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沒法一直宅在西閣,三天之後,他就出來管事了。


    這時秦亮才知道,殺人已經在進行,先殺的是姓司馬的人、此時都死完了。但這種事秦亮本就不想管,最好的殺人方式,當然是讓官寮體係去做,名正言順,嚴密有組織。


    他準備親自過問的,反而是自己人的事。


    王康主持核查傷亡將士的名單,上麵統計的所屬行伍、姓名,秦亮看不出什麽;但他可以通過交談、觀察卷宗細節,從王康及其佐吏口中了解清查過程,隻要過程認真,結果一般不會有多少偏差。


    另外便是封賞有功將士的名單。中上層的封賞、秦亮自己心裏有數,主要還是普通將士的功勞,得依靠各軍武將、佐吏自己上報,事情比較龐雜。


    楊威投靠秦亮之前的軍職最高,讓他做中壘將軍;中堅將軍則由長兄秦勝擔任。中壘、中堅二營,本就是分給秦亮直屬的中外軍,當然要換上自己人;談好的分成,別家也不好說什麽。


    餘下的廬江郡兵屯的部校尉,四人調到中壘中堅二營中做校尉,三人安排朝廷裏的五、六品武官(郡守五品)。中外軍的校尉、跟廬江兵屯縮小編製的部校尉不是一回事,其麾下的人馬、滿編是一萬一千多人。


    王康可以做衛將軍府司馬、管兵,饒大山在其麾下做騎督,他們不太會打仗,但這種職位隻要可靠就行;隱慈為校事令,依舊幹他熟悉的事務。


    而衛將軍府的長史、掾屬,按照製度共有二十多個位置,秦亮卻不急著安排。


    因為大魏的權臣培養親信,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流程。便是先征辟人才到府上做掾屬,確定從屬關係、培養熟悉一下感情,然後安排到朝廷或地方出任重要官職。


    從曹操、曹爽到司馬懿,隻要是權臣,無不如此作為。


    出身好、地位高的就當一陣子長史,士族年輕人出仕則先做掾屬。譬如令狐愚曾任曹爽府長史,至於裴秀、王沈那些都是大將軍府掾屬。


    所以受權臣征辟出仕的人、容易被牽連。三公九卿等有地位的大臣,都有舉薦人才的權力,完全可以找別的關係出仕;某些士人偏要接受權臣的征辟,自然會被打上一個標簽。當初秦亮就是受曹爽征辟出身,整日擔心被司馬懿凊算。


    至於廬江兵屯的家眷在襄城、郟縣等地的屯田,秦亮隻要見一麵桓範,此事就能進入具體執行階段。


    秦亮估摸著最快需要三個月、才能陸續完成一係列的調整。


    剛見過王康,饒大山便來邸閣稟報,羊夫人、吳夫人求見。


    邸閣內隨時都有人來稟事,樓上倒要好一些,但邸閣的台基高,兩個婦人走上台階、整個前廳的人幾乎都能看到。秦亮覺得可能是私事,便沒必要做得那麽顯眼。


    於是秦亮與饒大山一起走出了邸閣,來到西側回廊盡頭。他走進了之前呆過的署房,接著叫饒大山去把人請進來。


    饒大山離開時,說道:“仆聽守門的將士說,那個羊夫人與她弟弟羊祜,前兩天就先後來過。”


    秦亮“哦”了一聲,沒說什麽。前兩天他還在西閣、與令君玄姬呆一塊,除了宦官張歡誰也沒見。


    等了一陣,兩個美貌的婦人就被帶到了署房。


    忽然之間,秦亮似乎有一種領悟,大概是:用什麽眼光看世界、世界就是什麽模樣。


    或者說,人確實會極大地受化學激素的影響,同樣的婦人、不同時候在秦亮眼裏的形象是不一樣的。秦亮發現、自己似乎變成了正人君子,麵對這兩個貌美的婦人,此刻竟然沒有多少邪念。


    尤其是羊徽瑜,秦亮上次見她才過去幾天,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焦躁急迫的心情,滿腦子都是憿動人心的意象。脅迫、交易都沒用,饒是如此,秦亮還是不顧羊徽瑜抗拒、貪婪地上下其手,感受了一番美妙的觸覺和氣味。


    但今天看到同一個人,他卻覺得內心很平靜,對比十分明顯。他的神態舉止,也合乎禮儀,仿佛知書達禮的翩翩君子。


    三人相互揖拜,秦亮淡定地請二人在筵席上入座。


    客觀地看,吳氏也相當美貌,瓜子臉眼睛大,臉型身材都很勻稱,有種嬌美之感。但羊徽瑜的姿色確實不是一個層次,不管是那顧盼生輝的漂亮眼睛,顏色鮮麗分明的容貌,還是光滑細白的肌膚,抑或是高挑凹凸有致的身段,活生生一個古典端莊的絕色佳人,一比較就有高下之分。


    秦亮再次猜測,司馬師當初就是因為看到了羊徽瑜罕見的美色,才迫不及待地把吳氏給休了!


