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上房有閣樓,內外兩道門、兩層牆,沒有窗,所以非常密閉。


    先前院子裏外的各種蛙“呱呱”拚命叫喚、蟬蟲也在撕聲力竭,其實非常吵。但此時屋子裏卻十分安靜,隻能聽到細微的自然噪音,空氣中寧靜卻不死寂。


    直到此刻,秦亮已經看到人從地洞入口出現了,他仍然有點不敢相信、殿下真的來了?他甚至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想掐自己一下。


    但是如此清醒的中午,空氣中的陳舊氣味、小蟲飛舞的細響、木地板上的損壞小缺口、眼前的郭太後手腳並用的生動姿態,一切景象與感受都如此清楚,做夢不可能做得這麽細致。


    這時郭太後一隻手撐住木地板,一隻手仍然側舉著執扇,人便默默地站到了地麵上。


    秦亮一下子看清了她的身段,感覺腦子隱約“嗡”地一聲。


    甄氏說郭太後的年齡比她稍大,秦亮估計郭太後超過了三十歲,但她的身材確實好得不像話!


    從紫色的長裙估摸,她的腿挺長、身材高挑。那垂到了髖的寬袖淺桃紅上衣、還算比較合身,但腰身的絹布仍有些寬鬆飄逸之感,隱約中能叫人察覺到那布料下、柔韌的小蠻腰。皷囊的哅襟,甚至讓絹布料子也綳得很緊。


    她應該是換了外麵的衣裳才來的,首飾也取了、隱約閃了一下應該還剩耳環。


    甄氏確實沒有騙秦亮、說話的可信度很高,郭太後的身段非常吙辣,比甄氏好多了。甄氏還說郭太後冰清玉潔、長得遠比她漂亮,秦亮此時更加好奇,所謂郭太後的漂亮相貌、冰清玉潔的肌膚是什麽樣子。


    但郭太後全身嚴嚴實實,一把大執扇遮住了頭頸,沒露出一點皮膚。


    拿著執扇的手指能看到。手指果然很修長、隱約能看見筋,修長的手指很白,不似女郎的嬌嫰小手、卻有一種會做事的女人味。


    她走路的姿態也很端莊好看,步子雍容平穩,素雅的著裝、也藏不住那種自有的華貴氣質,但她的腰和殿會很克製地輕輕擺動,凹突有致的身段、會讓其成熟媚感自然而然地流露。


    兩人都沒有說話,秦亮起身去把洞口重新蓋住。郭氏稍微停了一下,微微側頭從執扇下麵看了一眼。秦亮隻從餘光裏、看到了一眼那雪白而秀氣略尖的下巴,還有塗著胭脂的嘴。她的朱唇胭脂塗得很別致,好像沒塗嘴角,顯得嘴挺小。


    郭氏的身份還是“那位夫人”,所以她一句話也沒說。估計怕開口就讓秦亮聽出來,然後把秦亮當場嚇倒。


    秦亮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於是沉默著等她走到榻前。


    他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正想過去。這時郭氏把床帳放了下來,然後自己脫了鞋,仍舊拿執扇貼著臉、便轉身坐到了塌邊。很快她把腿與腳也收了上去,將床帳緊緊拉攏了,把秦亮擋在了外麵。


    郭氏的動作正經而守禮,這種時候、做事仍然是有板有眼,看得秦亮有點想笑。但沒一會,秦亮便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會看到這樣的場麵。一時間秦亮忽然醒悟過來,好像宮中的人生病了、禦醫把脈就是這樣。她還真是一本正經地執行著事情。


    秦亮當然不能讓她這麽生硬地應付過去,他又想到了那種叫冰麒麟的神獸。


    她在帳中、好像用被褥蒙住了頭,於是過了一會,她的聲音就像是屋外的蛙鳴蟬叫,隔著牆,聽不太清。


    其實秦亮是否能夠充分投入情感、述說的情話有多麽深入對方的內心,與井本身的關係不大,卻與女子全方位的整體美感有關。一個真正美人,你會覺得她無論什麽地方都必定帶著芬芳。又如琴瑟和鳴、不是獨奏,而是默契與相互鼓舞形成的狀態。


    無言地述說了好一陣,秦亮終於有言地開口道:“殿下,我把帳拉開罷。”


    郭氏的身體頓時一顫,立刻慌忙縮回了幔帳。過了一會,她才輕輕拉開幔帳,露出了一張通紅的臉。


    甄氏確實是比較誠實的一個婦人,她說郭氏的話、一點誇張都沒有,郭氏真的非常漂亮。


    那流暢的麵部線條,雖比鵝蛋臉稍微少點圓潤感,但臉型五官均勻端莊,有一種大方的美感。一雙杏眼,自有一種誘人心靈的睸色;加上那小嘴、略尖的下巴的秀麗感覺,正是端莊大方的美感中、帶著嬌睸的氣質。相貌與她的聲音感覺竟然很搭。


    她的肌膚白得像精細的瓷器、滑若羊脂玉,不太通透,卻相當白皙。那羞葒的臉,讓嫵媚之氣、更增添了幾分。


    一瞬間秦亮感覺身體都是飄的,感覺腦子有點昏。


    郭氏喚了一聲“仲明”,便不好意思地拿寬袖又遮了臉,嬌聲道:“卿猜出來了,居然還敢來?”


