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托著那藥罐,白牡嶸一步一步的走上樓,樓下的上女都不知上頭發生了什麽,神神秘秘,但沒有命令,她們的確是誰也不敢上去。


    單不說宇文玠,就是白牡嶸,發起脾氣來,都真是嚇人。


    有兩個上女站在樓梯口那兒往上看,想聽到一點動靜,但,什麽都沒聽到。


    流玉做著手裏的事兒,一邊看著她們發出嘲諷,還妄想呢,一個個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什麽德行。


    樓上,宇文玠的房間房門緊閉,白牡嶸坐在床邊,單手托著瓷盅,一邊看著他,這小子好像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確定你喝了這玩意兒不會被毒死麽?」第一次看到有生病了喝龜血的,奇葩的騷操作。


    宇文玠倒是沒說什麽,隻是看著她手裏的瓷盅,似乎在運氣。


    「來吧,早喝了早好。」身體一轉,白牡嶸單手鑽進他後頸下,直接把他抬起來一些。然後另一手拿著瓷盅,送到他嘴邊,她看著也跟著齜牙咧嘴。


    宇文玠也沒有反對,瓷盅邊緣到了嘴邊,他也順勢喝了下去。


    看他真喝了,白牡嶸也屏息,這玩意兒的氣味兒真是讓人受不了,他能喝得下去也是英雄了。


    很快的,瓷盅見了底,最下麵沉澱了一些黑色的粉末,也不知是什麽東西。


    宇文玠停止了吞咽,白牡嶸也把瓷盅撤開,一邊放下他的頭,她一邊打量著瓷盅裏頭的那些粉末,大概就是什麽藥材了。


    「怎麽樣,覺得好些了麽?」把瓷盅放到一邊,白牡嶸打量他,擔心他會因為龜血而掛了。


    「沒有。」宇文玠也算誠實,喝了藥,他的胃在翻騰,確實很噁心。


    無言以對,「那怎麽辦?這麽噁心的東西都喝了,結果卻沒好轉,那不是白喝了?風寒感冒,最尋常的應對方法就是讓自己流汗。大汗淋漓一次之後,再蓋上被子好好休息,第二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當然了,也得分哪種風寒。」她想了想,算是給他出主意了。


    「頭疼。」所以,他並不想動彈。


    「你應該照鏡子瞧瞧自己的腦門兒,跟壽星佬似得,能不疼麽?我再給你塗些藥把,明天能不能恢復,就看的你自己的了。」起身,她走到窗邊,打開昨天那小藥箱,找出昨晚那瓶藥。


    宇文玠沒反對,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喝下去的藥的原因,他的臉都是紅的。


    重新坐在床邊,倒出藥膏來,一點點的擦在他額頭上。


    真是可憐,因為腫脹,手指按上去的時候,好像按在饅頭上一樣。


    「成了,你休息吧。小可憐兒。」收回手,白牡嶸居高臨下的盯著他,說真的,如果他母親還活著的話,瞧他這個樣子必然想把他抱在懷裏好好安慰一番,太可憐了。


    宇文玠沒有回答她,隻是看著她起身,然後離開。房門被關上了,這房間裏又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了。


    返回了自己的居室,白牡嶸將偽造好的休書拿出來,展開,上麵的字再配上印鑑,真真是完美。


    重新摺疊起來存放好,隻等他精神好一些後,便將這個給他。對了,她還得簽上自己的名字,似乎待他確認無誤之後,她就會得到一個類似於離婚證的東西。這個程序她不是很懂,小羽也說的模稜兩可。


    計劃著助力宋子非將錢送出皇城的計劃,白牡嶸這一夜也沒怎麽睡。一大早,太陽還沒升起呢,她就起床了。


    更換了衣服,又重新把長發捆綁在腦後,沒人給梳發,這就是她所知的以及所能做好的唯一的髮型了。


    走出房間,便第一時間看向宇文玠的房間,房門緊閉,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人確定是在裏麵的。