    但奇怪的是,這兩人居然關係挺好的樣子。難道因為秦亮之前胡謅,把誇羊徽瑜美貌的話、隨口安到吳氏頭上,便能起到這麽大的作用?


    寒暄了兩句,羊徽瑜略厚的朱唇邊竟露出了一絲冷冷的苦笑,不過頃刻後便收住了,她客氣道:“聽說秦將軍諸事繁忙,妾叨擾了。”


    秦亮想起饒大山的話,頓時會意,便道:“前兩天確實是有事、實在走不開,不然必定會見羊叔子、羊夫人。”


    吳氏有點不好意思道:“妾今日能見麵,應該也是運氣好,正遇到秦將軍有空。”


    秦亮沒法解釋,不然難道要當著兩個婦人的麵、說自己與妻子、姑姑在一起三天三夜?他隻好說道:“確是如此。”


    吳氏抬眼看了一眼羊徽瑜,好像遞了個眼色。羊徽瑜這才身子前傾道:“將軍相救之恩,妾還未登門道謝,真不知當如何回報。”


    秦亮脫口道:“已經回報了,羊夫人不用掛懷。”


    羊徽瑜的臉頰頓時微微一紅,抬眼瞥了秦亮一眼,抿了一下朱唇,終於又開口道:“但是妾還有一事相求。”


    秦亮道:“羊夫人請說。”


    羊徽瑜道:“司馬昭之妻王元姬,其妹乃妾之表妹。表妹日夜以淚洗麵,妾觀之不忍,還請將軍再次出手相救。將軍仁義施恩,妾等不敢相忘。”


    王元姬?在秦亮心裏,王元姬確實是很有名的人,名氣比鄧艾隻大不小。但秦亮一時間沒有馬上答複,而是沉默下來。


    主要是王元姬生了幾個兒子,都是司馬懿的嫡孫……現在姓司馬的人已經全被殺了,以絕後患。殺了王元姬的幾個親生兒子,王元姬可能會感謝王淩、秦亮等人?


    而且在秦亮看來,最親的人被殺後,與其活著、長時間地慢慢回味痛苦,還不如一起死了更容易罷?


    就在這時,吳心出現在了門口,秦亮便趁機起身道:“二位夫人請稍候。”


    他走到門口,吳心往署房裏看了一眼,便小聲道:“陸凝說要見將軍。”


    秦亮問道:“有什麽要事?”


    吳心道:“好像是想感激將軍、把她的殺夫仇人抓了。”


    秦亮點了點頭:“告訴她隻是舉手之勞,過幾天再說。”


    吳心揖拜道:“妾明白了。”


    這時吳夫人也走出了署房,她與吳心當然不是親戚,因為吳心本來不姓吳、而是姓隱。


    吳夫人悄悄說道:“幾年前甄夫人在妾府邸上、引誘將軍之事,妾沒有告訴任何人。司馬子元還在妾麵前提起過甄夫人,但妾什麽都沒說。”


    秦亮心裏一怔,但臉上沒表露出來,隨口道:“我與甄夫人本來就沒什麽來往。”


    吳夫人點頭道:“是阿。”


    秦亮尋思,當時郭太後在洛陽消失,引起了無數人的關注猜測;吳氏如果把那件事告訴司馬師、當時司馬師必定會多少有些聯想。


    此時吳夫人提起這件事,可能也是這個意思,表明她心裏並未向著司馬師。但她當然不知道,秦亮與甄氏之間真的有關係。


    吳夫人雖然曾經嫁給司馬師、還幫司馬師做過事,不過她對司馬師明顯有怨恨,而且有一次膽敢趁司馬師如廁時、同意秦亮看看她衣服下麵的風景。可見吳氏對司馬師毫無忠誠之心。


    秦亮現在雖然也想看各種美女的風景,但好奇與欣賞的心思更多,暫時確實沒有那種憿動和急不可耐的心境了。整個人就像變成了聖賢一樣,至少要到明天才能恢複一些獸性。


    他在簷台上踱了幾步,主要還是考慮王元姬的人脈關係。


    王元姬的父親是王肅(王朗之子),王肅現在的續弦又是夏侯霸家的人。秦亮顯然不想動王肅,至少現在不想。


    另外王肅是經學領袖之一,便是對孔子孟子等儒家經書有自己的注釋,這種人物雖然沒有兵權,但很能影響輿論。得罪這種人沒有致命威脅,但是可能臭名聲。


    士族是成體係的群體,殺他們作用不大,隻要製度和土壤還在,很快就會形成新的士族。如果把士族都得罪了,一時間哪裏去找那麽多官員人才來治理國家?更別說大族同時在管理地方基層。


    殺司馬氏等族不一樣,他們是王家秦家的大敵,屬於內部爭權。殺得再狠,別的士族豪族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不至於讓大家像對待黃巾軍一樣同仇敵愾。


    王元姬可能會一輩子恨王淩、秦亮,但她畢竟隻是個婦人。放了她的話,不僅向王肅表明了態度,也能再給羊家、夏侯家一個情麵。


    秦亮決定重要的事、一向也不會考慮太久,他權衡了一陣,當即便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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