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張家後院,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從來都是死一般的沉寂,走進去正屋裏一側鏡子裏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鏡麵正明暗不休,裏麵映著一張似人非人的臉孔不斷扭曲,忽而把自己拉成了長長的一條,忽而又弄成了薄薄的一片,忽而頂天立地,忽而又慢慢變小得如同一顆塵埃,不過任它裏麵電閃雷鳴如何翻騰,鏡子卻依舊穩穩的立著不動分毫那人徒勞的努力一直很久很久,古怪的人臉終於頹然放棄,自言自語道:“賊和尚,十數年的囚籠生活,這仇不死不休,等我出來,非得和你們好好算帳不可。”


    話音才落,忽然有人接口說道:“我要是您老人家,就絕不白費力氣。您在這一關數年,能想的法子怕是都早已經想盡了,又怎麽能走出老和尚為你布置的囚籠?”


    鏡子裏的人怒衝衝說道:“又是你丫頭,不耐我一根指頭,卻敢一直來惹我的怒火,不是看在老頭子的麵上,早就要你好看。”


    隨著一陣笑聲,蘇七三人從一陣黑煙中現了出來,蘇七輕輕搖頭笑道:“大長老,我蘇七從來不信什麽情分,我師傅也已經死了好多年,這時候骨頭隻怕也早已經化成灰了,你用不著瞧他老人家的麵子,這就要我好”


    鏡子裏的自然就是天下黃仙之祖,聞言先是不信後是失落,好一會兒才異乎尋常平靜的說道:“老頭子是怎麽死的?”


    蘇七說道:“他啊,死得好沒麵皮,騙了我的二兩銀子去買酒,喝了個大醉,一睡便再也沒能醒來。”


    妖怪聞聽後自言自語道:“他怎麽會死,他怎麽會死啊。”


    蘇七幽幽道:“人脆弱的很,一口氣上不來,也就去了,您老就不用難過了。大長老,小七再一次來求求您看在老頭子的麵上,救我一救,我才隻有十四歲,有很多事都沒能做啊,怎麽能那麽早死。”


    妖怪聽了老頭子的凶信後,卻是忽然平靜了道:“命當如此,你何必非要逆天行事,人死如燈滅,眼睛一閉你還知道什麽,早死晚死還不都要化成灰的,早走了一步又如何?可笑你們人類都是被**支配的生物,一生被各種各樣的心願充斥,總覺得自己還不該死。你看這世上的人,不管什麽年紀,有幾個人會覺得自己活得夠了的,有了兒子,想要孫子,等到孫子出世,更想看著孫子成親生子,等得孫子成親生子之後,卻又盼著重孫子能早點成親;無聊的**向來無窮盡的。你師傅學究天人,本領通天,早就參透了生死,你知道他為什麽不傳你長生之術,而要你學那些吟唱的巫術小道,是為了什麽,你有沒有想過?”


    蘇七道:“若是每個人都像你想得那般,我們人類想死便死了,不顧一切隻隨自己心意行事,這成個什麽世界,要知道每個人都不是自己,都有家,都有親人,我們死了,剩下的這些親人會如何難過?您老不是人,自然不理解這種感情。您說我師傅會長生之術,我看不見得吧,他不過是個嗜酒如命的小老頭,為什麽你們都如此的推崇他,他有什麽本事,除了騙我的酒喝,他還會做什麽?”


    “嗬嗬,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在塵世間飄蕩也好幾百年,你這小丫頭今天反來說我不通人情世故。可你又怎麽看不出來,你師傅的利害,不知道你師傅要是聽到你這的這番評說不知道他是什麽感想,死老頭子,你一輩子隻收了這麽一個徒弟,又把七煞幫傳給了她,卻又隻給她三年的性命,到底是要做什麽啊。”


    蘇七見和妖怪今天比較像人,居然和自己有問有答,聊天的氣氛不錯,便打蛇隨棍上道:“大長老,您老和我師傅是故交,還是七煞幫殺道三十六道煙塵的創始者,卻又為什麽不原意出手幫我,我執掌的三殺道十六道煙塵難道不是你的心血?我終是老頭子的徒弟,故人之後,您老還又是七煞幫的太上長老,我們的淵源深遠,您難道就能眼睜睜看著七煞幫從我手上毀掉?雖說上天隻給了我三年性命,卻在我臨死之前見到你老人家,那說明我命不該絕,你修道有成,最是知道緣分,怎麽不順天應勢,救了我的性命。”


    妖怪道:“過去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三十六道煙塵自從當初選擇跟你師傅,就和我再無關聯,散了也就散了吧,至於你的性命,我今天就告訴你吧,漫說我走不出這方寸空間,就是能走出去,也決不會救你。”


    蘇七聽到這裏,頓時覺得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天下間能救她的隻有兩個人,妖怪今天明確拒絕了自己,張北山被自己變成了狗,隻怕恨不得自己早早死掉,我蘇七難道真要三年後死去?眼見著鏡子裏一陣模糊,又變成了普通的鏡子,任蘇七呼喚,妖怪卻再也不露麵了。蘇七走近了些,對著鏡子仔細端詳自己,沉默了許久,等得月光直照了進來,看見鏡子裏的自己青朦朦的,虛無縹緲,周身散發著黑乎乎的氣息,不由歎口氣說道:“執掌天下殺道又如何,我終是救不得自己。”一陣歎息之後,蘇七和春兒秋兒化成一道黑煙,慢慢的融入了夜色,又過了好久,鏡子裏一陣翻動,露出了妖怪變化得墨痕的麵孔,瞧著蘇七消失的方向一聲低低的歎息:“老頭子,你找了這個傳人,明知道她活不過十六歲,卻還是把七煞幫連同三十六道煙塵一古腦交給了她,莫非是你早就看出了什麽?”


