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的第二個下午即將過去,那如血的殘陽映紅了大半邊天。宿舍樓窗外的枝頭上,落滿了不知名的鳥兒,紛紛朝向天空鳴叫,似乎在向逝去的時光告別。此時此刻,李元開正緊鎖眉頭,斜靠在枕邊心煩意亂。沒承想,坐在對麵床鋪的查爾斯,卻沒頭沒腦突然問道:“在此地住了快一周時間,你們覺得理想國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


    吳天本來就閑得沒事,於是便湊過去好奇地問:“是個什麽樣子?難道與未名國、包子山差別很大嗎?我沒覺得。”


    羅伯特繼續穩坐在查爾斯的上鋪,專心於讀書,沒有理會他們。李元開對這個話題勉強還有點興趣,他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故意翻著白眼兒問:“你指的是什麽?經濟上還是生活上的?這裏和包子山可能不大一樣,但是與未名國相比,應該隻是繁榮程度上的差別吧。”


    “但是,我卻發現有很大不同,因為這裏80%的人都不用工作。”查爾斯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


    聽到這話,李元開睜大了眼睛,“你是說真的?這裏的失業率如此之高?”


    查爾斯似乎早料到他要這麽問,仍舊擺出一副專家的模樣,笑著說:“不是失業率高,而是人們根本不需要就業。”


    他故意把聲調抬得很高,這下連羅伯特都被驚動了。羅伯特忙把手中的往床邊一放,抬起腿嗖的一聲跳到地上,並追問道:“還有這樣的好事?”


    “根據我初步的了解,這件事確實是真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說著,查爾斯伸手端起床邊桌子上的茶碗,先試了試溫度,然後“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李元開一齜牙,有點不耐煩地說:“好啦,別賣關子了”


    查爾斯這才把水杯放下,不慌不忙地介紹道:“因為理想國是一個工業、製造業生產完全機械化的國家……”


    長久以來,人類世界各地區與各民族之間,分分合合戰爭不斷。在“向海共合時代”結束之後,這種紛爭又演變為殘酷的星際大混戰。直到有一天,各國終於在利益驅使下重新組成了“銀河聯邦”,使人類社會進入到一個相對穩定的時期。


    現階段,各國基本上都采用兩種政體,也就是所謂的“民主製”與“君主製”。當然,由於曆史文化背景以及自然條件等方麵的差異,使各國製度在具體細則上千差萬別,但從大致上來說都還屬於這兩種政體,而理想國的製度就屬於前者。


    由於理想國已經達到並采用了完全機械化的生產方式,再加上相對來說,各種資源十分充裕,使得物質文明極度豐富。幾乎所有重要物資的儲備都已經超過上限,而絕大部分商品的銷售也處於供大於求狀態,因此社會福利非常優厚。再加上電腦智能化管理的普及,導致工廠大量裁員。一座世界級規模的生產基地,也僅僅需要三五名人類員工就可以運轉。如此一直發展,最後就導致全國80%的人口都處於無業狀態。即便是那些“有業可就”之人,也大多從事服務、文化、政治、科學研究等方麵的工作。


    引用理想國一位已故總統所說過的話:“以後我們的國家隻存在兩種人,一種是積極向上追求理想的人,另一種是無所事事享受生活的人。那些為了生計而整天忙碌的可憐蟲們,將很快將從這個國家裏消失。”


    如今,這位總統的話果然應驗了,理想國的民眾不再需要僅僅為了生存而奔波勞碌,大家完全可以拋開條件束縛,去做自己想幹的事情。


    聽查爾斯講解完,吳天立即不屑地說:“說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但是也不能允許隨便殺人放火吧?”


    “那當然不行,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必須符合法律規定。”此刻,查爾斯又變得義正詞嚴,“自由歸自由,但是也不能影響到其他人。”


    李元開感覺這種事很不可思議,半信半疑道:“這麽搞下去,如果大家都安於享樂,不去有所追求,那國家不是要癱瘓了?”


    查爾斯似乎研究得很仔細,依然胸有成竹地說:“那就要依靠理想國特有的激勵體係來維持了。福利畢竟隻是福利,沒有工作的成年人每月發給5000共合幣,這筆錢應付一般的生活開銷可以說綽綽有餘,但是如果想要買房子買地,就完全不夠了。理想國什麽都富裕,就是地太少。這裏雖然資源豐富,但是適宜居住的土地並不多,再加上人口爆炸式地增長。目前一般來說,在利維坦稍微好一點的房子,動輒都要幾百萬。”


    李元開總覺得這件事越聽越玄乎,繼續追問道:“那80%靠福利活命的人,平時都住什麽樣的房子?”


    “我聽說,此類國民都住在平均每人10平方米的實用性住宅裏,那些房子都是由國家免費提供,但居住者不擁有產權。”


    “每人10平方米?”吳天詫異地驚呼,“10平米叫‘實用性住宅’?那以前我住的地方不成了狗窩了……”


    “難怪那些本土學生大部分都很頹廢……”羅伯特聳聳肩說,“原來他們即便不努力學習,回去也一樣有吃有睡。”


    “當然也不是全部都頹廢啦,理想國有幾十億人,隻要有那麽幾千萬努力上進就足夠了。”


    “可話又說回來了,查爾斯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吳天這家夥最喜歡刨根問底。


    “自然是打聽來的,況且在未名國時我就查過這裏的資料。收集數據是我的一大愛好,我這個人不喜歡打無準備的仗。”


    李元開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有點自言自語地說:“整天沒有任何追求,就在那混吃等死的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嗎?這樣的人在理想國竟然有幾十億……”


    “哈哈,你就別感慨了。”查爾斯滿不在乎地說,“總之,窮人有窮人的煩惱,富人有富人的煩惱。”


    李元開心想:“你是個從小就無憂無慮的貴族大少爺,當然不了解窮人們的疾苦。我父母在包子山,每天都要沒黑沒白的工作,平時連監督我學習的時間都沒有呢。”想到這裏,他又不禁有些自責到,“以前的我,太不懂事了。父母親受苦受累供我上學,而且家裏有什麽活也不讓我幹,而我卻整天好吃懶做,光顧著玩……”


    其實,之所以有那麽多理想國人不思進取,主要還是與這個花花世界所提供的娛樂享受方式過多有關係。在這個國家裏,有十幾億人每天的活動就是玩虛擬網絡遊戲,還有成千上萬的人沉醉於酒精、毒品、賭博與**當中。那些意誌薄弱的靈魂,根本抗拒不了這個世界所帶來的種種誘惑。


    相對來說,“大學城”可以算是理想國僅存的一片淨土,至少人們來到這裏,原本的初衷都是為了要積極進取,隻不過這片“淨土”現在也快要被“汙染”所吞噬了。從表象上看來似乎無比強大的理想國,暗地裏正潛伏著可能會導致毀滅的危機。但對於李元開他們幾個生長於不同社會背景的留學生來說,這些事物的可怕也隻有在今後去慢慢體會與了解了。


    此時,太陽早已落入地平線之下,天空中卻有兩輪明月同時升起,仿佛爭著要在夜間照亮每一個人的心,這也是“利維坦”特有的一道景觀。李元開呆呆地站在窗前,望著這對相互爭輝的“月亮兄弟”,回想起與父母一同生活之時的種種往事,不由得暗自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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