瘦小小,渾身髒灰,看不出來是男孩女孩,腳上連鞋也沒有。


    唯一一個能讓人肯定的是,這孩子是一個普通人。


    “這孩子是……”清久留挑起一邊眉毛,後半句停住了。


    明明是他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在等人告訴他,可是他這樣拉長了話音,邀請別人來補上他的後半句話時,卻好像在遞出一份殊榮,一次垂青——臉色如番茄一樣的女員工立刻抓住機會,趕忙說道:“我是在‘市政大廳’世界那裏找到這孩子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父母……你或許不必再去那一片區域了,我都找過了,就這麽一個。”


    林三酒頓時想起來了。加嘉田說過,副本同時也是普通人的收容所;隻是沒想到副本這麽上心,還會主動派出員工去找。


    “好,謝謝你,”清久留似乎也想起來了,衝她一笑,轉身走向飛船:“那麽我們回頭見。”


    “好、好好的,回、回頭見,我明天在b區……”


    早在剛才二人說話時,眾人就已經悄悄上了飛船;有了清久留這麽占據人心神的一個人在,那女員工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船上還有別人,忙問道:“這些進化者是——”


    “快關門,”清久留一步踏進飛船裏,小聲吩咐一句,早就做好準備的元向西一把就拍在了按鈕上。


    小飛船的降落板緩緩地開始上升;足足幾秒鍾以後,眾人依然在和門外的女員工大眼瞪小眼。


    “這些人是誰啊?”那女員工總算清醒一點了,隔著幾步喊道:“副本允許他們和我們一起行動的嗎?”


    清久留轉過身,微微一笑,揮了揮手——那女員工一怔,臉色眼看著又要泛紅,飛船板總算在這個時候合攏了。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好了,我們走吧,”餘淵早已自覺地接過了駕駛員這一角色,一邊往駕駛艙走,一邊以機長的口氣吩咐道:“大家去後麵坐好,係好安全帶,我們將在五分鍾內升空。”


    早在一擺脫六個負擔的時候,人偶師的飛行器就已經升空了;子彈型小飛船哐啷哐啷、咳嗽著升入天空,跟上了那一大片黑壓壓的影子,一起朝來時方向掉過了頭。


    “exodus的位置,我已經傳給你了,”


    餘淵衝聯絡器中說了一聲,舒展手臂,在控製台上操作了幾下。當他處於機械器材環繞之下時,簡直如魚得水,仿佛身周不是鋼鐵與電路,而是他的神經、肌肉與肢體一部分。“這艘船的速度不高,隻有四至五百公裏每小時,我會全速行駛,你也別走得太快了。”


    聯絡器那一頭好像個墳墓一樣,除了陰冷冷的寂靜,什麽回答也沒有。


    “也就是餘淵會對付他,”林三酒忍不住心生佩服,小聲跟身邊同伴說,“同樣的話換我來說,他肯定一腳油門人就沒了。”


    “你忘了還會有很多挖苦諷刺呢,”元向西提醒道。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對,謝謝你啊。”


    元向西一笑,好像雨後忽綻的枝上白花:“不客氣呀。”


    剛才一直老老實實背著大巫女,哪怕在各自坐入座位、係好安全帶以後,還要用一隻手護著她的皮娜,見狀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們為什麽要跟人偶師共處,就不怕……唔,我不知道這話能不能說。”


    一般情況下,當人說“我不知道這話當講不當講”的時候,本質上都是準備講的一個開場白,唯獨皮娜此刻卻是真心的,看了看遠處駕駛艙,就被擔憂給合上了嘴。


    “你說呀,”元向西催促道,看出她的顧慮,還轉頭喊了一聲:“餘淵,你把聯絡器關上。”


    餘淵射回來的那一眼,分明是一篇演講——主題是“你有沒有聽說過什麽叫欲蓋彌彰”。


    “我給你們放個音樂吧,”他想了想,歎了一口氣,打開飛船內部係統的廣播,將聯絡器緊緊地挨著播放器放好了。


    當一段富有節奏感的吉他和鼓點,輕盈地充斥在小飛船船艙裏時,皮娜才有了說話的勇氣。


    “唔,你們可能不知道,與他接觸時間長了的人,哪怕不變人偶,也會慢慢陷入神智癲狂的地步,所以……”能看得出來,她已經盡量措辭得很客氣、很尊重了,總算沒說出“我聽說瘋狗病傳染”。


    林三酒看了看她一臉嚴肅的憂慮,又看了看元向西,後者臉上盡是不知該作何回答才好的一片茫然。


    一個嗓音低沉的男音仿佛徐徐拉開了帷幕,一片明亮的藍天投進了躍上雲層後的小飛船舷窗裏。


    駕駛艙裏,餘淵的背影披著兩肩金陽;大巫女在座位裏側身熟睡著,仿佛一片素白半透明的花葉。清久留有點驚奇地睜圓眼睛,重新長出了幾根骨頭似的,從座位裏直起了腰:“真的?”


    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什麽地方,林三酒突然抑製不住地笑了起來。


    在久別重逢的與初識結伴的朋友之間,她在他們投來的目光下笑得前仰後合,如果沒有安全帶係著,林三酒十分肯定,自己會鼓漲著、輕飄飄地浮起來。


    乘客艙為了能多裝人,空間很窄小,每個座位都緊緊挨在一起;她肩頭被大巫女的體溫染熱了,呼吸著清久留身上濃烈花果一般的酒氣,一時間腦海裏暈暈漲漲,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在坐著,站著,還是正在旋轉。


    we’re caught in a trap


    i can’t walk out


    because i love you so much baby


    播放器裏,潤厚嗓音正在萬丈高空之上引吭高歌,遠方雲層與藍海之間是一片烏沉沉的黑影。


    ------題外話------


    我是聽著suspicious mind寫這一章的,所以歌也進了文裏。歌詞不大適用,但曲風我覺得相得益彰,大家看文時可以也去聽聽看,是我近期最常播放的愛歌了,就是年代實在略老了一點,貓王在六七十年代的歌。


    說實話我以前完全沒聽過貓王,純粹是近期看了elvis的電影,一下子沉迷進去了(電影我覺得兩刷都不夠)


    話說為什麽elvis presley在中文裏被叫貓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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