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二天晚上,烏喬被溪女手下鬼將送了來,一見是我,急忙哭訴說自己遭了非人待遇,那鬼將說道:“若你不是道長手下,隻怕此刻早已魂飛魄散了。”


    許純良本來四十來歲的男人,今天要送踢海出門,須發皆斑白,滿臉皺紋,蒼老了六十歲不止,一路感歎,勢如中天的大家,那麽快沒落得這般田地。踢海用極其輕浮的語調說道:“人生本來如此,沉沉浮浮,起起落落,許家世代商賈,富貴傳家,已經到了第四代,傳承至今已是難得了。”


    我冷笑道:“你倒是從這破落戶這裏得了天大的好處。”踢海潑天價的叫屈,說這是自己拚了老命換來的,我想這人真是個極品,在當事人麵前撒謊眼睛也不眨:“你這小道士倒會表功,不用害怕,我家可不缺這點銀子使,你莫要忘了,三年之後,我的補天湯就好。”


    踢海聽我又提了補天湯,頓時一副心虛的模樣,和我拉開了距離。我心裏打著鼓,可別被這個賊道人給騙了才好,虧得我見機的早,尋來了烏喬說好跟他三年,看著他找,不許他偷懶耍滑。


    踢海唉聲歎氣,話題轉向了女鬼,猥瑣的和烏喬商量:“女鬼,你以後隻在三裏之外跟著我可好?”


    烏喬好奇的問道:“道長,這是為什麽,我跟著你有什麽不妥嗎?”


    踢海義正言辭的說道:“我是個正義的全真,你卻是個邪惡的整天想著吃人的女鬼,我帶著你,被同道看到,會被人誤會我也不是好人的。”


    烏喬聽了大怒,吐出烏光直取他的一條膀子,踢海嚇了一跳,急忙躲閃,烏喬指揮著烏光一直冷森森的貼著他那條膀子,任他如何翻騰也掙脫不了,怪叫道:“快收回去,啊呀,小北山,看看你的養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快讓她收回去,這是什麽東西啊。”


    我和小妖漠不關心的自顧走著,邊走邊給小妖解說風土人情,小妖的膽子依舊小的很,總想著隱在我的身後不給人看,這怎麽行。該是人怕你才對,不過還是耐心告訴他人沒什麽好怕的,若是見你怕他,不僅不會可憐你,反而會變本加厲欺負你,所以你更應該盡量的凶、強勢。


    不知道那兩人達成了什麽協議,踢海親熱地從背後叫住了我,我奇怪的看了烏喬一眼,這個女鬼再了解不過了,絕對的有奶便是娘的壞人,定是敲詐了踢海得什麽好處。不過我卻不擔心,自有壓製她的法門,也不怕她能翻了天去。


    踢海要去青城山、峨眉山等名山大川,尋那補天湯的材料,出了福州府城,便和我分了手,我和小妖上了馬車。


    趕馬車的車夫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名叫邱波,我聽了噴了一口才喝的熱茶出來,邱波,秋波,嗯哈,還真是一個撩人的名字,看他那一張白淨麵皮,倒是一個少見的美男,眼角桃花泛濫,一生桃花不斷啊。


    邱波開始叫我少爺,恭敬的有些不自然,我知道他是見我年紀小,心裏不情願,不過一路還長,我自然有辦法整治的你服服帖帖,正了正神說道:“邱大哥,一路上我們倆個小的,還要靠你的照顧,千萬別叫什麽少爺少爺的,你叫我小醜兒,我叫你邱大哥好了。”


    邱波臉上一喜卻故作為難說道:“那怎麽行,許大老爺知道了,會剝了我的皮的。”若不是我觀察仔細,怕還真會以為他是個純厚的人。心說,若是你敢出什麽妖蛾子,一定叫你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碰到桃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這次行程從福州出發,經南平,繞道江西鷹潭,再去景德鎮,穿過安徽,去黃山觀景,直下蕪湖,進入南京過徐州府,再花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了青州府境,這麽漫長的旅途,許純良找了相熟的老實人邱波的老爹,盛意拳拳的說要找個相熟的人送我回家,不然心裏不安。不管是故意做出來的善意,還是怎麽,我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當日他刺殺凝雪的時候,我毫不懷疑,若我隻是個普通人,他的劍早就刺穿我的脖子。


    邱波話不多,一路上隻是悶著頭趕著馬車,這和我想象的伶牙俐齒有了出入,秋波,到處留情的風流浪子才對,怎麽會是這樣的一個悶頭葫蘆,女人們估計會喜歡這種略帶羞澀的男人,見了或許會生出要把他按在懷裏的念頭吧,果然一路看到福州府城許多年輕的姑娘、媳婦朝他揮手道別,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


