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寧靜的黃昏,裏坊格局的城市,一般的街道上沒有市場商鋪、也沒有喧囂,平靜得不像是都城。


    吳心在前麵趕車,馬車已進樂津裏。忽然右側的房屋後麵,隱約傳來了喊聲,秦亮側耳傾聽,大概是有人喊“站住”、“別跑”之類簡短的話。


    他不禁好奇,便挑開了側麵竹簾的一角,朝右邊觀望。一時間啥沒看見,隻看到宅邸的圍牆、房屋的瓦頂。


    馬車駛過兩座院子之間的巷子時,秦亮忽然一臉驚訝。隻見一個女子正在巷子裏、向這邊狂奔,後麵追逐的兵卒已經到對麵的巷口了。


    讓秦亮意外的是,那個女子他認識,便是在秦川中碰到的那個姓陸的女道士!畢竟相處了好幾天,而且事情沒過多久,即便陸師母臉上的膚色不同了、但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刹那之間,秦亮便隱約感受到了某種溫暖而細猾的觸覺。接著缺水快渴死的那種極度難受、以及陸師母供給食物飲水的事紛紛閃過,還有他自己說過的許諾,大概是什麽虧欠了恩情、他日有機會定當回報不會推諉之類的話。


    這女人怎麽會在洛陽、而且在樂津坊?秦亮顧不上多想,頃刻便下意識地做出了決定,他對前麵說道:“暫且慢下來。”


    “籲……”吳心發出了一個聲音。


    接著秦亮掀開了尾門,少頃,陸氏便奔出了巷口。秦亮對著她喚了一聲:“這邊!”


    陸師母看了一眼,果然也立刻認出了秦亮,急忙朝這邊奔過來。眼看陸師母即將追上慢下來的馬車,秦亮反應極快、轉頭便道:“快!馬上轉進左邊路口。”


    追上了馬車,陸師母伸手按住車廂底板,她滿臉都是驚慌恐懼,用力一跳、直接撲了上來。頓時撲了秦亮一個滿懷,把他按翻在了車廂裏。他的胸膛溫軟一片,滿懷都是婦人身體婀娜的感受,鼻子裏還聞到了些許香味、許久沒洗頭的頭油膩味。


    陸師母好像覺得秦亮身上有釘子一樣,立刻想掙脫。這時“劈啪”的揮鞭聲過後,馬車往前一衝,慣性之下,兩人差點被甩出去。秦亮反應很快,伸手便抓住了車窗邊緣,一手摟住了身上的陸師母,正好用力按在她腋下的側胸上。


    等那股慣性衝勁過去了,陸師母馬上拽住秦亮的手,用力拉開。兩人也分別坐了起來。陸師母正在瞪眼看向秦亮,秦亮則一臉嚴肅,回過頭對前麵的吳心說道:“先遠離此地,想辦法盡快出樂津裏!”


    吳心隱約回應了一聲“喏”。


    秦亮暫時沒理會陸師母,隨即閂上尾門,輕輕挑開側簾,觀察著外麵的光景。


    沒一會,吳心逐漸讓馬車恢複了正常速度,在樂津裏的街道上迂回行駛。坐在旁邊的陸師母也沒吭聲,她的臉色難看,驚魂未定,一臉緊張。


    馬車終於出了樂津裏,在裏坊門時並未被阻攔,秦亮稍微鬆出一口氣。


    此時他才暗自有些懊悔。如果剛才運氣不好被官兵纏住,他倒是沒什麽事,找個回洛陽取重要東西之類的借口、便能脫身。但如此一來,很多人都知道他回洛陽了,誰接走了王玄姬、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雖然到時候也可以解釋,姑想清修一段時間,令君便托付他回來、接送照應一下姑;然後不承認他與姑有什麽問題。這樣王家人也沒什麽好辦法、畢竟令君會認下此事。不過無論如何,秦亮仍然會多很多麻煩。