    也不知情況如何了,想起他昨晚吃的藥,白牡嶸覺得不靠譜。


    往那邊走,剛走到樓梯處,正好有人上樓了。是護衛,手裏端著昨晚一樣的瓷盅,看來又送藥來了。


    「還是昨晚的龜血?生了一場病,到底要宰幾隻烏龜?在天有靈,非得恨死你們不可。」站在那兒,白牡嶸看著他手裏的瓷盅,一邊搖頭嘆道。


    護衛在差兩個台階上來時停了下來,直接舉起瓷盅恭敬的送到白牡嶸手裏,「有勞王妃了。」


    「以為我站在這兒是為了等你的?昨晚跑了一次腿兒,這活兒好像就成我的了。」不滿,但手卻伸了過去,將那瓷盅接到了手裏。不過,和昨晚的不太一樣,托在手裏,很冰涼。


    護衛也不吱聲,指使白牡嶸代勞,他好像也沒覺得慚愧。


    托著瓷盅,白牡嶸轉身往宇文玠的房間走,依舊在門口那兒敲了敲門,也依舊是沒得到回應。


    自動推開門,看到的便是坐在床邊的宇文玠。他兩條腿在床外,一身白色的中衣,墨色的長髮有幾縷在肩頸一側,臉白白的,腦門兒紅紅的,就像剛從死亡邊界爬回來的倖存者,讓人忍不住想拉他一把。


    「你不發燒了?」走進來,白牡嶸看了看他的臉,雖說瞧著狀態不太好,但穿著這樣坐著,顯然是不覺得冷了。


    「好多了。」宇文玠開口,但卻顯得有氣無力。


    「你不會是裝的吧?上回去邊關,你裝的就特別像,連大夫都騙過去了。」這傢夥演戲有一手。


    宇文玠看著她,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說不清的可憐,讓人根本無法懷疑他是在作假。


    見他不理會,白牡嶸直接伸手覆在他額頭上試了試,的確是沒那麽熱了,好像退燒了。


    「看來這玩意兒還真有效果。不過今天的和昨晚的不太一樣,溫度不一樣。」幾分存疑,白牡嶸揭開瓷盅的蓋子,看見的還是紅色的粘稠液體。


    湊近鼻子,她嗅了嗅,「氣味兒也不太一樣,比昨晚的要更強烈。」應當是藥材更換了。


    宇文玠卻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接過來,他先屏息,隨後一點一點的喝了進去。


    白牡嶸始終歪頭不眨眼的看他,直至他全部喝光了,白牡嶸也跟著長長的呼吸了一口氣,「好喝麽?」


    「還有一些,你嚐嚐吧。」說著,宇文玠把瓷盅又遞給了她。


    接過來看了看,果然是還有一些,紅色的液體下,還有一些黑色的粉末,不知是什麽藥材。


    聞了聞,她看了一眼宇文玠,他似乎是喝習慣了,所以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舉起瓷盅,湊到嘴邊,然後將裏麵剩餘的一點緩緩的倒進自己的嘴裏麵。


    入口是涼,好像冰鎮過一樣,但因為嘴裏的溫度,涼意也逐漸消失了。隨之而來的,便是腥味兒和苦味兒,和在一起,她暫時都不能呼吸了。


    看她因為奇怪的味道而變醜的臉,宇文玠緩緩的彎起唇角。許是因為他長得特別白,所以嘴唇就顯得紅彤彤的,好看的很。


    「好喝麽?」他問,似乎很好奇她品嚐之後覺得如何。


    「你是勇士,敢於嚐試世間各種奇葩之物。好奇怪的味道,不知是什麽藥材。」苦味兒和腥味兒淡下去後,嘴裏便留下了一股藥材的味道,和她之前所喝過的湯藥味道不一樣,很特殊,說不上來是什麽。


