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道徒,若是肉身被打爛,即便陰神完好無損,也會當場受到重創,甚至直接消散掉都有可能……而老蜈蚣此人,傳出的聲音清晰,並不像是元氣大傷、七日必亡的樣子。”


    老蜈蚣隻是說了幾句話,駕馭著蠱蟲動了動,便被許道察覺出這點。


    許道因此在心間暗道:“這廝極可能有保命的秘法,可以在肉身壞掉之後,能在陰獸上麵苟活下來。”


    略一琢磨,他便明白老蜈蚣被道士吊於半空中時,為何會先從囊中拋出大把大把的東西,最後還昏死了過去。


    原來這廝是故意為之,假裝昏死,實則是將陰神藏進陰獸體內,大膽的拋棄肉身,故而才死中求活,從道士們的眼皮子底下留得一條性命。


    同時老蜈蚣的運氣也好,吞吃它的那個蛤蟆道士也沒有細究其肉身的滋味。


    許道眼中來了興趣,他打量著金光蜈蚣,想了想,突地張口笑說:“道友何故偷襲我,不講德行啊。”


    “錯了、錯了!”金光蜈蚣體內立刻就傳來老蜈蚣的叫喊聲音:“俺可沒想著偷襲道友啊!”


    可是等它回過味來,突地愣神,打量起許道的麵孔,試探問:“道友可是俺老蜈蚣的熟人?”


    老蜈蚣瞅著許道的麵孔,大喜說:“道友不僅叫破俺的名號,還還知曉俺的口頭禪,定是俺的熟人無疑,何必還用易容後麵的麵孔示人哩!”


    許道本隻是想隨口打趣一下老蜈蚣,然後再將對方的五感封閉,擒拿入蚍蜉幡中。但聽見老蜈蚣這話,他突地意識到,老蜈蚣有可能將他認作成了熟人,在套近乎。


    但許道在心中冷笑起來,要知道熟人可是有兩種,一種是仇人,一種是友人。


    依照老蜈蚣此人奸猾的性子,對方絕對不會意識不到這點,多半是故意忽略的。


    捏著金光蜈蚣,許道的打趣的看著老蜈蚣,他並沒有立刻回答對方的問題。


    略作思忖後,他瞥著鐵塔內的情況,從蚍蜉幡中放出了一堆蚍蜉,令其往塔內飛去,為其探路。


    在蚍蜉振翅飛動的過程中,許道一直打量著金光蜈蚣的動靜。


    果不其然的,老蜈蚣在瞅見蚍蜉後,隱約認出來了南柯蚍蜉,它的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然後口中又大大咧咧的主動呼到:


    “好蠱蟲!不知道友是族中哪一脈的?”


    可是許道聽見這話,終於忍不住笑問:“閣下不是說我們是熟人麽,為何連貧道麾下的蠱蟲都認不出來?”


    “這、這……”老蜈蚣一時語塞,他附身在金光蜈蚣身上,張頭四顧,不像是想從許道的手中掙紮下來,更像是一副尷尬至極的模樣。


    於是許道輕喝:“好了,休要再糊弄貧道。”


    他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金光蜈蚣,陰測測的說:“若是再敢糊弄,當心貧道將你挫骨揚灰、形神俱滅!”


    “道友饒命、饒命!”老蜈蚣當即就大叫起來。


    好不容易從道士們的手下逃脫性命,且還碰見有人打開了鐵塔的大門,它自然想好好活下去。


    老蜈蚣還是個妙人,它在聽見許道的威脅之後,心中雖有惶恐,但卻是一喜,暗道:“這廝既然肯威脅於我,看來並不準備直接取了我的性命,俺還有活路、還有活路!”


    不多時,許道放進鐵塔中的蚍蜉飛回來報信,表明塔內暫未發現危險存在。


    他也就不再和老蜈蚣囉嗦,徹底踏入塔內,一隻腳登上了刻有“化籠”兩個字的階梯。


    當一人一蟲沒入塔中時,原本開啟的鐵門也瞬間封閉起來,其上蛟龍圖案盤旋著,龍首最後落到了鐵門的正中間,龍睛失去靈動光澤,變得遲緩起來。


    四周突地寂靜,煞氣徹底的被鐵門擋在外麵,不僅無法傷害到許道,連風聲也聽不見了。


    許道回身望著鐵門的情況,他心中一動,突地伸出手,從龍首的眼眶部位,將充當龍目的斂息玉鉤給取了下來。


    隨後,蛟龍圖案變得死氣沉沉,鐵門徹底成了死物。


    許道收好玉鉤之後,他一手持著玉鉤,法力運轉,讓玉鉤釋放出毫光,籠罩住自己的全身,並用作光源,照亮周圍。


    另一手則是捏著老蜈蚣,牢牢的將對方禁錮在手中。


    左右晃動手中發光的玉鉤,許道望向著階梯的兩側,發現階梯的兩壁上麵有著不少圖畫。


    不動聲色的,許道問:“此塔叫甚麽,除了能讓你們活命之外,可還有其他的作用?以及兩邊鐵壁上畫的,又都是些什麽東西?”


