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從閣樓下來時,果然見到、大多女眷們已經來到了廳堂。


    於是家宴早早開始,王淩還叫白夫人去把家伎找來,歌舞助興。


    一縷斜照進入了室內,秦亮循著陽光轉頭一看,因為建築在高高的台基上,他眺望出去、便能直接看到對麵的門樓屋頂。屋頂上方,晴朗的天空上飄著絲絮一樣的白雲,顏色十分純淨。


    秦亮收回視線,又與斜對麵的王令君對視了一眼。秦亮沒有像在軍中一樣、當眾大笑,但臉上掛著笑意。無需多言,令君從秦亮臉上的表情、以及廳堂上的氣氛,應該已能感覺出來,剛才幾個人在閣樓上談得不錯。


    察覺到秦亮的目光,旁邊玄姬一雙美豔明亮的鳳眼、也投來了一瞥,不過她很快就進入了一種走神的狀態。王氏微笑著看過來,她的眼神依舊幽深豐富,臉色隱約還有點紅。


    唯有丈母諸葛淑顯得有點落寞,大概是因為剛才男人們下樓見禮時、王廣對新婦的冷眼相對。


    王淩端起酒杯,轉頭看向西側的秦亮道:“大敵已除,吾等能在洛陽歡聚,仲明當屬首功。”


    秦亮聽到這裏,心裏一陣舒暢。他也拿起酒杯、左手輕輕托住,扭轉上身向旁邊的王廣、令狐愚、王金虎等人頷首,見他們都麵帶笑容看著自己,秦亮又覺一股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這是盟友的認可。隨後隻要郭太後再點頭,秦亮分到的那些東西便能坐實。


    人生不總是在歡笑之中,但至少這一刻,秦亮似乎可以發自內心地高興一會了。


    他向幾個人致意後,立刻麵向上位道:“孫婿不敢當,若非外祖坐鎮,運籌帷幄,果斷決策,大事難成阿。亮因外祖信任,方能直取司馬懿,大功歸於外祖,亮為外祖前驅。”


    對麵的令君聽到這裏,也露出嫣然一笑,連王氏也特意側目又看了秦亮一眼。對於婦人們來說,夫家娘家能達成共識,確實應該是一件極好的事。


    王淩聽到這裏,高興地“哈哈”大笑,向王廣、秦亮等人點頭道:“好,好。幹了。”


    沒一會,歌女舞伎們便魚貫而入,絲竹管弦之聲也隨之響起。


    因為是家宴、有不少女眷在場,舞姬們穿得比較嚴實,但長袖束腰,觀之依舊賞心悅目。她們在廳堂上翩翩起舞,舞姿時而雅致柔美,時而輕快旋轉,人們的心情也仿佛受到了影響,杯盞交錯、談笑風生。


    七十幾歲的王淩、估計身體那方麵早就不行了,但他依舊興趣盎然,看得津津有味。他常年在外帶兵,外鎮即便能找到歌女舞姬、恐怕也遠不如洛陽的好看,打了一輩子仗、也該回洛陽過過好日子了。


    論三國之中士族最奢靡者,當屬魏國人,但此時的達官顯貴、似乎也沒太多娛樂的方式,聲色當屬重中之重,很多人都喜愛。大魏還有專門豢養女樂的官府機構,便叫清商署。


    據說魏太祖曹操知道自己要死了,遺囑竟是:叫他的婕妤每個月旦、十五日,帶著伎女到銅雀台,對著他的靈堂跳舞,從早上跳到中午。死了也要看美女,好銫的最高境界莫過於此。


    秦亮心裏亦已想好了,隨後搬到原大將軍府之後,也要收集一些歌女舞伎來助興。因為這是大魏士人們的社交方式之一,自己也要入鄉隨俗。


    酒過三巡,王廣轉頭與秦亮令狐愚言語了一聲,起身去如廁。


    就在這時,秦亮察覺對麵的諸葛淑、正看著自己,仿佛有什麽事一樣。


    秦亮頓時想起,她姐姐諸葛氏躺在樂津裏那張榻上的模樣。在他忍耐了一個月之時,是諸葛氏用她的清白照顧了自己,用她十分投入的神情與情緒、安撫了秦亮急躁的心。於是秦亮也起身向上位拱手一拜,隨後向門口走去。


    諸葛淑雖然才十幾歲、但她是秦亮的丈母,秦亮對她沒有絲毫想法,主要還是看在她姐姐的情麵上。


    其實秦亮現在已經不缺女人,但以前的經曆、仍然影響著他的心態。就像一個挨過餓的人,即便衣食無憂了,仍然對食物有特殊的感受,不願意糟蹋糧食。


    秦亮至今還能想起以前的煎熬,尤其是前世十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還沒見識過,因此比在大魏熬著的那幾年還多了十二分的好奇。記得夏天看著女生們的吊帶和短裙,滿腦都是白生生的腿和脖頸肌膚,但沒人願意搭理他,那種感受簡直難以言表。


    即便是後來他已經經曆過人事,也有煎熬的時候。譬如有一次他把一個俗不可耐的漂亮女生踢了,因為她整天都說、某閨蜜攀上了什麽有錢人每個月得到多少生活費,實在太無聊;後來某些時候、他卻還會尋思,如果當初忍耐一下女生塞著稻草一樣的內在,這會不還有美女陪著嗎?