    「名貴的藥材,很難找到。」他回答,但也不說具體是什麽藥材。


    放下瓷盅,白牡嶸咂了咂嘴,他也真是不容易,身體嬌弱經常得病,得病了還得喝這麽噁心的藥,能活到現在,真是用地位和金錢堆積出來的奇蹟。


    「你的腦門兒用不用再擦些藥了?而且,你這樣子也真是不太適合出門兒,好好養著吧。」看他坐在那兒的樣子,憔悴又瘦弱,可憐兮兮的。


    「不行,本王今日有要事。」似乎想起了什麽,他的眼睛也不再輕鬆。


    「你到底在偷偷摸摸做什麽呢?」神神秘秘,見不得人。


    「你不知道也可以的。」宇文玠看著她,隨後道。


    說實話,這樣看著他時,真有一股陰謀家的味道。他可憐兮兮的外表下,藏了一顆運籌帷幄的心,誰都不知他的目的。


    白牡嶸笑了笑,再也沒有說什麽,他不是個小孩兒,她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將這個信息徹底擴大化在腦海中。


    帶著傷病,宇文玠果然離開了,扣著兜帽,誰也沒見到他受傷的腦門兒。


    而且,他離開後就連續幾天沒有回來,倒是有護衛回來又離開了,顯而易見,他應當沒有離開皇城。


    但具體在做什麽,是未知。


    還想把休書給他進行最後的確認和交涉呢,他不見了影子,這事兒也提不上日程。


    所以,白牡嶸便開始進行助力宋子非的事兒。大楊去了一趟周家的工坊,因為付了大價錢,所以已經進行了一半了。


    大楊仍舊神奇於白牡嶸的想法,即便是戲園子裏也沒有這樣的東西。這若是戴在身上走在大街上,誰都得過來瞧瞧,太新鮮了。


    既然即將完工,那麽也可以通知宋子非開始做準備了,出城的地點定在南城門,所以當日他們也得務必準備好才是。時機興許隻有片刻,得抓緊時間。


    連續七天,宇文玠都不見影子,而白牡嶸的事情也進行的如火如荼,而且,她在城裏走動幾次之後發覺,最近這城裏的風聲真的是挺緊的。


    城中的禁衛軍很多,還有一些不知哪個府邸的人,穿著一樣的衣服,也在城中來回走動。


    人多,在白牡嶸看來也是好事。


    終於,到了維多利亞的翅膀交貨的日子,一大早,大楊便離開了王府。依舊從後門離開,但沒想到後門外,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等著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還有四個大小不一的孩子。大的有十二三歲,小的也有六七歲了。


