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祭天大壇。


    大日真君東俊端坐於銅湖之中,雙目微闔,似在假寐,並沒有回話。


    烏央也不惱,自顧自笑了笑,腳尖踮起,跳起怪異的舞步,來到天壇邊緣。


    祭天天壇共有九層,占地足有上千公頃,每一都擺放有諸多秘器,其中流露道韻,甚至超過普通通幽修士。


    這個規模,在赤縣,屬於大周皇帝級別的祭祀禮儀。


    而即使在千羽界,甚至也是夠資格以大道祖為祭,進行羅天大蘸!


    “陣勢當真不小啊。”


    烏央雙手環抱,將姣好的身材勾勒出飽滿的起伏線條,好奇地看向天壇下。


    隻見下方,四方玄位,各有一支足有上千人的隊伍上前。


    其中有人敲罄擊鍾,有人身縛紅巾蒙麵踩著高翹,有人身上隻蒙有一層薄紗,裸露大片肌膚,其上以血筆勾勒怪異符號,


    也有人額頭,雙手,各持頂丈許高,手臂粗的紅燭,踩著怪異的步子行走。


    “四玄位這下定齊了,窮奇你還真的頂啊,居然能說服白澤做都這程度,快說,你們是不是有一腿!


    這個規模的四靈仆,估計壓箱底的都拿出來了吧!”


    烏央暢快笑道,眼睛斜睨著身旁的魁梧男子。


    “轉陽鏡準備好了嗎?”一旁的青元麵無表情,手中轉動青珠子,冷不丁道。


    “安了安了,這自然是準備好了。”烏央笑容緩緩消失,搖頭道。


    她說著,打了個響指,眼童頓時變為銀色,同時眉心浮現一枚三簇火焰印記。


    中指微屈與拇指相接,輕輕置於嘴邊,緩緩一吹。


    同時中指由屈變伸,一圈銀色火環自指尖彈出,越來越大,快速散入空氣中,很快席卷整個天壇。


    噗嗤!噗嗤!噗嗤!……


    一連十數聲輕響。


    隻見天壇周遭邊緣,同時亮起一道道白色簇狀光柱。


    “完事。”烏央拍了拍手,看向青元。


    “該你了。”


    青元背著手,看了眼下方已經就緒的四靈仆。


    四靈仆就位後,有一身著金袍的男子在一眾武夫環繞中,沿著天壇上的石階不斷向上。


    對方便是大淮名義上的皇帝,當年淮侯世子淮無期。


    隨著其向天壇頂端攀登,能夠清晰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波動彌漫開來。


    這是在祭天聚運!


    氣運一說,虛而渺之,但又實際存在。


    就如那位死魂一脈的仙尊魂狩,一手釘魂七箭書,便是消氣奪運之術之最。


    在千羽界三十六大仙術中,位於第三。


    隻要七氣一消,五運一奪,即使遠隔沙界,也能奪人性命


    而淮無期如今行祭天一事,便是匯聚三州之地氣運,隨後以其為燃料,助大日真君東俊‘代日’!


    青元心中念頭轉動,手一翻,雙手合十。


    合十手掌中,正好是他一直盤玩的兩枚青色珠子。


    轟!


    一抹青色微光浮現於他手掌之間。


    “開!


    ”


    他暴喝一聲,合十雙手陡然上撐。


    一片青色光影一下從他手中躥出,直衝沒入天空深處。


    使得後者蒙上一層深邃的綠意。


    這時,下方的淮無期,像是感應到什麽,腳步速度加快。


    同時那持罄拿鍾的人兒敲起了鍾罄,踩著高翹的蒙麵之人脫下麵罩,露出光滑無麵的臉龐,


    身上蒙有輕紗的女子,褪去最後的遮蔽,赤裸著起舞;


    而手持三道紅燭的漢子們,額頭,雙手上的香燭頓時燃了起來,升起一道道鳥鳥青煙。


    “開始了……也是結束了!等了許久,我終於……等到了今天……”沉坐於銅湖中的東俊不知何時睜開眼,臉上露出笑容,發自內心的笑容。


    “是啊,等了好久了,老大一成事,我失去的東西,也該去拿回來了。”窮奇漢子粗獷的臉上出現一抹複雜唏噓之色。


    血眸中卻同時湧現驚人的殺意。


    “嘿嘿,都拿回來,都拿回來!老大登臨仙位,我倒要看看誰不要命了,還敢和我們作對!”一旁的烏央笑嘻嘻道。


    “嗬嗬,真是好啊。”處於氣泡中的維坦,目光深邃,臉上出現欣慰之色。


    他……賭對了。


    大日真君一旦升仙,那麽他背後也有著一位十仙,天姥一脈,也有了支撐。


    不管如何,至少勢頭,不會繼續崩壞……


    而青元則沉默著,他看著慢慢自銅湖中直起身的東俊。


    後者身上冒出澹澹的光芒,不是以往的黑色,而是金色。


    與太陽一般的金色……


    不……在這時,其似乎真正成了太陽!