    老蜈蚣心中原本還惴惴的,但是它見到許道當真沒有捏死它,而是選擇帶著它進入塔內,一同避開了煞氣,其心中更是一鬆。


    此時聽見許道問話,老蜈蚣意識到這正是彰顯自己用處的機會,於是它忙不迭的就說:


    “此塔就叫‘化龍塔’!”


    “據傳是我們舍詔的先人建造的。至於兩邊的壁畫上,應該就是先人們當初建城建塔的故事。”


    許道聽著,他仔細打量著鐵壁上的圖案,並且大膽的跨過“化籠”台階,往上麵走去。


    果不其然,在接下來的幾幅壁畫上,都是刻畫著一群小人組成各種陣型,載歌載舞的場麵,有點像是烏夏江邊,道士們還沒有現身時的祭祀場景。


    掠過這些,則是小人們齊心協力,推石鑿基,燒磚燒瓦,依山修建著一座城池的畫麵。


    如此壁畫,一幕幕的從大到小,展示了一番舍詔山城從無有的建造過程,無須老蜈蚣的介紹,許道大致也能看懂。


    隻不過畫中的修建出的城池頗小,遠不及現在的舍山山城大。


    心中略懂,許道還是冷著臉,說:“繼續說,化龍塔對於龍宮來說,究竟有什麽作用?”


    “這、這……”老蜈蚣一時支吾起來,但許道手上用力,令老蜈蚣吃痛,它當即就又大叫起來:


    “道友再看前麵,牆壁上也畫著呢。我想起來了,此塔多半就是陣法樞紐,進來了可以操控龍宮的陣法。”


    “嗯?”許道聞言,抬眼往前麵看過去,他果然在上麵幾節階梯的兩旁看見了有關龍宮的壁畫。


    隻見壁畫中出現了一條鱗甲之物,畫中另有小人站在這鱗甲之物身旁,其不過螻蟻黑點般的大小。


    鱗甲之物生有四肢,尖尾長身,周身有雲霧生出,但是並沒有眼睛,口同頭寬,赫然就是蜃蛟的模樣。


    隻不過畫中蜃蛟的樣子,遠比現在龍宮中的那一頭要好,起碼畫上蜃蛟的鱗甲完好,身上也沒有瘡口。


    在壁畫中,先是小人們被蜃蛟不斷的吞吃,無論小人們使出何等手段,駕馭何等妖獸蛇蟲,全都不過是被蜃蛟一口吞下的結果。


    隨著一幅幅可歌可泣的畫麵出現,小人的數目稀少,他們開始轉而對著蜃蛟頂禮膜拜,並且將人群當中的部分小人投進了蜃蛟的口中,喂養起蜃蛟。


    就這樣的,蜃蛟方才不再吞吃小人,甚至當有妖獸成群襲擊小人時,它還是會主動的從地下躍出,一口吞吃掉所有襲擊小人的妖獸。


    到了之後,小人們還幫助蜃蛟在地底修建出了龐大的巢穴,其中一並也修建了不少宮殿等等物,頗是宏偉。


    每當有小人被從人群中推出時,這批小人就會先到蜃蛟的巢穴中飲酒作樂,然後再等待蜃蛟來臨,被蜃蛟一口吞吃掉。


    隻是隨著許道不斷的往上麵走,畫麵中被推出喂給蜃蛟的小人數目越來越多,讓小人整體變得苦不堪言。


    其中有男女小人分離,男子獨自投入蛟口的;有拉著孩童的小人,將孩童交給其他人,然後一步三回頭走入宮殿中的;還有垂老矣矣的小人,抗拒著被其他人用架子抬入了宮殿中……


    正當許道饒有趣味的看著時,階梯兩旁的壁畫突地中斷了,鐵壁上出現了斧鑿刀砍,以及爪牙抓磨的痕跡,圖畫全都被抹去。


    許道這時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走了不下百坎的階梯,有可能已經爬到了鐵塔的腰部。


