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股旋風在張三兒背後幽幽的刮著。幾人都沒有在意。


    劉氏醒了,嘴唇幹裂,嗓子嘶啞,喉嚨就像農村燒火的破風箱一樣,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這樣一個堅強的女人被疾病徹底打垮,快速的衰老。


    張三兒打開了門,哀呼了一聲娘……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劉氏混濁的眼睛努力的睜了睜,眼皮卻沒有做到,嘴哆嗦著動了幾動,呼拉呼拉的聲音更大,發不出聲音。張三兒急忙坐到了床頭,扶她起來輕拍後背。


    劉氏的破風箱一樣的嗓子使勁地嗑了幾嗑,一口黑糊糊的痰直飛可出去,又咳了幾咳,才終於平息了下來。低低的問:“三兒,你去了哪裏,娘醒來沒有看到你,叫破了喉嚨也沒有人來。說,你做什麽去了?”雖然病著,劉氏還是那麽厲害。


    張三兒不敢說出自己下河捕魚的事來,老娘心疼張家的獨苗,早就嚴禁他獨自下河。冬天梨花河的深度不一,人如果掉到了下麵,那是一定不能爬上來的。老張家的獨苗兒莫要斷了,若是絕了後,自己百年之後,她有什麽臉去見孩子的爹。


    “我去街上給你找大夫看病,跑了幾家醫館,都不願意來,這才耽誤的時間長了點。”


    “娘的病娘知道,你不要再去找什麽大夫了,沒有錢給,他們不會原意治病的。”說了幾句,劉氏喘得更加利害,張三兒急忙又拍了幾拍。“娘你不要說了,小三兒再出去求求大夫。”


    劉氏著急得想要阻止,抬頭卻看見沈小花走進來奇怪地問道:“這個閨女是誰家的,不是村子裏的姑娘,怎麽上咱家來了。”


    沈小花伏下了身體,握住了劉氏瘦的像雞爪子一樣的手,按了按劉氏的手說道:“娘,我是您老人家的閨女…….


    張三兒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門,站在了院子裏,忽然覺得眼前一暗,一股冷風繞著自己盤旋,那聲音吹入了張三兒的耳朵。


    “老娘也看好了,該去給我準備我要的堂屋了。”


    張三兒這才想起這個神秘人來。他本來還幻想自己是在做夢,卻不料那東西真的跟自己回了家。正要說些什麽,那股風卻徑自往堂屋刮去。張三兒也急忙跟了過來。北方農村一般都是土葬,可還是會留著祖先的牌位在最好的位置供奉,張三兒家的正堂之上就恭恭敬敬的排著祖宗牌位。


    那股風毫不客氣地把張家的祖宗牌位都給卷了出去,丟到了門外,張三兒雙腳發軟,想要衝上去阻止,腿腳都不受自己的控製。眼睜睜的看著肆虐的風,眼裏滿是無能為力的憤恨。清理掉了張家的牌位,兩邊的黃色的帷幔自動地拉上,把裏麵嚴嚴實實的遮住了。那聲音說道:“以後你們誰也不許再到這裏來。”話音剛落張三兒就覺得自己被風一吹,便來到了堂屋門外,門忽地關了起來。


    沈小花拉住硬要往裏闖的張三兒,兩人收起了跌落地上的牌位,把諸位祖宗的靈位都請到了廂房。


    我是悲傷的分割線


    有錢很有效,大夫收拾了藥箱從張家出來,張三兒跟著去抓了藥回來。沈小花去廚房給煎了。劉氏隻是風寒所致,一副藥喝了下去,就沉沉睡去了,沈小花又聽得大夫說病人出汗就能好得快些,便脫了個精光,進了被窩,緊緊地抱著劉氏一夜沒有合眼。第二天一早,劉氏的精神顯然就好了許多,眼睛明亮了許多,雖然還不能起床,可是卻已經可以進食了。


    一口魚湯喝了下去,劉氏奇道:“這個時候怎麽還能能捉到鯉魚,小三兒,這魚你是哪裏來的?”


