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船家嫂子在引火盆準備做飯。


    “大嫂,早上都吃米粥,我不習慣一船人吃兩樣飯。”


    “道長,俺們莊戶人家習慣了,您放心吃您的。”


    “就聽我的,這趟夥食吃一樣的。柱子!”


    “瀟哥兒,啥事呀?”


    “去~去鎮上買兩鬥米,兩鬥麵。有上好的花雕來一壇~有釣魚的家夥事給我來一套,靠著河沒魚吃像什麽話。”


    “可是咱跟船家說好了,他們包夥食。”


    “咋的,柱子你要當我的家?”


    “我哪敢呀,我這就去買~”


    等石柱上岸,楊瀟招呼大嫂:


    “你看,柱子去買米麵了,就聽我的,咱們一樣的夥食。”


    “哎!菩薩保佑道長長命百歲~”


    船家大嫂挽著袖子抹了抹眼睛。


    不是,你罵誰呢~我一個修道的,你讓菩薩保佑我?500歲的壽數,給你直接折了4/5?


    石柱回來了,一手端個木匣子,一手扛個細竹竿,後麵跟著個夥計跳著擔子。


    “瀟哥兒,現在的米價漲瘋了,精米一鬥220文(十鬥一擔),麵一鬥都漲到450文了。”


    楊瀟倒是沒覺得意外。明末呀,物價飛漲有問題嗎?220文一鬥也就是也就是二兩多一擔,有史料記載我大清沒入關之前,鬧饑荒的時候,八大商給他們的糧價是二十兩一擔。


    “曉得了,再貴也不克扣你的夥食。讓你敞開肚皮吃。”


    “嘿嘿~俺來你們家,給你做親隨,不就是圖個飽飯麽~克扣俺的夥食,回去不怕鄉親們戳你脊梁骨~”


    “嘿~好你個柱子,看你跟我這四年過的辛苦,這趟回家我還想給你漲月錢呢。給你這麽一說,就管飽就行了。”


    “憑啥不給漲啊,我可聽說了,太太身邊的兩個丫頭,可是給二兩的月銀!”


    “這你怪誰,劍萍和劍玲簽的是死契,將來嫁人生子也是楊家人,你姓石,咱們兩家人。”


    “回去就讓太太給我換契,我就姓楊了還不行!”


    “哈哈哈,敢改姓你娘打斷你的腿~少爺我跟你開玩笑,回家就給你漲月錢。”


    蓬船繼續慢悠悠的順水而下,楊瀟整理好釣竿,遠遠的拋入河中。


    “道長,這行船的時候,能釣著魚?”


    “閑著也是閑著,萬一就咬鉤了呢?”


    沒咬鉤我倉庫裏也多的很,還能少了魚吃。


    你還別說,真有魚咬鉤,楊瀟一通忙活,拎上來一條2斤來重的翹嘴紅鮊。


    “白絲~道長好運氣,這可是江中四大名鮮,就用水煮,再擱上一勺大醬,鮮美的很~”


    楊瀟的嘴角抽了抽,拿起臉盆彎腰插入河中,接了一盆水,把翹嘴魚放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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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把火盆鍋端到前麵來,起鍋燒水。”


    臨近中午,兩條翹嘴魚,一條鯿魚,一條6斤重的草魚在臉盆中不死不活的。


    兩條翹嘴魚去內髒去鱗,花刀用鹽醃製半個時辰,直接蒸熟後撒上點香蔥沫,一勺熱油激香。


    “大嫂,看明白了麽?給你當家的也做一道嚐嚐。”


    “這能好吃?行~我信道長的,給我當家的做一道嚐嚐。”


    楊瀟就這樣和斯塔娜坐在船頭,一條魚一壺酒。


    鯿魚還是用醬燉了,石柱和船家還是喜歡重鹽醬味的吃法。


    晚上那條6斤重的草魚被楊瀟烤了,沒有孜然辣椒,味道一般,這個小丫頭倒是喜歡,吃的滿嘴帶油。


    江城,春秋時,因“湖沼一片,鳩鳥繁多”而名“鳩茲”,屬吳國。自古就有半城山半城水的說法。


    蓬船緩慢的行駛在水麵上,楊瀟站在船頭眺望,果然是河灘淤積地貌,整個江城由階地和河漫灘構成的平原為主,瀕江而立的四褐山,海拔也僅僅百十米。青戈江走到頭,就是匯入大江之處。