    他們穿的普通,但從大到小卻是一股子久混市井而不懼任何人的樣子,尤其是那瞪起來的眼睛,一瞧就不是善茬兒。


    大楊反倒被他們嚇了一跳,隨後,經過那女子的口才知他們的身份,大楊也瞬時知道蘇昀養在外麵的人是誰。這女子是他女兒,而那些孩子都是他外孫。


    蘇昀的女婿已經去世有三四年了,這麽多年都是女兒獨自拉扯這些孩子。


    大楊隨後便帶著他們一同離開了,並不斷的保證今日之事沒有什麽危險性,工錢也很可觀。


    不過,蘇昀這女兒和外孫跟他倒是挺像的,財迷,又謹慎。


    白牡嶸是在大楊離開後的將近一個時辰才出了王府,而且在離開時發現蘇昀也不見了,還真當這後門是他家,想待就待,想走就走。


    出了王府,她便將身上大氅的兜帽扣在了頭上,帽簷壓得低低的,隻露出下巴來。


    順著街巷穿梭,朝著南城門走,太陽升起很高時,她終於抵達南城門處。城門內百米兩側沒有商鋪,但第一間店鋪就是賣酒的,而且生意做的很大,那些守城的禁軍是這裏的常客。


    白牡嶸也直接進了這裏,二樓是專門給在店裏喝酒的客人準備的,她上了二樓,走進一間房門敞開的雅間,一個人早就等在這兒了。


    爐子和桌子一體的桌灶上正煮著酒,一股梅子味兒,還挺好聞。


    「來的真早。」抬手把兜帽拿下去,白牡嶸便笑了,宋子非看起來真的挺緊張的。


    「馬車都已經偽裝好了,出入城門不成問題。主要是,運送之人都是我的夥計,此等大事又不能僱傭外人。小嫿對於我的人充分了解,哪個人長得是什麽模樣,她清清楚楚。」主要是避開她的眼睛,而且,她似乎為了楚鬱,和宇文騰也搭上了什麽關係。總之,她是在玩火,既然說服不了她,那麽他就隻能選擇獨善其身了。


    「一共多少輛馬車?」錢太多了。


    「二十一輛。」單單是排成一隊,就很長。在街巷中穿梭可以盡力避開耳目,但出城卻不太容易,按照正常的檢查時間,會很久。


    白牡嶸也不由得發出感嘆來,「真的很有錢。」


    宋子非但笑不語,看了看她,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白牡嶸走到窗邊,推開一半窗子往街道上看,依稀的能聽到長街遠處有什麽動靜。而且,視線穿過一些房頂,在彎曲了的街道遠處,能瞧見一些熙熙攘攘的人頭,看來人匯聚的越來越多了。


    要出城的人也很多,因為出城之時得接受盤查,所以進行的也很慢。


    似乎是因為街上的動靜越來越近,使得這邊要出城的人都開始回頭看,城牆上的守兵朝著下方揮舞旗子,在和下麵的守兵進行交流。


    沒過片刻,排隊要出城的百姓大部分都後退,揚著頭打算要去圍觀。


    那些守兵也匯成兩個隊伍,留守一部分人,其餘的人都往這邊走,要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白牡嶸在窗子那兒清楚的瞧見了他們的動向,而熙熙攘攘的人群幾乎占滿了半條街,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進入視線當中。不少的小孩子跟著那群人走,邊走邊跳腳打算去抓那些人身上背著的東西,好奇到極致。


    大約二三十人的隊伍,每個人都背了一對兒碩大的翅膀。翅膀高高的順著頭頂翹上去,不知那翅膀是用什麽材料製成的,但看起來的確是壯觀。


    而且翅膀上還有羽毛,有純白色的,還有五顏六色的,背在後背上,真的像是要張開翅膀飛翔一樣。


    如此奇怪之事,不管是街上的人,還是沿街商鋪裏的人,亦或是在巷子裏聽到動靜的人都紛紛跑出來。


    但,奇怪之事還不止如此,每個背著翅膀的人手裏都舉了一麵旗,旗子上還有字兒,說是派發燒餅,每人過來喊一句口號,就可立即得到。


    人流湧動,不管大人小孩兒都緊緊跟著那群戴著大翅膀的人。在長街的拐彎處,一行隊伍也被人流堵住了,他們戴著圍裙戴著白色的帽子,看起來十分幹淨。而且,分別四個人推著一輛手推車,推車上是捆綁的結實的兩個大木桶,上麵覆蓋著白布,形成一座小山似得模樣。如果距離那推車近的話,就會聞到一股好聞的燒餅味道。


