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揚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囁喏道:“……我是一個小孩兒,我就是跟他說不是我弄壞的,他也不會相信。”


    揚揚越說聲音越低,林誌城越聽越有氣。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揚揚,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嗯?你的膽子呢?你的勇氣呢?你的精氣神呢?為什麽長大了,還不如你小時候,怎麽越長越沒出息了!”


    揚揚沉默不言,心裏非常難過。


    她也不想這樣啊。可是,她是真得打不起精神來和別人爭辯。她提不起那個氣力,也覺得沒意思。她很累。她不想和人爭吵,也不想和人衝突。


    自從那件事以後,她的心裏好像總是有兩個揚揚在打架,一個是還很弱小卻心裏充滿了戾氣的揚揚。想由著性子把一切傷害欺負了自己和父母的壞人一刀割喉。


    另一個,是目前仍占據著優勢,理智善良卻又無奈無助的揚揚。她覺得有戾氣的揚揚是不該存在的,她要壓製著她,不讓她繼續長大。可是,麵對傷害和困境,她又感覺孤立無援。她不知道那些傷害為什麽會找到她,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避免。一些事,她無力麵對,也不想麵對,但是她又避不開。所以,她想把自己縮進一個足夠安全的殼子裏,縮得小小地,也許那些危險、麻煩和倒黴的事就不會再找上她了。


    揚揚這樣整天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讓爸爸媽媽發愁得不行。訓了沒用,罵也不行,講道理更是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他們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好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方靜認識了電視台前主管新聞、廣告和文藝的主任湯明燦。湯主任是一個精明幹練熱情時尚,雖然已經年近六十,但看起來卻像四十來歲的成功女性。


    湯主任退休後,自己辦了個“希望藝術學校”,開設了播音主持專業,與電視台少兒頻道聯手推出了一檔節目“我是小星星”,每期都推薦希望藝術學校優秀的孩子參與主持,並參與錄製優秀作文的朗誦板塊兒。


    方靜把揚揚目前存在的問題說給了湯主任聽,歎氣說:“我不求別的,隻求孩子別再那麽怯懦,別再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一樣。”


    湯主任很爽朗幹脆地說:“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把孩子交給我,我給你打造一個勇敢自信、光彩四射的孩子。”


    於是,方靜就把揚揚送進了希望藝術學校,每個周六的下午都過去學播音主持。好在,這個時間剛好不和周六上午的古箏課衝突。


    說心裏話,揚揚根本不想去上這個播音主持課。


    可是,爸爸媽媽都說上了這個課,自己就會變得形象好氣質好樂觀自信。就是長大以後找工作麵試,都能有好大的優勢。


    爸爸媽媽說的這些好處,揚揚聽不明白多少,也沒有多麽期待,那些離她太遠了。她隻想安安全全地活在一個別人注意不到的角落裏,不被人關注,不被人傷害。


    可是,她又不想讓爸爸媽媽失望,不想看爸爸媽媽失望痛心的目光。尤其是媽媽,拚命地嗬護自己,保護自己,恨不能把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自己,為自己操碎了心。自己這段時間,就是再不讓她滿意,媽媽都沒有像爸爸一樣責怪過自己。媽媽,是溫暖自己的太陽。


    所以,盡管自己本心裏不想,但是為了媽媽,她還是想做個好孩子,做個媽媽期待的好孩子,做個讓媽媽驕傲的好孩子。


    隻要媽媽高興,她會努力地克服自己,戰勝自己。


    為了媽媽,盡管再艱難,她還是要努力地從殼子裏麵鑽出來。


    為了媽媽,她想改變。


    一切,為了媽媽!


    播音主持的課程,新奇又多彩,慢慢地吸引了揚揚的心神。


    湯老師教孩子們練口型、練唇型、練氣息、練發音、練繞口令。還對著鏡頭錄下自己朗誦的視頻,然後播放出來讓大家挑毛病。什麽口型不到位啦、眼神亂飄啦、聲音沒打開啦、麵部肌肉沒放鬆啦……在鏡頭麵前,再細微的毛病都無所遁形。有的孩子還會故意搞怪,錄出來的東西讓人笑到肚子疼。


    因為一起錄製了一個童話的朗誦表演,揚揚和裏麵的幾個主要角色成了不錯的朋友。小青蛙李子龍,大白鵝董昊然,小燕子林岩岩,女巫師王佳寧。在這個童話裏,揚揚扮演地是美麗的小仙女。


    雖然,他們分屬於r城不同的學校,每周隻能在周六下午上課的時候才能見麵。因為有共同朗誦過一個節目的交情在,每次見了麵,他們彼此還是十分親近的。私下裏,她們都不叫名字了,而是互相小青蛙、小燕子、巫師、大白鵝、小仙女的亂喊。


    湯老師對孩子們非常嚴格,她教地每一項內容都要求孩子們必須認真做到。


    做不到,她也不責罵你。她會揪著你,上升到理論的高度去跟你講道理。她會讓你知道,你如果不認真對待的話,就會前途黑暗眾叛親離人生無望……


    湯老師又非常地慈愛,她會把每一個孩子都當成寶貝兒,尤其是天份好領悟力強學習又用心的孩子,更是當成心頭肉。


    揚揚一開始,在這些孩子裏麵並不是最好的。雖然容貌最漂亮,但是過於膽小怯懦,聲音條件也不是太好。可能是小時候太淘氣哭得太多的緣故吧,她的聲音還有些微啞。


    雖然,她學得很用心,但在湯老師的眼裏,還是比不上聲音好又帥氣的大白鵝董昊然的。


    對此,揚揚並不是太在意。她的目標隻是不讓媽媽失望。說白了,她學這個,就是給媽媽學的。


    所以,平時,她隻管悶頭去學,悶頭把老師要求的內容都學會。至於學到什麽程度,將來做不做主持人,她壓根兒就不去想。


    也許,是這份淡然平常的心態起了作用,或者是功夫下到了位。半年後,揚揚原本不怎麽樣的聲音條件,突然就發生了質變,不僅聲音變得清澈圓潤了,還極難得地做到了胸腔共鳴。好幾個來希望藝術學校代課地電視台的播音員都驚歎:揚揚的聲音太棒了!


    順理成章地,揚揚取代了大白鵝董昊然的位置,晉升為湯老師的第一心肝寶貝兒。


    除了聲音條件的改善,湯明燦老師還驚喜地發現了揚揚的另一個優點:她的眼睛裏有東西,她的眼神能說話。尤其是在麵對鏡頭的時候,她所需要表達的情感,都能從眼睛裏很準確地傳達出來。


    於是,湯老師特別開心特別自豪,她得著寶了。尤其,這塊寶,還是她自己一手發掘培養出來的。


    她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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