    如果被人知道我的想法,會不會覺得才三歲的我太邪惡。


    南方險山惡水,馬車走的並不快,傳說中的盜匪倒也沒有出現,風景倒是別有一番風味,行至武夷山,我們把馬車交給了許家,登了上去,山奇、峰怪、石千姿百態,有的直插雲霄,有的橫亙數裏,有的如屏垂掛,有的傲立雄踞,有的亭亭玉立……前世我來過這裏,不過當時一心長生,可沒注意過這種美景。


    武夷山的水靈性十足,飛瀑、山澗、溪流。流水潺潺,如訴如歌,注入了武夷山無限生機,孕育了靈氣。滋養得山更加秀美,最具誘惑的莫過於九曲溪。山環水轉,水繞山行,憑籍一弓形古樸的竹筏,隨波逐流,抬頭可覽奇峰,俯首能賞水色。真是愜意。


    邱波來了山裏,沒有在福州城的拘謹,不顧溪水的冰冷,打了赤腳撩著水,撐著竹筏的婦人笑道:“小哥,可要小心,莫掉下去。”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聲滄桑的男人呼喊:“茶發芽,茶發芽了。”一聲之後,又是一群蒼涼的呼喊,邱波在竹筏上高聲和道:“茶發芽,茶發芽……”


    我好奇問道:“邱大哥,這是在做什麽?”


    邱波道:“武夷山盛產茶葉,這種茶樹一般長在深山岩縫之中,稱做岩茶,每到驚蟄日,茶農們就會喊山,祈禱茶神保佑武夷山岩茶豐收,茶葉是當地茶農們賴以生存的根本,所以每年都很隆重,剛才就是在喊山呢,以往有縣太爺的時候,每到這時候都會到場主持的。小兄弟,你們來的正是時候呢,山下等等還會有捕蛇節,非常熱鬧的呢。”


    我以為邱波平是個悶頭葫蘆,說起這些來眉飛色舞,生性喜歡看些稀奇古怪的事,這些南方怪異的風俗,真的想要去好好看看。


    走下了竹筏,六十裏的九曲溪不過走了十裏不到,好客的山民還抓了九曲溪裏的魚來煮,清香沒有絲毫土腥氣,上了岸還有山民自家炒製的烏龍茶,喝了一口,香徹心肺。


    西南邊陲,亂世之中的世外桃源啊。


    體力感覺跟不上,邱波伏下身子要背我,我也不客氣,上了他的後背,南平城雖隻是個小城,可由於盛產西南最好的茶,很是繁華熱鬧,見街上迎麵走來的男人大都身上纏著條蛇,奇怪這種風俗。邱波說道:“快到捕蛇節了,這些都是鄉民準備抓來獻給菩薩的。”


    當天晚上睡的很熟,天還很早就被邱波給推醒了,急切地說道:“快,快起來,去看個稀罕。”我嘟囔著想睡回覺,邱波不由分說給我穿了衣服,按了我的頭在臉盆裏,冰涼的水霎時驅趕了懶惰,我叫了小妖急急就出了門。


    南平城的北麵有一片空地,邊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當兵的,嘴裏不幹不淨的罵著靠近的人,驅趕著去了人頭攢動的空地裏麵。


    我往前走了幾步,發現了一片空隙迅速的跑了過去,才站定就被一個巨大的頭顱嚇個半死。連忙後退,才發現這裏此刻身後除了邱波竟然是再沒有一個人了。


    麵對著我的是一條二三十丈、水桶粗細、眼睛賊亮的大花蛇。尾巴被人木樁釘死在地上,翻天覆地的折騰,還不能掙脫,心裏驚訝這木樁到底砸了多深呢。


    邱波拽我後退到了人群裏才對我說道:“這條蛇昨天抓來的時候,半死不活的,大家都說這是獻給菩薩最好的祭品,才拿那木樁釘住,等到中午的時候,就要砍掉它的頭獻給菩薩,誰想到,半夜時候忽然就有了精神,虧得釘的牢靠,這才沒讓它逃走。


    天,多大的一條蛇,怕是至少有五十歲的年紀,能落在鄉民手裏,怕還是沒有靈智。


    武夷山不愧是產蛇的地方,這要是擱在青州府,大姑娘小媳婦誰敢靠近,可南平城的女人一臉興奮,紛紛比劃著,那麽大一條蛇哪裏的肉最嫩、最好吃。”我忽然看到,大蛇的眼裏眼淚不斷掉落,這分明是已經有了靈智的東西啊。


    大花蛇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尋,終於發現了縮在邱波背後不斷探頭看得我,一雙晶亮的眼睛頓時生出了希望。盯著我再不放開了。


    眾人隨著大蛇的眼睛向了我,小妖感到了威脅,衝它呲呲牙。腦子裏忽然有個聲音傳來:“你能救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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