    他琢磨著,意識到在壁畫上麵看見的宮殿,多半就是現如今的龍宮。


    許道在心中暗想:“還以為這座龍宮是那蜃蛟自行修建的,卻沒想到是舍詔部族的先人給它修建的,並且龍宮中的大小宮殿,也都不是用來安置蝦兵蟹將、招待客人所用,而是同現在一般,是喂養蜃蛟的‘食盒’、‘餐盤’。”


    如此說來,當是正如老蜈蚣剛才所說,兩人身處的鐵塔就是整座龍宮的核心,進入塔中將有操控整座龍宮陣法的可能。


    想到這裏,許道的心神隱隱激動起來,他發覺自己應該已經找到了生機,且還有獲得好處的機會。


    站定在階梯上麵,許道連忙又喚過數隻蚍蜉,等確認前方依舊沒有危險出現之後,他迅速的在階梯上登行起來,不再去看兩旁已經被抹掉的壁畫。


    一邊登著階梯,許道一邊逼問著手中的老蜈蚣,想從對方的嘴巴裏麵套出更多的東西,因此了解到不少具體的情況。


    突地,他停下了腳步,再度抬眼看向鐵壁兩旁,訝然出聲:


    “這蜃蛟究竟是何人所斬?”


    隻見牆壁上不再是空白,又開始有壁畫出現,且當蜃蛟再次現身時,它身上傷痕累累,圍繞著它的小人又載歌載舞起來,表明蜃蛟已經死亡。


    老蜈蚣聽見這話,當即叫到:“這個俺知道,據傳是聖唐的道師所斬!”


    “聖唐、道師。”許道咀嚼著這兩個詞,心中有些訝然。


    道師是築基境界之上,金丹道人的稱謂,其可傳道天下,故稱作道師。


    結合起聖唐兩個字,因聖唐早在千餘年之前就已經破滅,也就是說龍宮當中的這頭蜃蛟,死了不止千年!


    這頓時讓許道心神跳動,他渾然沒有想到蜃蛟此物是死了千年,肉身還在,且能食人。


    “不對,這裏麵定有玄機。”許道想起之前在龍宮當中的種種見聞,目中閃過思索之色。


    他繼續的往上麵走著,發現壁畫上死後的蜃蛟和龍宮中現在的那頭不一樣,其一動不動的,雖是蛟死威猶在,但並不食人,身上也沒有肉芽長出,平平常常一具屍體罷了。


    在壁畫上,蜃蛟的屍體也沒有被小人們割而食之,而是被拖入了龍宮當中。


    這時,壁畫上突有文字出現,是寫在了小人們此前修建的大小宮殿上方,為“籠宮”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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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開始,壁畫中的宮殿群有了題名,且出現疑似布置陣法的舉動。


    一共有九九八十一座石碑,每座石碑上都寫了“籠”字,呈九圈立在了宮殿群中,將蜃蛟屍體包圍起來。


    同時在蜃蛟的頭頂上,也寫了文字,是“蛟龍”二字。


    許道望著這些畫麵,他的目光落在了蜃蛟頭頂的“蛟龍”兩字,以及宮殿上的“籠宮”兩字。


    目中出現疑惑,許道湊近了看,發現幾幅壁畫當中的“蛟龍”兩字都完整,並沒有被篡改、塗抹的痕跡。


    發現“龍”和“籠”字不同,許道心中微訝,“寫錯了?”


    但他望著裏三層、中三層、外三層,將蜃蛟屍體包裹嚴實的八十一座石碑,突地感覺如此畫麵確實像是一個籠子,將蜃蛟的屍體死死困守在了其中。


    許道因此在心中暗想到:“莫非‘籠宮’中的‘籠’字,並非是通假字,而是故意寫成這樣的?”


    緊接著,他發現壁畫中布置在“籠宮”四周的陣法運作起來,有煙氣從中冒出,並流入了小人當中。


    得了青煙後的小人,其數目開始變多,體型變大,能手撕虎豹、力扳犀象,一副得了大好處的樣子。


    而在籠宮當中的蜃蛟屍體,隨著煙氣不斷冒出,它也變得更加破敗不堪,鱗甲脫落,不斷有瘡口出現蛟屍身上,更加接近許道見過的真實模樣,淒慘無比。


    許道看見這一幕,尚且沒什麽反應,但是他手中的老蜈蚣瞧見,卻抖動身子,失聲叫到:


    “這、這,當真有化龍換血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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