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莊,幹道之上氣氛凝重。


    林末話音剛落,原本還在搭建房屋的普通族人,立即臉色一變,撤退十數米,隨後拿出一個口哨式的物事,放入嘴裏,狠狠一吹。


    刺耳的聲音響徹在林家莊上空。


    呼呼呼!


    不多時黃球兒,林遠光等數道人影率先落下,雖然暫時不知道到底什麽情況,見這局勢,卻是一言不發,站在林末身後。


    “林師兄,你這...來真的?”


    呂重伸手,示意身後眾人噤聲,沉聲道,聲音到最後越來越輕。


    他看了眼林末毫不掩飾的磅礴氣血,簡直如太陽般炙熱,又瞧了瞧四周。


    路邊上,十數名手持兵器的林氏立命高手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正冷眼瞧著他們,一副馬上就要出手的模樣。


    更遠處,幹道旁,各家各戶,都不斷有林氏族人走出。


    有人似乎方才正在鋤地,手裏拿著把鋤頭,有人好像之前在做飯,手裏握著把菜刀,也有年輕一輩,方才練完武,光著膀子走出。


    盡皆冷漠地看向呂重等人。


    後續,還不斷有立命高手聽聞消息湧來。


    呂重看著看著,不知何時,額頭上已經冒滿冷汗。


    而沒等他招呼,身後原本叫的最歡的幾個,聲音已經慢慢小了下來。


    畢竟一下子被這麽多皆是見過血的狠茬子圍住。


    硬氣,惱怒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害怕。


    他們這才想起來,這林氏本就是個造反勢力,而那毒霸王,也是因殺家滅族而成名....


    要是其真一個不高興,死了便是白死,既是事後宗門報複又有什麽用?


    至於反抗....


    看著氣若遊絲的黃元化,眾人紛紛熄滅了心思。


    “林君末!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就在這時,眾人中,一個身穿淺色羅裙的女子,踏踏兩步走了出來,指了林末,厲聲道:


    “你可知現在任性妄為,呂師兄他們在此若是有了閃失,將來我們林氏,又要麵對什麽後果?”


    女子自然是林君芙。


    她很不理解,為什麽一切明明都好好的,突然她這個堂兄會如失心瘋般,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


    毫無緣由,先是打殺溫和有禮的黃師兄,隨後竟一下子對所有人出手。


    要知道呂重他們本就是她極力邀請而來。


    畢竟他們林氏,如今在山上縮著,正值休養生息之時,需要時間恢複生氣,更需要朋友結交互助。


    而呂重他們個個出身來曆盡皆不凡,最次的也是如林氏一樣的勢力,而身後宗派,更難招惹,但一旦與之結交,必然會極大促進林氏發展。


    而現在.....


    看著臉色鐵青的呂重眾人,林君芙隻覺所有心血通通化為烏有,一下子心情更加惡劣。


    林末並沒有正眼看那林君芙。


    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如他猜想的不錯,雖不知敵人來自何方,但大網已經織好,後手必定重重,眼前這群人,參與其中也好,無辜卷入也罷,都不重要了。


    “真也好,假也罷,現在請諸位莫要掙紮,以免出現難看的結果。”他輕聲說道。


    “林君末!你到底想要做什麽!莫非真要將林氏推下萬丈深淵,方才罷休?我告訴....”林君芙見受到無視,更氣更惱,但話沒說完,隻感覺一股勁風猛地刮來,吹得她臉皮疼。


    她下意識便想往後退,但根本來不及。


    磅礴的血氣,直接將其震懾,如決堤的大河,勢不可擋,封住了她所有退路。


    林末一隻手抓著林君芙的脖子,將其慢慢舉起,恐怖的如來勁伴隨血氣爆發,直接便將其孱弱的護體意勁給衝破。


    明明隻是個立命都未達成的普通人,如螻蟻一般的存在,為何偏偏總愛在其身邊蹦躂...


    此時林君芙雙手拚命地抱著林末的手臂,兩條有力的大腿使勁地掙紮。


    可無濟於事。


    強大的力量壓製,讓她連大口喘息都是奢望,隻能感覺視線愈加模糊。


    “現在總算安靜下來了....”林末輕聲低語。


    “君芙!”無論是呂重一行人,還是林氏中與林君芙相親之輩,此時紛紛驚呼,根本沒想到林末會這般出手。


    按照關係,林君芙可是林末的親堂姐啊!


    想到這,眾人心裏無窮寒意升起。


    這才是真正的無所顧忌,這才是真正的隨心所欲,一切隻按自己的意誌行事。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即使是親友,也容不得半點反對..


