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昨日,午膳過後秦亮在校事府各處溜達一圈,暫時並不想管校事府。回到前廳,秦亮見了隱慈吳心、給他們派了一個差事,自己便徑直回家了。


    快到傍晚時,家裏來了個客人。秦亮走出上房,見到是個女扮男裝的女郎,他看著有點眼熟,等拿到女郎送的一片竹簡時、立刻想起來了……女子是盧氏身邊的人。


    秦亮拿起竹簡一看,上麵寫著一行字:贈君薄禮太學故人。


    沒錯就是盧氏的筆跡。盧氏自從兩年前約見一麵後,便沒再聯係過秦亮,應該是秦亮當時的表現、讓她試探出了想要的結果,徹底放心了。時隔這麽久,忽然派人送禮,什麽意思?


    送信的女郎拿著一隻木盒子,說道:“秦君,可否借一步說話?”


    秦亮便把女郎叫到了一間背僻的廂房裏。


    他在一張繩床上坐下,接過木盒,打開瞧了一會兒:“這是什麽東西,首飾?”他把東西從盒子裏拿了出來,又覺得不像是首飾,前端從大到小有幾顆玉石圓球穿在一起,大小不等的玉石之間緊貼不能活動,尾端又連接著一串稀疏的沉香木珠。看這材料做工,價格不菲也。


    女郎道:“夫人說,與君相識時,還不知道有這樣的東西,不然便能少吃些苦頭。”


    此事秦亮可沒對第三人提過,盧氏竟然自己告訴了別人。不過這女郎應該是她從娘家陪嫁過去的、是她信任的人,不然盧氏不會說。


    “哦。”秦亮恍然道,“但又有何用?”女郎目光閃躲、好像不好意思,小聲道:“鄉間之農戶,耕作前不得翻地?”秦亮點了點頭,又好奇道:“農戶為何非得耕作、那塊地?”女郎悄悄道:“先翻著,最後時刻再耕那塊地,這樣彼此都好。夫人現在很恨那個人,但也不想對他太過分。”


    秦亮終於明白了,“意思是夫人派汝來,要約時間地點?”


    女郎尷尬地點了點頭。


    秦亮沉住氣,想了想又問:“她被打了?”


    女郎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君怎麽知道的?”


    秦亮道:“我猜的。”他從齒間吸了一口氣,猶自搖頭道,“但也不對阿,盧夫人想報複何公子?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好像不是那種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女郎沉默了一會兒,好像在回想,終於開口道:“夫人是這麽說的……他在鍾家莊園上講了些什麽,不是答應過我、不說出去的嗎?還說什麽、自己不是那種人,隻是詆毀何公子算是什麽報複?嘖,說得多好聽,我都真的相信了。他不就是想威脅我,讓我陪他做那種事嗎……”


    “等等。”秦亮道,“別急,我在鍾士季莊園上講了什麽?那天是八月十四,這才沒過多久,我可記得很清楚。”


    女郎道:“君不是悄悄對人言,當初在太學時與夫人有隱情?”


    秦亮頓時脫口道:“盧夫人被何駿詐了!”


    接著秦亮又皺眉道:“她是怎麽回答的,承認了?”


    女郎道:“夫人隻說沒有什麽隱情,然後還是被打了一頓,臉上都是傷。”


    秦亮頓時鬆了一口氣,緩口氣道:“還好,我正尋思,盧夫人應該不是那麽愚鈍的人,無憑無據的,她認什麽?”


    畢竟現在大家都已分別成婚,秦亮不想再把舊事拿出來計較,最好隻當沒發生過。


    女郎的聲音道:“君的意思,沒說過那些話?”


    秦亮道:“我為什麽要說?盧夫人竟然相信何駿的話。”


    女郎抿了抿薄嘴唇,“夫人怎麽知道、君說沒說?”


    秦亮懶得反駁,大概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光景,便道:“當時我與何公子話不投機,但談的是校事令的官位問題,根本沒提到盧夫人。有個姓柳的豎子,看熱鬧不嫌事大,在那裏挑撥,言稱何公子總與我過不去、是不是當初與盧夫人有什麽隱情。何公子當即就惱了,若非許多人在勸,怕得打起來。”


    他頓了頓道,“姓柳的叫什麽來著,反正才十幾歲大。幾年前太學的事,那時他恐怕還在家裏讀論語,知道個什麽,就是為了挑事在那裏亂說。我當時還說了一句話……”


    因為才過去幾天時間,秦亮略微一想便記起了原話,“時盧夫人之父在太學任官,與盧夫人相識的人、不止一兩個,何必捕風捉影?”


    女郎問道:“君真的替夫人說了話?”


    秦亮道:“莊園上不止一兩個賓客,夫人找人打聽一下,不就知道?才過去幾天時間,大夥必定都還記得。”


    女郎道:“這等事怎麽好意思開口,不管夫人還是妾、去問人都很奇怪,不心虛問什麽?”


    秦亮立刻道:“她就是太心虛,問一下怎麽了?”


    女郎道:“何公子咬定是君說的,夫人遭打了一頓,便也認為君可能悄悄對別人說過什麽、想敲打她。”


    秦亮道:“汝回去告訴盧夫人,以前那點事沒什麽大不了,忘了罷。還有那句什麽隱情的話、也不是我說的。”


    女郎想了想道:“君是不是曾經提及過,別人才會多想?”


    秦亮愕然。


    女郎看了他一眼,估計怕他發火,終於不再糾纏,隻是輕聲問道:“君不約時間了嗎?地方我們都找好啦。”


    秦亮搖頭歎道:“現在沒必要冒那個險。夫人早已為人婦,她家的事,我也管不了,但絕不會出賣她。汝轉告她,我真的不怨恨她、也不會要挾她,怎麽就不信我?”


    一時間秦亮甚至猜測,何駿好像很喜歡在外麵沾花惹草,是不是這種事幹多了,讓盧氏覺得男人都是那個樣子?


    不過秦亮看了一眼案上的盒子,覺得此物挺有意思,這種東西在此時很稀罕,花錢也不好找到,而且從穿的繩子便能看出來,嶄新沒有使用過。盧氏說了是送給自己的禮物,秦亮便伸手默默地拿在手裏看。


    女郎見狀,便道:“夫人送給君,君便收著罷。”


    秦亮笑了一下。


    女郎又低聲道:“夫人時常會去東陽門那邊的大市,最大的一間錦緞商鋪。君若有事相見、便等夫人去大市的時候,勿要把書信示於外人。”


    秦亮恍然道:“記得,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他拿著別人的貴重禮物,這才隨口問了一句,“盧夫人的傷,不要緊罷?”


    女郎道:“隻是皮肉傷,應無大礙。”


    秦亮點頭道:“那就好。”


    女郎揖拜道:“妾會如實回稟夫人,請告辭。”


    秦亮起身把她送出廂房,喚跟著一起回家的饒大山送客。他拿著手裏的盒子,重新走回廂房,四處看了看,又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來到了上房旁邊放簡牘的屋子,把木盒子放到一隻裝案牘的麻布袋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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