    所以丈人王廣還是出身太好的緣故,沒餓過不知道滋味,他一個四十幾的大胡子、娶個十幾歲的女郎,好像還吃虧了一樣。而且諸葛淑長得挺好,為人也不錯。


    秦亮在走廊上踱著步,等著王廣過來。丈婿二人相互揖拜,像往常一樣在庭院裏一起走著。


    秦亮遂好言勸道:“司馬懿已經完了,諸葛將軍不可能再與司馬家有什麽關係,仆以為,不如繼續拉攏他。”


    王廣看了一眼台基那邊,立刻問道:“汝外姑請仲明來說的?”


    秦亮搖頭道:“這是仆自己的看法,我們現在要用很多人,隻要不是處心積慮要與我們過不去的,都能用。”


    王廣歎了口氣道:“諸葛誕所作所為,實在太讓我失望了。諸葛家靠不住阿。”


    秦亮想了想道:“長輩的事,仆本來不該多嘴。不過令君與外姑相處得不錯,令君方經曆喪母之痛、與繼母合得來,也是挺難得的。諸葛將軍所為、與外姑沒多大關係,她又不能決定諸葛家的大事,嫁給外舅,她便已是王家的人。”


    說到這裏,秦亮心說諸葛淑要是能做主,她嫁了個年齡差距兩三倍的人、或許根本不在意被休,無非是要聽從諸葛誕的安排而已。


    王廣問道:“令君也不想我休掉她繼母?”


    秦亮道:“外舅續弦的時候,令君或許不太高興,但現在外舅已經娶了妻,令君應不想又換一個繼母。當初我們一家人在壽春時,不是相處得很好嗎?”


    王廣看了秦亮一眼,輕輕點頭,似乎已有點動搖。


    秦亮又道:“以外姑的性情,應該不會怎麽管外舅的事。外舅若把外姑休了,那便徹底得罪了諸葛將軍,仆覺得此時真的沒必要。”


    王廣其實不是個剛愎自用的人,聽到這裏,終於鬆口說道:“我再想想。”


    丈婿二人邊走邊談,沒一會就見令狐愚也從廳堂裏走了出來。


    王廣秦亮便與令狐愚見禮,彼此寒暄了兩句。令狐愚道:“剛才汝三叔一直在勸酒,我都沒注意仲明去如廁了。”


    秦亮聽著這句話,總覺得有點奇怪。


    王廣是令狐愚的表兄,表兄弟之間說話常常沒個正形,果然王廣直接道:“沒人陪表弟如廁,汝不習慣嗎?”


    三人笑了幾聲,秦亮便對王廣道:“請外舅先回,仆一會就來。”


    王廣點了一下頭。


    令狐愚的酒量不錯,但此時看起來已有點搖搖晃晃的,估計正如令狐愚所言、遇到了王金虎與他對喝。三叔總算找到了棋逢對手的人,他以前本來就不該逮著秦亮一個人灌。


    兩人沿著走廊慢慢走,秦亮不時伸手扶一下令狐愚。


    令狐愚忽然道:“我這頭發真的不掉了,確實是那個楊康給我下毒!嬢的,若非仲明,我這會怕已經埋到了土裏。”


    秦亮隨口道:“表叔命不該如此,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時令狐愚看了秦亮一眼,又道:“仲明以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秦亮笑了一下,說道:“都是自家人,有事當然要找表叔幫忙。”


    令狐愚也發出“哈哈”的笑聲,點頭道:“是這麽回事!”


    令狐愚一邊搖晃著走路,一邊又談起了他的同族叔父令狐邵,之前在曹爽府就曾說過。不過那叔父好像已經死了,令狐愚仍舊拿出來說,喝酒之後好像確實比較話多。


    秦亮心道:如果令狐愚的那個叔父還活著,估計他便不用再找人傾述、可以直接跑到當事人麵前去炫耀。


    不過令狐愚的話、倒是提醒了秦亮,秦亮也有個同族兄長,便是秦朗。


    隻是秦亮與族兄沒有那麽多恩怨,以前幾乎沒來往,這會秦亮倒想派個人去問問秦朗、願不願意出來做官。


    反正那麽多官位都要分給各個大族,而秦朗應該是有能力的人。有幾次邊關出事、都督刺史打不過,秦朗被派去救火,一去便能獲勝。


    從秦朗以前做官的經曆來看,此人還不喜歡結黨。別人給他送錢,他隻收錢不辦事,後來自然沒人找他了。難怪作為一個對賄賂來者不拒的貪官,文帝、明帝都很喜歡秦朗,而不喜歡同樣的曹操“假子”何晏。


    ……


    ……


    (感謝、恭賀書友“書友簡”榮升到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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