    “收尾吧,暫時將這些人關押到靜房!”林末感覺到手中之人氣息快要終結,這才一下鬆手,任其嘭的一聲掉在地上,淡淡道。


    話音剛落,林遠光等人便立即上前。


    這次呂重他們卻是沒有一個反抗,隻是一言不發,乖乖地跟在後麵,被押送至靜房,也就是類似地牢的場所。


    “不做點防護措施?”蘆子重看著人群遠去,走到身旁,並沒有問此中原由,而是直接建議道。


    在他看來,既然撕破臉動手,索性便來記狠的,直接下死手再說。


    “我已經在其身上下毒了,沒有解藥,一段時間自然會斃命。”林末看也沒看地上如岸上之魚,拚命喘息的林君芙,輕聲說道。


    在毒律【疫】掌握後,他的下毒手段更加高超,對付一群最強不過五髒境不到的小輩,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可惜原本他還準備殺雞儆猴,下幾記狠手,殺兩個人,震懾一下。


    但沒想到這群所謂的宗門天之驕子如此配合乖覺,倒是讓他連發作的地方都沒找到。


    想到這,林末低下頭,看著手上麵若金紙,一臉驚懼的黃元化,臉色越來越冷。


    現在便看看此次事件之後,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手裏不由用力,手上之人發出低沉的嘶吼。


    ..................


    此時另一邊,山神廟外。


    尚虛白依舊靜坐在神像之下,雙目緊密,靜心運轉著體內的百轉千回訣。


    磅礴的千山勁如條蟄伏於淵的蛟龍,慢悠悠循著特定的行功路線,緩慢而又堅定地滋潤著身體的各處穴竅,經脈,骨骼,肌肉。


    其實到他這一境界,肉身的強弱已經無足輕重,最重要的是凝練神意。


    神意足,勾連外景,內外天地相接,入自在天境,方可焚山煮海,朝遊北海暮蒼梧,成就真正的陸地神仙。


    可惜....


    他搖了搖頭,心底歎息一聲。


    宗師與立命天差地別,而與大宗師,卻也猶如天塹。


    若能突破大宗師,便可擔任一峰之主,真正做到立地看天坐地吟,天下誰人不識君。


    想到這,他不由想起前段時日出現在寧陽縣的那位普世教大宗師。


    好像叫駱敏飛?


    當初其在青天觀時,尚虛白便聽過其名頭,畢竟從一介道子墜入凡塵,可成了各大宗門間,經久不衰的笑談。


    隻是沒想到,其竟然厚積薄發,反倒一飛衝天了起來。


    一念至此,他心裏便不由有些嫉妒。


    那可是大宗師啊.....


    “長老,方圓十數裏經過探查,並沒有你說的古氏人馬!”


    就在這時,蒼白男子一步踏入廟內,來至中年道人身前,皺眉稟告道。


    “....你確定?那古氏之人,帶隊的據傳是那名為古士長,前段時日便著手突破宗師,這番喪子出關,多半是成了,我與之約定的便是今日,不該啊....”尚虛白皺眉疑惑道。


    岑子穀同樣麵露思索。


    “古氏於金沙郡,我曾聽聞,其有秘法培育魚龍馬,很是不錯,最擅跋山涉水,若無意外,即使沒我們快,也絕不會慢到哪去.....”


    尚虛白睜開眼睛,一道寒芒於瞳中湧現。


    “你的意思是?”


    “會不會是,其同樣遇見了靈台宗,隨後....隨後迫於壓力,屈服了....”岑子穀猶豫了會,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尚虛白沉默了。


    金沙郡古氏,名頭雖響,近年卻是也發展迅速,族裏多出了兩位宗師級高手,算得上老牌郡望級勢力。


    但對於千山宗,靈台宗,宗師級多寡真隻能說一般。


    畢竟隨意一位峰主,脈主出手,便直接是族滅人沒的下場。


    還真有可能攝於威勢,直接放棄。


    畢竟兒子死了可以再生,真涉及生死存亡,大多數人都是理智的。


    “長老,那我們如今怎麽辦?”岑子穀輕聲,再次問道。


    “古氏怕靈台宗,我千山宗難道也怕嗎?”尚虛白緩緩站起身。


    “我千山宗殺那林君末,誅滅林氏一族,合情合理,若真有什麽不妙的後果,我尚虛白自會一肩擔之。”他輕聲說道。


    山廟之外,遠處天空,不知從何地浮起片片烏雲,


    黑雲壓山山欲崩,漫天大雨洗紅塵。


    正好,將一切清除。


    “那我們何時行動?”岑子穀也有些激動了,聲音大了幾分。


    “明日吧,我已經察覺到一股狂放的氣息,應該是哪頭從山中跑出的獸王,大概明日便會抵臨,正好借之引起的慌亂,以雷霆之勢,直接入山,將那林君末給打死!”


