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亞將辦公室的門從身後關上了。


    站在走廊裏的時候,外頭囚犯們的呼喊和怒罵聲,就越發隱約模糊,像刮過的一陣陣風,一不注意就從耳旁飄了過去。囚犯們衝不出護欄網的,獄警們很快就能重新控製住情況;隻不過,她眼下卻不知該去哪兒好了。老實說,現在她的心思也很難集中在遊戲上。


    任誰剛才聽了那麽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恐怕此時都會有幾分恍恍惚惚。


    笛卡爾精倒是一轉眼就把她的事給忘光了,在她腦海中喃喃自語:“奇怪了……剛才明明一共也沒說幾句話,到底是哪裏讓女醫生露出了馬腳……”


    波西米亞心不在焉地問道:“你覺得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好?”


    “去醫療部門吧,”笛卡爾精看熱鬧不嫌事大,“格爾探員如果真的被送去了那兒,而醫生又假裝說沒看見他,說不定我們能抓個殺人現場。”


    “我覺得不像,她可能確實沒看見他。”波西米亞將思緒從“轉世”上抽了出來,逼自己回憶了一會兒:“剛才在電話裏時,她聽上去是真的很吃驚。”


    她還記得,那女醫生的驚訝非常真摯,甚至連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與其平時慣用的溫和語氣截然不同——那肯定不是偽裝出來的。


    “更何況,那醫生現在正在找是誰發現了她的身份呢,我可不去自投羅網。話說回來,莫名其妙就讓她知道了,還說是什麽第六感……這個遊戲也太不講道理了。”波西米亞咕噥了一聲,想了想:“……外麵都鬧暴動了,我身為典獄長不去看看怎麽行?我還是去操場那邊吧。”


    笛卡爾精聞言,顯然有點兒失望。不過它的注意力很快就又一次被同樣的問題吸引走了;當她邁步朝外走去的時候,它低聲自言自語道:“她當時進入辦公室的時候,穿了一件濺了血的白褂子,長褲,平底鞋……金絲眼鏡,拿了個大信封……我怎麽想,也想不出來哪裏能夠證明她是一個連環殺手。”


    “肯定是那片血跡的原因。”


    笛卡爾精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如果真是因為有血跡,就證明了她是連環殺手的話,那麽剩下的遊戲我就不玩了——簡直是侮辱我的智商!無聊!”


    波西米亞一聳肩膀。


    不管是典獄長還是普通職員的辦公室都很簡單樸素,走廊也是灰撲撲的筆直一條,猛一看也挺像個監獄。在下樓之前,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總覺得好像它有點……有點太光禿禿的了。


    空空的地板,空空的牆壁,唯獨天花板上有一排燈。這種禿法,似乎與什麽東西是矛盾的……是什麽呢?


    波西米亞一邊在心裏琢磨著,一邊走下一樓。暴動一起,文職員工們也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說不定都在安全的天台上看熱鬧;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裏,“噠噠”地響。


    在她鞋底打擊地麵的有節奏的回響聲中,她餘光一掃,正好瞧見一間房門的門把手突然轉了一下;門鎖發出了“哢噠”一聲,裏麵的人試圖拉開門,卻絲毫也沒有拉開。緊接著,波西米亞聽見那扇門後響起了一聲吼:“喂!”


    她一驚,頓住了腳步。


    “誰在外麵?”門後那個男人的喊聲一聲比一聲高,“門怎麽鎖上了,給我開開!”


    這個時候,波西米亞也聽出來聲音的主人是誰了,登時吸了口氣,下意識地問了一聲:“舊皮鞋?”


    “啊?什麽?”門後男人似乎正燃著一腔火,“是不是你,溫特斯小姐?”


    “你怎麽會在這裏?”波西米亞幾步走近門口,差點把下一句“你剛才不是還在外麵殺人嗎”給說出口。


    “你先把門打開!”舊皮鞋又喊了一聲,不過這次聲氣控製得平穩了些。“我一直在會議室裏等你過來,你已經晚了十分鍾了!”


    一直在等她過來?


    波西米亞試著擰了擰門把手,發現沒有鑰匙她也打不開。她將情況告訴了舊皮鞋,又問道:“是誰讓你在會議室裏等我的?”


    “就是你的秘書,還能有誰?”


    波西米亞有點鬧不明白狀況了。


    “你們這兒的門是壞的吧?好像一關上就打不開了,鎖芯都不轉……”舊皮鞋十分不忿,重重搖晃了幾下門把手,撞得門哐哐直響:“格爾不知道犯了什麽毛病,被你的秘書找人送去醫療室了,你有他的消息嗎?他現在穩定下來了嗎?”