    剛才刹那之間、確實太急迫了,他根本來不及多想,隻憑本能直覺在做決定。而陸氏在秦川中的幫助、確實影響了他的判斷。現在想來,秦亮前世其實不是個壞人,觀念還是傾向於知恩圖報。


    秦亮轉頭看了陸師母一眼,有點好奇她臉上的皮膚怎麽變色了。之前她在秦川中蠟黃中略顯粗糙的臉,大概是抹了什麽東西,但抹得相當自然,秦亮彼時沒注意、疏忽之下竟未看出來。


    他喜歡皮膚白的女人,但彼時陸氏一張臉像因風吹日曬、曬黃了似的,他仍然覺得有些姿色;如今看來,他確實看走了眼,這陸氏其實長得挺漂亮。她臉上的皮膚雖不似洛陽美人一般非常白皙細嫰,卻也不錯,有點風吹日曬的痕跡,但膚色是淺淺的鵝黃色、挺漂亮。


    不過她把臉上塗的東西弄掉之後,整體膚色不太一致,遮住的地方挺白嫰,臉頰又是鵝黃色、有些日曬的痕跡;加上衣裳不太幹淨……隱約有山林的氣息。她生得一雙內雙眼皮的勾人柳葉眼,哅襟不是很高,但腰身細長。


    這次給秦亮的印象,竟然好像有一種與普通士庶婦人不同的妖氣!道士不是伏妖的嗎?


    陸師母仍然沒吭聲,蹙眉看著他。秦亮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袍服出現了狀況。


    之前三天,秦亮馬不停蹄趕著來洛陽,身邊雖有吳心、但他不可能有時間想那種事。一連幾天未近女銫,很容易有反應,在陸氏撲倒他的時候,他就出現了異樣。難怪陸氏會想掙脫他。


    秦亮那時很緊張,自己倒沒太注意。有些東西就是化學範疇,他主觀上沒想那麽多,仍然無法控製,浩然正氣大致就是如此。


    他不動聲色地抬起衣袖,把寬大的袖子拂到前麵、暗中撥了一下,這才一臉不解地開口問道:“仙姑怎會在洛陽,且出現在樂津裏?”


    陸師母臉上沒什麽血色,聲音略粗、顫聲道:“我們來洛陽,就是為了見府君。打聽到府君的住處,想過來看看,不料被以前的同門師兄出賣檢舉了!我夫君被官兵抓了,府君有沒有辦法救他?”


    秦亮還不太清他們究竟來幹什麽,但從片言隻語中,他大概猜測、這幫人就是費禕的奸細!畢竟之前秦川初見,他就有些懷疑。如果他們是蜀國奸細,那來洛陽可能是為了挖人。


    他心道:你們有人被抓了,一拷打還能不招?那我還不趕緊避嫌?


    秦亮出生於冀州,是王淩的孫女婿、年紀輕輕就做了郡守,如今在魏國的光景很好。所以他沒有叛洮的理由,朝廷諸公也不會因此懷疑他。何況又不是秦亮主動聯係的費禕,他真要投靠費禕的話、為何在秦嶺中破壞費禕的大略?


    但秦亮也肯定不會主動去撈人。他不是壞人,但也不算不上什麽好人,他幫陸師母逃脫已經冒險了、不可能什麽都願意做。


    他便沉吟道:“暫且可能做不到,你們畢竟是蜀國人。仙姑先別急,等一段時間,再想想辦法。”


    陸師母急道:“府君那麽大的官、家裏還有人做都督,隻是想避嫌、不願被曹魏懷疑罷?”


    秦亮看了她一眼,心道:有些話心裏有數就行,何必說出來?


    不過,陸師母估計也是因為心急所致。果然片刻後她便回過神來,歎息道:“府君能救我,已是大恩大德。妾不該強人所難。”


    秦亮道:“仙姑對我也有恩。但此事確實急不了,現在我也有麻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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