    劉氏雖然疼愛張三兒,卻不溺愛,說話聲音高了些,張三兒的方寸便亂了,不怎麽敢撒謊,嘴巴張了幾張,沒有能對的上來。


    劉氏見他吞吞吐吐,心頭狐疑,就要發火。沈小花笑著說道:“梨花河結冰了。昨個三哥鑿開了梨花河的冰層,正在準備魚鉤和魚餌,卻不想裂口出忽然就跳出了幾條紅鯉魚,三哥輕而易舉的就捉住了他們,去街上賣了,才有錢給您請得大夫阿。這不還給您留了兩條想給您補身子的。看來老天爺也想要您老人家早些好呢。”


    劉氏見她說的熱鬧,不由笑了,“你這丫頭,冬天魚在冰底呼吸艱難,三兒打開了一個口子,魚兒見這裏呼吸順暢,自然就來了,哪裏有什麽老天眷顧,老天爺不會眷顧我們這些窮人的。”話鋒一轉高興道:“不過你這丫頭到了我家,這才是我的福氣,說是老天眷顧倒也不為過。”


    沈小花撲哧一樂:“娘,小花能來這個家才是小花的福氣,您老人家說倒了呢。”


    劉氏身體恢複,精神好了許多,小花昨日又那麽細心的照顧自己,吃了藥心裏高興,不覺病情也輕了幾分,說道:“我們娘倆過,你身世孤苦,來我們這個窮家更是委屈了你。以後定要給你找個好人家,萬萬不能在讓小花受委屈了。”


    這娘兒倆如此的親熱了,小花牽著劉氏的手,兩人好似有說不完的話,張三兒在一旁見娘今天好像特別的開心,精神好了許多,喝了魚湯胃口大開,還有了想要進食的**,張三兒起身出去,想要給娘弄些點吃的。


    “小三兒……小三兒……。”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叫聲,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小馬哥。仍然穿著那天的那件大棉襖,用一根粗粗的粗布帶子紮了起來,北方男人都是這樣粗曠,空檔穿大棉襖大棉褲,大棉襖就用一根帶子紮著,雙手籠在了袖筒裏。弓著腰彎著背,來抵禦迎麵而來的西北風。因此這裏的男人隻要上了歲數大多都要落下駝背的毛病。


    張三兒也是這樣的打扮,這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脫起來很方便,可是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棉襖冷的似鐵,再堅強的漢子也是要咬牙往身上套的。不知道要捂多久才能暖和起來。


    三兒,昨個兒你去打魚怎麽那麽久。中午來你家隻看見嬸子一個人在家,我給她燒了口熱水。你娘病那麽重,你也不小了,怎麽心裏沒點數,你小子太不懂事了。?“


    張三兒至此更加的懷疑,昨天早上這個人還嘮嘮叨叨在自己身邊說個不休,而且還把自己送到了河邊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小馬哥,你昨天早上真的沒有看到我下河嗎?”


    “我怎麽會看到你。兄弟,你哥的記性雖然不好,可昨天的事怎麽會不記得。我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想起嬸子病了,就來了你家看看,誰想到你不在。“


    張三兒又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湧入,昨天的小馬哥是誰?送完了自己突然的消失。聯想起那天的遭遇,張三兒隻覺得一個巨大的黑影長大了嘴巴,等著自己一步步地把自己送了過去,這個念頭太可怕,他搖了搖頭,不敢再去想。


    “小馬哥,今天是不是又沒什麽事,昨天我撿了個小妹子,正好我娘的病也好了,我再去買點酒,慶祝一下怎麽樣?”張三兒不敢再提昨天的事了。連忙岔開了話題。


    “你小子哪來的錢買酒,還是留著給嬸子補身體吧。唉,昨天隔壁村子又有人餓死了……,你說什麽?你撿了個妹子,在哪裏…….”小馬哥嘮叨的功夫在村子裏是出名的。不過他好酒,還是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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