    但是人太多了,推車隊伍被阻擋在了這裏,前進不得。


    那群戴著大翅膀的人慢慢悠悠的前行,一直到了南城門外空闊處,才緩緩停下了腳步。而守軍也迅速的圍攏過來,滿臉嚴肅,這群人來歷不明,占據這地方也是不合規矩。


    白牡嶸興致勃勃的看著,宋子非也被吸引了過來,瞧見那些人背著的大翅膀,他也笑出了聲音,「這又是什麽?鳥人麽。」


    「這大翅膀可不是誰都能背著的,這叫什麽呀,這叫隻要心中有夢想,今年維秘你開場。」她都沒背過呢,看著也是覺得有意思,得保存下來背著才是。


    宋子非覺得荒唐,不過,那翅膀做的還真是不錯。誇張之餘,又很逼真,就是太大了,瞧那些背著翅膀的人都累的臉紅脖子粗的。


    眼見著城門的守兵朝那些人逼近過去,宋子非有些微擔心,畢竟那些人不好應付。


    卻沒想到,他們剛要抓住背著翅膀的人逼問,那群人就開始舉著旗子大喊吾皇萬萬歲。


    那些守兵伸出去的手立即縮了回去,莫名其妙的跟著那些亢奮的人也開始喊吾皇萬歲。接下來,周遭那些百姓也開始跟著喊,好像病毒傳播一樣,不喊表達不出自己的愛戴皇上之情。


    整條街逐漸沸騰,看來都以為派發燒餅這事兒是皇上授意的,不僅百姓如此認為,連守兵都相信了。


    接下來,背著翅膀的人開始和那些守兵交流,說運送燒餅的隊伍被困在後頭了,需要他們維持秩序,讓隊伍過來。


    守兵在莫名其妙且短暫時間內無法思考的情況下開始維持秩序,將那些亢奮的等待分派燒餅的百姓分開,讓出中央的道路來。但猶如分開紅海那樣,並不是十分容易,人太多了。不止當下這些人,還有許多人都在朝著這邊匯聚過來。


    背著翅膀的人們極是興奮,揮舞著手裏的旗子開始號召民眾接著大喊吾皇萬歲,這場麵到了煮沸水的階段。


    趴在窗子往下看,白牡嶸笑不可抑,瞧大楊背著彩色翅膀來來回回賣力的樣子,真是太好笑了。


    他背得翅膀上的羽毛應該是用公雞的彩羽粘貼上的,陽光照在上麵簡直是五彩斑斕。他現在絕對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無人能比。


    他叫喚的是最歡的,嗓子都要嘶啞了的樣子,舉著旗子整個人好像已經放飛了。轉著圈,背上的翅膀和別人的翅膀撞在一起,但也根本不在乎。


    喊著吾皇萬歲,吾皇仁慈,那股子深受隆恩的勁兒,別人都被感染了。


    城門處大部分守兵都過來幫助維持秩序,城門口僅剩下四個在守門。不過他們也好奇,不斷的往這邊張望,有人進城隻是簡單的檢查一下。


    就在這時,幾輛馬車順著這酒樓後麵的一條巷子裏走了出來,他們不疾不徐的直奔城門,而且駕車的人似乎也很好奇這邊的情況,也歪著身子不斷的張望。


    隊伍連續的從巷子裏走出來,到了城門處,自在的停下,接受守兵的檢查。


    馬車上裝的是糧食,守兵邊檢查邊往城裏瞧,但因為排隊的馬車阻擋視線,他們也看不清,就揮揮手叫駕車的人趕緊走。


    一輛馬車接著一輛馬車,檢查的速度較之以往快了一倍。


    這邊,守兵也終於開闢出了道路來,推著燒餅的推車也陸續的過來了。


    隻是路過,人們就聞得到燒餅的氣味兒,真是香啊。


    而且,每個推車都滿滿的,若是一家子每個人都去領取一個,這晌午的一頓飯便解決了,說不準還有剩餘。


    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免費分發的東西,那絕對是最好的,就算是等待多時,需要爭搶,也絕對不會退出。


    轉頭往城門那兒看,馬車一輛一輛的出去了,剩餘在城內排隊的還有兩三輛而已。白牡嶸輕笑,「半個城的百姓都來了,看來我準備的燒餅不夠。」人太多了,都快要擠到城門那兒去了。就算是有追兵,這麽多人,根本擠不過來。