    “道長,前麵5裏就到南關鈔關,我們就不過鈔關了,道長給的五兩船費,換成寶鈔交稅,還得倒貼二兩,實在是苦不堪言。”


    啥意思呢,就是過這個收費站,官府不認白銀,銅錢。隻收寶鈔。要知道明末寶鈔貶值的跟紙一個價了。但是在這收費站不管,多少麵值的寶鈔就是多少銀子,貶值?朝廷沒這概念。


    一艘兩丈蓬船,如果過路費是一兩的話,交了一兩就能過?對不起,你還得兌換與過路費一樣數量的寶鈔。


    你說認了,回來再過收費站的時候,用這個兌換的寶鈔,對不起~關鈔上有時間記錄,收費站不要,入賬的寶鈔必須是當天的。你得從新買,和兌換。


    還有這麽多老爺,在這風吹日曬的辛苦的很。你還得給規矩錢,這個因人而異,因心情而異,隻有多的沒有少的。


    這麽一看天下水係這麽個收法,鎮府能缺錢?缺~最後全被官員漂沒了。皇帝沒辦法,隻能派宦官來收過路費。這下更不得了,商船全部托存、詭記在不交稅的官紳名下。


    告別了船戶一家,楊瀟三人安步當車,前往入江口,準備在那邊再搭船趕路。


    不管是鈔關的兵丁,還是各家掛著命旗,等待過關的商旅船隻,看著二位道人打扮的,高大男女,特別是那位身高7尺開外的色目女道人,背負巨劍,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倒也沒有生事。任由三人陸路過關。


    “亂世妖孽生呀~看那兩位孔武道人,隨便投到那位督撫門下,一個帶兵千總、參將是少不了的。可憐我輩寒窗苦讀十餘載,不得朝廷錄用,萬千良策無處使。嗚呼哀哉~”


    一艘停靠在岸邊,等待過關的樓船上,身著月白長袍,手搖紙扇的書生搖頭感歎。


    “四少爺!四少爺!瀟哥兒!”


    石柱順著喊叫聲看過去,笑著招呼:


    “張管事,你老怎麽來這了~”


    “柱子,四年不見,長高了不少。我有要事通知四少爺,回頭與你閑敘。”


    來到楊瀟麵前長鞠到底:


    “見過四少爺~”


    “快快請起,你這是折我的壽呢,行這麽大禮。”


    這個張管事是家裏的總管,大伯的親隨提拔起來的。見了楊瀟的老爹也就是一拱手,這是有事了呀。


    楊瀟虛扶著張管事,引進路邊的茶鋪,要了一壺熱茶,小二給三人倒上茶,石柱端著大碗茶在茶鋪外的長凳上牛飲。


    “張管家,這位是我師妹,斯塔娜。”


    “哦~哦!見過斯道長。”


    張管家眼角抽抽的也不知道想到啥,站起來又是一個長鞠。


    “好啦,張管家,說說你怎麽在這裏。”


    “四少爺,兩旬前,家中接到快馬急件。七月二十九日,國柱總兵殉國,二爺和三少爺也(大伯家)。。。殉了。


    大爺和大少爺二少爺(二伯家),因作戰不利,被洪總督判罰:去官職軍前效力,戴罪立功。經同僚相勸,才改判為國柱總兵扶靈回原籍,由金陵兵部酌情判處。


    老太爺聽聞消息,吐血不止。三爺(楊瀟父親)也沒個主意,三太太說四少爺你已接到家書,正在回鄉的路上,讓我前來與你匯合,先去金陵兵部周旋,讓幾位爺平安歸家,如果不成,就是傾家蕩產也不能,讓兵部判罰幾位爺充軍朔邊。


    半月前,我在大運河雇了快船,入江後直奔江城,想著四少爺必定走水路歸鄉,三天前到的江城,日夜在鈔關守望,天可憐見,總算讓我等著四少爺了。”


    張管事邊說邊用袖子抹眼淚,讓楊瀟很尷尬。


    “辛苦了,張管事。我們也不耽擱,這就啟程吧~你雇的快船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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