    格爾探員真的犯了痙攣,然而舊皮鞋一直在會議室裏等她,看樣子還被反鎖起來了……既然他出不去,那剛才在操場外殺人的人又是誰?還有,女醫生說自己沒看見格爾,那他人呢?


    波西米亞一時間一個頭兩個大,匆匆應付了一句“我去找人拿鑰匙”,剛跑出去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要是從格爾探員開始犯病以後,舊皮鞋就一直呆在會議室裏的話,那麽說明……他還不知道暴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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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你往窗外看,你能看見什麽?”她走回去幾步,問了一聲。


    “哪有窗戶?你們搞得這麽隔音。”


    他真的不知道外麵暴動了!


    波西米亞吸了口氣,也不太明白這究竟意味著什麽;但現在的關鍵之處已經清楚了,她必須要找到那個牛肉三明治秘書。把舊皮鞋安撫下來以後,她抬腳就朝一樓大廳門口跑去,就在她快要一頭衝入外麵白亮的天光裏時,一個人影忽然從門口旁邊一閃,攔住了她的去路。


    “溫特斯小姐,”


    女醫生朝她溫文爾雅地打了一聲招呼,披著白大褂站在日光下,栗色頭發閃閃發亮。“你去操場那邊嗎?怎麽現在才走?”


    那片被濺上去的血跡,依然醒目地留在她身體一側上。波西米亞頓住腳步,幹著喉嚨朝她笑了笑:“醫生,這個時候你還是回辦公室吧,安全為上。”


    “我和你一起去操場,”女醫生根本沒聽見她說了什麽似的,邁步走近了波西米亞:“萬一有人受傷了,我也可以當場急救。”


    這個說法真是叫人沒法反駁。


    “……對了,你之前說,格爾探員被送到醫療室了,可我沒有接到他。”


    二人一起肩並肩地走了一會兒,女醫生冷不丁地開了口:“……你現在找到他了嗎?怎麽突發急病了,還不來醫療室呢?”


    你問我,我問誰!我還想問問你為什麽成為一個連環殺手了呢!


    波西米亞滿腹埋怨,腦子裏也攪成了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好。女醫生忽然轉頭看了她一會兒,金絲邊眼鏡後方的一雙眼睛微微外凸,黑色眼珠裏沒有一絲光澤。


    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洞;她的目光直直地從洞裏穿了過去,根本沒有落在波西米亞的身上。


    “溫特斯小姐,你走得那麽遠幹什麽?”女醫生望著她,慢慢笑了,戶外陽光將她的鏡片閃成了兩片反光:“等我一下啊。”


    “玩家波西米亞,你的演技太差了,”副本主持人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請注意,連環殺手此時很可能已經對你起疑了。”


    那怎麽辦?難道要先下手為強嗎?


    “你什麽時候發現了她露出的馬腳,什麽時候她才可以正式退場。”


    那可完了,波西米亞心想,那豈不是要和連環殺手過一輩子——她這個念頭剛一起,隻見遠處層層鐵絲網隔開的小道上,匆匆跑來了一個人,朝她們使勁擺了擺手:“溫特斯小姐!明醫生!”


    沒想到關鍵人物這麽快就自己出現了——牛肉三明治跑到二人跟前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暴、暴動已經平複了……因為有人死了,其餘的囚犯都受了驚,我們的獄警很快就控製住了場麵……明醫生,你怎麽在這兒?我剛剛聽護士打來電話告訴我,格爾探員被送到醫療室了,你趕快去看看他吧!”


    原來才剛送到嗎?這場暴動持續的時間,比波西米亞想象的要短多了。


    女醫生轉頭看了她一眼。“典獄長不跟來看看嗎?”


    於情於理,好像她都應該跟過去。波西米亞百般不情願,又不敢讓女醫生看出來;恰巧這時牛肉三明治忽然一拍額頭,苦笑道:“我告訴另一個探員,說典獄長可以在會議室與他見麵,結果暴動一起,我把這事兒給忘了。明醫生,麻煩你先走一步,我們見了那位探員就一起過去。”


    波西米亞這才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牛肉三明治的解釋也很說得過去——明醫生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不慌不忙地走了。波西米亞望著她步伐穩當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毛;她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明醫生在十來分鍾以前,可能也是這樣一步步走過辦公室門外的走廊的……


    那條走廊到底有什麽問題……?不,不對,與其說是走廊的問題——


    “她可真不著急,”笛卡爾精咕噥著說,“你剛才電話裏都說了,格爾探員犯了痙攣,她現在還這麽慢慢悠悠的……不怕別人覺得奇怪嗎?”


    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般,霎時照亮了波西米亞的腦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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