    宋子非看著即將全部出城的馬車,麵色卻是有幾分沉重。看了看身邊的白牡嶸,又看了看城門處,他深吸口氣,隨後開口道:「有件事,我不應該瞞著你,應該對你講明。」


    「嗯?什麽事兒?」聞言,白牡嶸立即扭頭看向他,不知他有什麽秘密。


    看著她,宋子非想了想,「前日,阿茂去你的宅子裏找到了我,請求我幫助他,用我運糧的商隊來把他運出城去。」


    「然後,你把他藏在這隊伍裏了?」白牡嶸沒想到,他還真的會幫楚鬱,畢竟之前,他似乎並不想和楚鬱走的太近。


    「這麽多年,雖是有意無意,他也幫助過我多次。而且,他說事關楚震的性命,我便答應他了。」宋子非如實道。


    「那為何不要你妹妹幫忙?這皇城不是也有屬於她的商行麽?」何必捨近求遠。


    「他沒說,我也沒問。但根據我的猜想,小嫿應當是被宇文騰盯住了,所以阿茂才不敢用小嫿的人。」宋子非猜測道。


    轉了轉眼睛,白牡嶸往城門口看,最後一個馬車已經出城了。很好,出城便成功一半了。


    扭頭再次看向樓下的隊伍,已經開始派發燒餅了,不管大人還是小孩兒全部擠在一起,簡直是搶金子的興奮勁兒。


    擔心會發生亂事,那些守兵就站在裝燒餅的推車前維持秩序,而且開始無意識的檢查每個領燒餅的人是否喊了吾皇萬歲的口號,簡直是盡職盡責。


    白牡嶸看了不由覺得好笑,就知道這句口號是無敵的,就算現在某個大官兒來了,聽了這句口號也什麽屁都放不出來。但凡敢放屁,便是對皇上的不敬,傳到皇上耳朵裏,可不是好玩兒的。


    「算了,幫了便幫了。如果這次是他來求我,我也會幫他的。雖他大哥不是個玩意兒,但畢竟兄弟一場,我理解他。」白牡嶸說著,視線一邊往人群深處看,驀地在人群裏看見了幾個奮力在擁擠,但又一時半會兒擠不出來的人。


    再往後看,這樣的人更多,但人太多了,於他們十分不利。


    看著看著,白牡嶸驀地探出大半個身子往酒樓的後方看,就是之前馬車出來的那條巷子。那條巷子事先踩點時並不利馬車前行,是宋子非的夥計偷偷來開闊了不少。


    果然,開始有人從那邊冒出來,白牡嶸眯起了眼睛去看,隻覺得那跳出去的兩個人特別眼熟。他們直奔城門,亮出腰牌,守衛也根本沒阻攔,他們就衝出去了。


    「不行,我得過去看看。」那出了城門的兩個人,分明是王府的護衛。見過那麽多次,她總是不會認錯的。


    快速的下樓,她幾乎是從樓梯上跳下去的,把下麵在門口瞧熱鬧的小二嚇了一跳。


    衝出酒樓,順著牆邊溜走,她迅速的轉到酒樓後麵的巷子口,正好有幾個人從巷子深處快步走出來。他們顯然剛剛也在擁擠的人群中攀爬來著,因為衣服都皺皺巴巴的,還有的頭髮都亂了。


    不過,白牡嶸沒心思看他們,一眼就看到了當先的人,即便他裹著狐裘披風看不到臉,她也認得出他是誰。


    似乎都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見,幾個護衛也一詫,宇文玠則快步的走過來,接近白牡嶸時,他一手摘掉了兜帽,「你怎麽在這兒?」