    尚虛白低聲道。


    他自然知道那林君末雖隻是立命境界,但戰力高達半步宗師,認真算來,絕對是個天才。


    而他預料不錯,其甚至背後便是靈台宗,說不準也是哪位長老弟子,隻是放養於山外,甚至可能是被當做道子種子培養。


    不然解釋不了為何一介鄉野家族小子,能達到這個地步。


    但一切不重要了,死去的天才不叫天才,一位強絕宗師為其送終,也不算埋沒其偌大的名聲。


    ...................


    日光下,炎炎烈日,肆無忌憚地行使著自身的權柄。


    林末此時站在林家莊門口的高塔之上。


    其大概三層樓,十餘米高,本就是作為了望塔修築。


    站在這裏,才算的上真正登高遠眺,將數裏之外的情況收進眼底。


    林遠橋站在另一側,身上依舊是勁裝,臉上疲態未隱,但精神依舊很好,隻是眼底有著藏不住的擔憂。


    他看著身前一襲黑袍,厚重如山的背影。


    “事情真的嚴重到需要老人小孩先行準備逃亡路線的地步了嗎?”


    他有些不敢相信。


    自從審問了那黃元化之後,林末便直接下令,族裏老幼婦女開始收拾資源行李,準備往白猿穀轉移。


    那裏坐落有白猿,可以說是最安全的地方。


    隻是老白猿不喜與人居,平日除了播種收獲靈藥,林氏族人根本不會前去,隻能當作危急關頭的避難之所。


    但林遠橋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真相,能讓他這位一向從容自傲的侄子,生出如此反應。


    “隻是作最壞的打算罷了。”林末輕聲道。


    “對方是誰?”林遠橋話音剛落,便聽到答案。


    “千山宗,以及,金沙郡古氏。”林末平靜地說道。


    好似說的不是誰,隻是那賣燒餅的武大郎,或者磨豆腐的王大嬸。


    他轉過頭,看著視線盡頭,那,已經形成了一條黑線,是山獸匯聚的景象。


    “聽聞此次有宗師前來,當然,你也不用擔心,即使是宗師當麵,誰勝誰敗,也需真正打過才知道。”


    “君末....你....”林遠橋心中震撼,隻是不知震撼在哪一方麵。


    他咬了咬牙,輕聲道:


    “實在不行,你直接走,去金沙郡也好,往他處也罷,我等....為你鋪路!”


    他說到最後,反而有些釋然。


    一個家族的興盛,必須要有人犧牲,此點毋庸置疑。


    當一個人享受到宗族所帶來的種種好處之時,伴隨而來的更是真正的責任。


    或許平常生活中,林子大了,勾心鬥角避不可免,但大是大非前,總有人要真正站出來。


    “待會,你直接去內庫,將所需要的的資源帶上,臨行前,選幾個看得過眼的同輩,,直接走,走的越遠越好,當然,若是看得上我家那臭小子,把他帶上,再好不過。”


    林遠橋自顧自地說道。


    “最好離開前,消息不要透露,一切隱蔽進行...”


    他繼續叮囑,可話沒說完,卻被打斷。


    “不用如此麻煩,資源可以先分配給有潛力的後輩,隨後先看看能不能打,不能打,你們先走,我自有把握離去。”林末淡淡道。


    “這.....”林遠橋還想說什麽,可看著麵無表情的林末,突然一怔,鬼使神差地抱拳點頭,下意識便轉身。


    他..在林末身上,竟然看見了他大伯林釗當年的影子....


    林遠橋走後,林末獨自一人站在塔上。


    他原本並未將千山宗放在心上,畢竟如此久都沒人前來,以為在靈台宗的調和下,一切都已結束。


    沒想到.....


    終究求人不如求己,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斷流。


    “千山宗....”


    林末望著腳下的林家莊,螞蟻大小的族人,正在忙碌地奔行。


    有的已經在撤退,最壞的打算保留火種,有的在修築防禦工事,迎接待會而來的獸潮....


    無人在閑逛。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有時候一個人想要一份真正的安寧真的很難,久違的平靜,轉眼便會被人打破。


    林末已經做好準備。


    倘若獸潮來臨,千山宗來人又很強,他便隻需要盡全力,為林氏等人拖延便可,最後能活下來多少人,各安天命。


    畢竟他不是什麽隻手遮天的道君大宗師,做不到眾人皆活,大不了以後成長起來,為其報仇便是。


    這一點,他看得很開。


    吼!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震天的咆哮,將林末思緒打斷。


    刹那間,地動山搖。


    獸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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