    算了算日子,後天應該是彩雲臨盆的日子,張家多少天來的陰霾雖然未消,但這傳宗接代的大事也馬虎不得,整天不著家的張三兒也乖乖在家等著彩雲生產,一直心憂大孫子的劉氏喜憂參半,打起了精神,準備了重重的祭品,點了一萬響的炮仗,在祖宗牌位前拜倒禱告:“各位先人,三他爹,咱老張家現如今總算是要開枝散葉了,祖宗們在天有靈,千萬保佑小孩兒平安出世,咱老張家人丁興旺的日子不遠了啊。”


    穩婆大夫早在一個月前就陸續請了過來,劉氏居中調度,把全家人使了個團團轉。彩雲被一群老媽子護了的嚴嚴實實,連吃飯都不用自己動手,張家上下如臨大敵,劉氏誓要打好迎接小人兒的轉折性大仗,不容有一絲的疏忽。


    張三兒被嚴禁出門,劉氏放了話道:“孫子未出生之前,你給我乖乖在彩雲身邊守著,要是膽敢出門,不要怪老娘不給你麵子。“


    小紅在沈小花麵前憤恨不平道:“嫂子,這家人都是怎麽了,不就是生個孩子嗎?誰又不是沒生過,當初你生小醜兒的時候,也不見她這麽賣力。這家子,哼,沒有一個好人。”


    沈小花笑道:“小紅,你這小丫頭,也是三個孩子的娘了話還像個炮仗,張家沒有好人,難道我就不是嗎?醜兒奶奶多少年來一直想要兒孫繞膝,也沒什麽錯,偏偏我肚子不掙氣,隻生了一個小醜兒,就再也沒有動靜,現在彩雲有了,聽說還是龍鳳胎,老人家當然高興了,就是我也歡喜的很,彩雲年紀不小了,又是第一胎,大家緊張些也是應當的。”


    小紅撇了撇嘴說道:“哼,你總這麽替別人想,你看看他們,現在誰眼裏還有你,等孩子生下來以後,你的日子更加不好過呢。”


    沈小花說道:“那又怎樣,隻要我的小醜兒回來,能在我的身邊,我就是天天吃糠咽菜也無妨的。”


    提起了小醜兒,小紅忽而麵目猙獰道:“小醜兒這小子,回來看我不熊死他,走的一點影兒也沒有,害你半夜三更經常偷偷的哭,當我不知道呢,這小子要是真有外麵人說的那麽大本事,怎麽就不能讓他娘過的好點。“


    沈小花道:“我難道過的不快活嗎?”


    小紅撇了撇嘴道:“你快活什麽?起早貪黑,管著這個家的一大攤子的破事不說,天天還要看婆婆的眼色,要是換了我,早就把邱波罵的狗血噴頭了。你反倒對三哥更好,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張家,這輩子要做牛做馬來還他們。”


    沈小花道:“你這丫頭,說的什麽話,要是換了別人我隻怕要把她打出去了,人活一輩子,誰又能不受點委屈,再說了,孩子奶奶對我也不錯,我並沒有受什麽委屈。”


    小紅毫不在意沈小花的話,恨鐵不成鋼埋怨道:“嫂子,你啊,就是為這家自認做牛做馬的命。”,兩人說著看見劉氏急匆匆走了進來對沈小花說道:“花啊,我聽人城南李家村的穩婆,接過好幾百個孩子,經驗最是老到不過了,你派邱波去把她也接咱家來吧,彩雲的時辰差不多了,這事耽誤不得。”


    沈小花忙說道:“知道了,娘,我這就派人去。”


    劉氏說道:“聽人說這個穩婆脾氣大,你派去的人嘴上得客氣著點,啊,不,還是你自己走一趟吧,咱家的人我都不大放心。”沈小花說了聲好,劉氏風風火火的走了,小紅不高興了說道:“什麽道理,小妾生孩子,要大老婆去請人,我嬸子這麽大年紀怎麽一點道理也不懂。”


    沈小花心中酸楚,卻絲毫不外露強笑道:“就你話多,還不趕緊去叫你當家的過來,我這就動身了。“


    蘇七三人和張家的忙碌成了反比,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秋兒著急說道:“小姐,就隻有這一個機會了,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蘇七說道:“這個機會我無論如何也要抓住,不過你們倆要幫我纏住烏喬和小妖,在我做法的時候,是絕對不能被打擾。“


    春兒秋兒幹脆的答道:“小姐,您就放心吧。”


    整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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