    仰頭看著他,白牡嶸眨了眨眼睛,腦子裏數個想法掠過,但最後都被pass了。她一步上前,兩手順著他的披風鑽進去,然後一把圈住了他的腰。


    結結實實的抱住他,她一側臉頰貼在他脖子上,大概是臉故意用力,也興許是宇文玠條件反射的仰頭,她的臉直接貼在了他的喉嚨上。


    「你這是做什麽?」突如其來,宇文玠有些不知所措,身後的護衛也跟著震驚。


    抱著他,白牡嶸隨後仰起頭,下巴就卡在他脖子上,眨著眼睛看他。他在盡力的仰頭躲避她,而且臉都紅成一團了。


    不吱聲,白牡嶸隻是為了拖延時間,再有一點點時間就夠了,他們出了護城河後就會下官道進入山裏。那裏地形曲折,進了那裏就沒那麽危險了。


    「你們先出城。」她不放手,宇文玠也沒辦法把她扯下來,隻是命令道。


    「慢著。」白牡嶸立即喊了一聲,那幾個護衛邁出一步又停下了。


    「你到底要做什麽?」想低頭看她,但是她距離自己太近了,他就一邊後縮一邊低頭,雙下巴都擠出來了。


    驀地,白牡嶸把抱住他腰的手抬起來,然後一把捧住了他的臉,強硬的讓他低頭,「看著我。」


    宇文玠真的是極盡力氣在躲她,以至於臉都有些變形了。幾個護衛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倆,其實眼下看著,他們也覺得有些尷尬,正常來說,他們應該避開才是的。


    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這還是第一次是區別於以前的近距離接觸,是在她清醒,且並非互相攻擊下的接觸。


    「正常點兒,別擠雙下巴。看著我,看我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臉,她又重新捧住他,好像在進行什麽強行逼迫的節目。


    宇文玠稍稍擺正了一下自己的姿態,不過還是極其不自然,且因為乖乖的被她拍巴掌,他也顯得幾分可憐。剛剛從巷子裏往外走的那股子逆風而行的威風,早已消失不見。


    「你覺得,我今兒的眼妝怎麽樣?」仰頭看著他不堅定的雙眼,裏麵的水好像都要流出來了似得,好看的要命。


    宇文玠哽了哽,隨後也緩緩地抬起雙手,一把捧住她的臉,施力,她的臉也跟著變形了。


    「你到底是什麽目的?刻意阻攔本王拖延時間。」把她的嘴也擠成了嘟嘟唇,宇文玠已經反應過來了,她是故意的。


    放開他的臉,白牡嶸抬手一頓劃拉,宇文玠的手也被打了下去。


    她一副佯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就是忽然碰見你了,覺得開心。」


    宇文玠已經看透她了,而且,時間的確是被她拖延了,現在出城也來不及了。


    「街上那些人是你弄來的,裝神弄鬼,你在和楚鬱私下來往麽?」宇文玠微微皺眉,很明顯他不高興。


    「楚鬱?我很久沒見過他了。」白牡嶸依舊裝作不知的樣子,很無辜。


    「你知道他出城要去做什麽麽?兩相平衡,很可能會因為他而打破。」宇文玠接著說,語氣也愈發的低沉下來。


    白牡嶸搖頭,「我不是很清楚你在做什麽,更不清楚楚鬱要去做什麽。好吧,我承認,今日街上的事兒是我張羅的。不過,我是為了幫我誌同道合的朋友把錢運出城。你不會因為聽了有錢,立即出兵去追吧?」


    「誌同道合的朋友。」宇文玠還不知,她在外有朋友呢。


    「反正我沒和楚鬱聯繫,你忽然出現在這兒,我以為你是知道今日有大批錢財要送出城,特意來圍堵的。」看著他,白牡嶸其實知道他是為了楚鬱而來的。從宋子非說完這事兒,到看見眼熟的護衛出城,她就明白過來了。


    宇文玠垂眸看著她,「你倒是為了你那誌同道合的朋友絞盡了腦汁。」能想出那種主意來堵住大道,他們在人群裏麵擠了好久才擠出來。


    白牡嶸什麽都沒說,時間也差不多了,她轉身就走,大有做了壞事就逃跑的意思。


    宇文玠立即跟上,隨著她繞出酒樓,街上的派送燒餅狂歡還在繼續。


    反倒是背著大翅膀的人不剩幾個了,眼下背著翅膀的是幾個孩子,翅膀過於沉甸甸,他們背著晃晃悠悠的。


    分發燒餅的還在繼續,但也隻剩最後一車了,上麵兩個大木桶似乎已經空了一大半,但等著領取的人還很多。城門守衛依舊在維持秩序,還盯著來領取燒餅的人是否說了吾皇萬歲的口號,整個場麵顯得無比滑稽。