    他作為天生青聖竹人,青竹界的萬年一遇的頂級天才,在千羽界,算是天生的洞冥高修,如今更是相當於地解五次的道祖高手。


    在此時,在對方身上,都感到灼目。


    這個感覺,就好像當年其降臨青竹界一般……


    青元囁嚅了下,下意識偏過頭,看向腳下。


    此時淮無期已經登至第八層,


    他甚至能清晰看見其麵目表情。


    後者臉色漠然,無悲無喜,眼神中,隻是偶有神光閃動。


    或許其也不願看見陌生的太陽在自家天下升起?


    青元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


    其實現在的青竹界,也挺好,至少,青聖竹人依舊有棲息之地,能夠傳承繁衍。


    念頭無來由閃過。


    就在這時,淮無期終於登至了第九層天壇,與青元等人立於同地。


    不過對方看也不看他們,徑直朝天壇中心位置,一方巨大銅鼎處走去,


    手一晃,手中出現三根粗大的赤紅炷香。


    後者被其一把插入銅鼎中,霎時間,粗壯的香火煙氣鳥鳥升起,直直破入雲霄。


    “吾為大淮之主,赤縣之君,以德薄之身,聚以山河氣運,與天求禱……”


    “吾為大日真君,享光與熱,聚煌煌之威,得天地浩正,於日蝕中生……”


    兩個沙啞的聲音重疊而起。


    轟隆隆!


    天壇周遭,那轉日之鏡金光大漲。


    同時,屬於淮無期的聲音越來越小,東俊的聲音越來越大。


    “今吾……!


    ”


    銅湖中,東俊雙手撐開,隨後整個人,踩在空氣中,好似踏在無形階梯,不斷走向天空。


    身上光芒越發璀璨。


    “代日!


    !”


    “巡天!


    ”


    轟隆!


    天空中,最頂端,藏於雲層中的青玄鏡發出輝光。


    開始迅速朝四周擴散。


    *


    *


    *


    新京。


    繞元街。


    林末換了身灰色衣服,混跡在人群中,走走停停。


    就和第一次進城的鄉下人般,攝於周遭陌生而瑰麗的一切,有些惶恐。


    繞元街是新京的第二層,算是最為繁華之地,據說原本便是貨物集散地,在大淮另建新都,加上千羽界改造後,效能再次增強。


    在這裏,赤縣各地,乃至千羽界各處的貨物,隻要有,據說都能買到。


    當然,真假自然不得而知。


    不過饒是如此,也引得很多人來此觀光遊覽,就好似前世的某網紅街一般。


    林末走進主街,目光在前方寬大街道兩側的攤販上掃過,不時停下。


    街道極為寬,可以容納八架馬車並排而行,即使有兩側攤販推車擺攤,也不顯得擁擠。


    攤子中有賣吃食的,有耍雜藝的,也有賣各地稀奇小玩意,


    這些攤販不僅是赤縣,千羽界人也有,一樣忙碌,一樣大聲叫喊。


    這段主街人流最大,在此隨便一晃,都能瞧見南人,乃至純人,算是這片街道最為熱鬧的點。


    林末止下步子,看著這一幕,麵上不由浮現複雜之色。


    這就是人間百態……


    在泰州之外,天降雪災,即使有朝廷援助,當地勢力支撐,依舊有無數人流離失所,有無數人於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死於酷寒之中。


    而大多數人眼中,陷入千羽界方的赤縣普通百姓,應該是水深火熱中。


    但與前者相比,或許也忙碌,但生活反而還極為安全,充實。


    甚至使得後者有些樂在其中。


    如此一來,那些還在赤縣他地堅持的普通百姓,還在九渡上以性命守城的武夫,似乎成了一個笑話。


    “好久沒見你露出這個表情了。”北冥道人聲音出現,小聲道。


    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四周,深怕林末身份暴露了,引來圍攻。


    “隻是突然有些問題沒有想通。”林末輕聲回答。


    “那現在想通了嗎?”