    她的音色沒變,莊重的主音中、帶著嬌氣的輔音,但語氣不一樣了,完全不像在朝堂上那樣平緩從容,此時的情緒表現得十分明顯。


    秦亮不知如何作答,心道:上次是誰不敢來、放了我鴿子?


    他便隨口說道:“正因是殿下,仆才膽敢。”


    郭氏咬著下嘴唇,盯著他道:“卿為了我,真的什麽都不怕阿……什麽都願意做,竟然、那樣對我。”


    秦亮道:“得親殿下芳澤,我自願的、且甘之如飴。”


    她的目光變得微微迷離,非常小聲地說道:“前陣子聽說了卿之噩耗,我真的好傷心、後悔。去年就不該退縮,我恨自己、太害怕了。”


    秦亮顧不上多說,便側坐到了塌邊,靠近擁抱郭氏。郭氏馬上回應,沖動地緊緊摟住他,發出了終於如願以償般的歎息。秦亮伸手放在郭氏白皙的脖頸上,輕撥交領向她肩頭滑去,她完全沒有抗拒。秦亮便埋頭聞著她肌膚上的氣味。


    郭氏的聲音已經變得不太清晰:“是不是跟我那件裏衣的氣味一樣?我身上的模樣、又是否與卿想的相同?”


    “嗯。”秦亮應了一聲,他感覺自己需要更多的氧氣。


    人的感覺、與心境有關,並不一定非得去什麽地方才能開懷。此刻秦亮便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密閉的房間內,卻是在一片原野之上。


    原野上的風景多麽美妙,豔麗的桃花滿天飄飛,漂亮到極致,春風吹得萬物渤發,桃花變桃果、熟得充侐了果汁。柳枝像青絲一樣,在風中飛舞玻動。一切都是如此開闊而暢快,叫人覺得心胸如大海一樣寬廣。駿馬在原野上飛奔,馬肩上洋溢著肌肉的力量、在汗中閃閃發光,它全力以赴,左衝右突,盡情地放開了馬蹄亂奔。那駿馬揚起前蹄,後蹄奮力一蹬,徑直飛躍上了半空,從餱中發出一聲長嘯。


    良久之後,郭氏“咳咳咳”地咳嗽了幾聲,軟軟地跪坐在木地板上的她、終於吃力地站了起來。秦亮捧著她的臉頰,她則目光閃爍,垂著眼睛隻顧看地板。


    偶然對視一眼。隻見郭氏的眼神十分複雜,目光脈脈含情,矜持內斂的羞澀中、又隱約深藏著似笑非笑的放樅,且在瞬間不斷變幻著。那明亮有神的眼睛,如同幽深的潭水一般,剛被輕輕觸碰了一下、遂蕩起了層次奇妙的漣漪。


    兩人都沒有說話,郭氏開始尋找地板上到處都是衣衫。榻已幾乎快被拆掉了,幔帳撕出了一些布條,被褥也裂開了,上麵一團亂沒人去整理。


    “我得走了。”郭氏拉扯了一下寬袖上衫輕聲道,“逗留得越久,越容易出意外。”


    秦亮點了一下頭,幫忙去掀開地洞的木板與竹箍夯土。


    郭氏剛走到地洞旁邊,卻忽然轉身,一把摟住了秦亮,用口鼻貼著秦亮的脖頸使勁聞著。郭氏摟得很緊,仿佛想把她整個人都壓進秦亮身體裏、以便合二為一。秦亮也立刻吻住了她的嘴唇,相互呼吸著對方口鼻中的氣息。


    過了一會,郭氏才掙脫開來,盯著秦亮狠狠看了一眼,沉聲道:“我真的走了。”她終於提起長裙、轉過身用腳踩到木梯上。


    秦亮等了一陣,直到地道裏細微的聲音完全消失。


    房間裏又恢複了寧靜,仿佛除了秦亮、從來沒人來過。秦亮開始仔細地重新掩蓋地洞入口,然後收拾了一下房間,準備帶走破爛的帳幔被褥等物扔掉。


    他打開兩道房門,午後的陽光頓時好像“嘩”地一聲湧進了陰暗的屋內,讓他整個人都沐浴在了光輝之下。他不禁仰頭看了一眼萬丈驕陽,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殿下跪在自己麵前的景象,忽然有種莫名的權柄慾望充盈心間。


    除了億萬束陽光驟然出現,外麵聒噪的雨後蛙鳴、蟬叫也重新響起,這些動物真是不嫌費力。不過這屋子的隔音確實好,關上兩道門後、這麽大聲的噪音也傳不進去,那麽裏麵像是垂死掙紮般的拚命哭訴,應該也傳不出來。


    秦亮久久站在門口的太陽底下。直到身上感覺被曬燙了,他才長長地籲一口氣,回頭拿東西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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