    宇文玠看了看,也不由得發出一聲笑來,這是氣急的笑,這世上,大概隻有白牡嶸這九曲十八彎的腦袋能想出這種招式來。


    就算現在讓他去阻攔,他也根本不會去,喊著吾皇萬歲的口號,誰敢阻攔?


    「我的朋友就在上麵,你要去確認一下麽?不過我得先說明,他不是個會為權利而折腰的人,即便你眼紅他的錢,也最好不要生出歹心來,說不準會玉石俱焚。」宋首富,想必見著他的人,就會覺得他全身都閃著金子的光芒。


    宇文玠看著她,透過平靜的麵色,能看得出他是在生氣。


    最後掃了她一眼,他便轉身走進了酒樓。這裏酒種多樣,各自散發著香味兒,宇文玠稍稍斂著呼吸,徑直的上了樓。


    白牡嶸看著他消失,隨後朝著那幾個背著大翅膀的小孩兒走去。這幾個小孩兒大小不一,長得倒是挺精神的。


    走到近前,她從衣服裏撚出幾塊碎銀子來,「拿去,買糖吃。把翅膀給我。」


    那小孩兒七八歲,大翅膀要把他壓得趴下了。見了銀子,小爪子超快的奪了過去,然後就痛快的把翅膀給她了。


    這大翅膀是純白色的,用鵝毛粘的,近距離看可能有些粗糙,但遠處瞧著當真是漂亮。


    拎著翅膀,她才轉身回了酒樓。費勁的把翅膀搬上去,白牡嶸上了樓,那幾個護衛正站在門口守著呢,雅間的門也是關著的。


    他們幾個的眼神兒可謂怨念,這段時間在城中折騰,故意放走一些人,又故意攔截一些人,他們累的半死不活,甚至極度缺覺。


    誰又想到今天街上會發生這種事兒,簡直是嘆為觀止。這麽多年來,從未見過。


    看著他們,白牡嶸隻是覺得不夠湊巧,而且是她技高一籌,也算是楚鬱幸運,求到了宋子非那兒,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麵。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大概就是如此吧。


    將翅膀背上,翅膀過大,撞到了旁邊的門框和樓梯扶手,白牡嶸的身體也跟著晃。


    護衛看著她,一邊後退躲避,這大翅膀,做的真好。他們在街上就看到了,簡直是紮眼,離得老遠都看得見。


    近距離一瞧,果然是不同凡響。


    「好看麽?」背在背上,白牡嶸挺直了肩膀,一邊問道。


    幾個護衛一同點頭,是挺好看的。能想出做這種東西來的人,也真是很了不起。


    白牡嶸輕笑,這大翅膀真重,不過,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向前幾步,大翅膀也跟大風扇似得,幾個護衛立即避到兩側,免得被那大翅膀打到。


    推開門,她再次向前邁步,向身體兩側張揚出去的大翅膀就堵在了門框上,將她也彈了回去。


    雅間裏,宇文玠和宋子非相對而坐,隨著門打開,兩個人也同時看過來。


    她的表演別具一格,宋子非不由搖頭,覺得她真是異常的精力充沛。


    宇文玠卻是無言以對,這個毫無形象的瘋女人,做了可惡的事,轉眼還能笑嘻嘻的。而奇怪的是,他也不覺得她可惡了。大概,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吧,誰又想得到,今日會出這麽多的事。


    瞧她背著那粗劣的假翅膀又自覺十分美麗的樣子,他終是忍不住彎起了唇角,的確挺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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