    “自然是想通了。”林末笑了笑,邁開步子向前。


    沒有什麽笑話不笑話,這其實就是人生。


    每個人命運不同,都在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為自己無所知的命運奮鬥。


    結局誰也不知曉,因此自然也無法單以片段過程,評論角色好壞。


    “好吧,不過道友你來這做什麽,這裏怎麽也不可能有道祖啊,反而因為是城中核心商圈,一旦搞事,容易暴露……”北冥道人小聲道。


    現在身邊隻要有人在周遭停下腳步,看向他們,他就覺得他們被發現了,被包圍了。


    “應該是有的,其他地方,時間來不及了。”林末麵色不變,一直在走動。


    道祖並不是小角色,即使他全力出手,做到瞬殺,隨後更以特殊手段封鎖波動,但終究做不到別無疏漏。


    據他估計,應該用不了多久,那第一位道祖氣息的消失,便會由人發現。


    接下來,便是全城搜索,戒嚴。


    隨後便是硬仗打。


    因此現在自然是抓緊時間,選近的,隨後偷襲,來的實在。


    不多時,在這段街道上走了炷香時間,林末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那是一個不小的攤販。


    攤子上擺著白布,上放著一本本造型古舊的書籍,有的封皮都沒有了,一看就有很大的年歲。


    其中不僅有赤縣文字書籍,更有諸多其他世界文字。


    攤子外立了個牌子‘尋找有緣人’。


    攤主是個穿著破舊衣衫的白發老者。


    後者攤子前湊了三四個孩童,撅著屁股蹲在那,聽著對方拿著幾本書籍,大聲講解。


    林末跟著人流,慢悠悠上前。


    也聽清楚了對方講的是什麽。


    “小子,我看你骨骼驚奇,長大便是練武奇……”老頭唾沫星子四濺,不過很快就急了。


    因為那幾個小孩,看見攤上的收費標準,想了想,起身就準備走。


    “哎,幾位小兄弟,別走啊,別走啊。”老頭大叫道。


    幾個小家夥頓住扭頭看過來。


    老漢:“哇,你們幾個還真是練武奇才,不得了,不得了,這副體格子,這副精氣神,


    你們幾個真的是,這個年紀,就有這種天賦,還敢出來亂逛走動,真的不要命了,不怕被人擄了去?


    罷了,也是有緣,剛剛你們看的價格不保真,這幾本秘籍我就當白送給你們,


    畢竟以後成仙成祖後,保護千羽界黎民百姓,萬萬蒼生的任務,就要交給你們了。”


    老人說著,便開始分發手中的書籍。


    “這本【東極青皇長生經】給你。”


    “這是你的,【死魂訣】。”


    “這個,這個就給你,這是這邊的武夫的頂級傳承,【九劫元罡破法經】。”


    很快,幾本秘籍便塞到了幾個小孩手中。


    後者麵露興奮,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地翻著手中的秘籍


    其中有無數細密的文字,以及奇異的插圖繪畫,看著很真實。


    “大家都有緣,就收你們幾個一本十元晶吧。”


    隻見幾個小孩對視一眼,彷若下定決心,一個個翻著身上的口袋,一齊鬥著錢。


    不舍地將一堆雜幣湊齊,交給老人。


    隨後將秘籍藏在懷裏,一窩蜂跑走了。


    林末麵色不變,走上沒有人的攤子。


    “嘿嘿,哇,不得了不得了,小夥子,你雖然年紀大了,但仍有一道靈光從天靈蓋噴出,你知道嘛,


    有的人厚積薄發,當老了才起勢,這叫莫欺老年窮……


    我看你有緣,就收你一百元晶,這本【夢遊天姥靈海經】傳授給你如何?這可是十仙傳承!”老者抬起頭,咧開嘴,露出一嘴黃牙。


    與林末四目相對,笑道。


    林末微笑,沒有說話。


    “小子?你還想講價不成?那好嘛,九十枚元晶,要就拿走,不行就算了,這可是十仙傳承!”老人一愣,猶疑了會,囁嚅著說道。


    “我給你說,你是這邊的人,雖然前途不多,但隻要練了這玩意,說不得也能成仙!”


    說著將手中書籍遞了過來。


    林末接過,隨意翻閱了幾下,笑了笑,隨後合上。


    隨後手微微抬起,準備動手。


    隻是下一刻,不自覺抬起頭,看向天空。


    隻見前方,天空猛地湧現一道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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