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景少卿是可以說的,但他從未提過,自己對厲朝歌的好。


    倒是有時候厲家人知道了,會在厲朝歌耳邊念念景少卿的好。


    厲朝歌覺得,自己就是一隻白眼狼,最壞的那種白眼狼。


    雖說是她先救了景少卿的命,但是要這麽算起來,和他為她做的一切比起來,她救他的那次,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景少卿不止一次,跟她說過,他的命都是她的,他可以為了厲朝歌放棄自己的一切。


    想來,是因為尊重她。


    直到知道了她也喜歡他,才對她用了強的。


    可是厲朝歌此刻想著,覺得景少卿的態度也有點兒問題,他是太在乎她的感受了,做什麽都要考慮尊重她。


    物極必反。


    倘若一開始兩人就徹徹底底搞明白了,或許就不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讓他受了這麽多傷害。


    他受傷,她當然也心疼的。


    嘴上不說出來,不代表就不心疼。


    此刻回想起來,恐怕景少卿在下雨的那天晚上,站在她家門口,質問她那些話時,才是最難過的。


    兩人互相都給對方狠狠捅了一刀子。


    厲朝歌這一頓飯,吃了好長時間。


    吃完,聽說景少卿身上的傷口又撕裂了,要去醫院進行縫合。


    她腦子裏琢磨著,要怎麽問景少卿爆炸那件事情,要不然,跟他一起去醫院,陪著他?


    但是之前鬧得那麽凶,讓她立刻撂下麵子來,她會有點兒別扭。


    正煩惱著要怎麽解決跟景少卿之間的這個問題,忽然有人從外推開了門。


    景少卿站在門口,沒有進來,朝他看了兩眼,輕聲道,“我現在要去醫院,做個手術,過幾天回來。”


    “我剛才聯係醫院醫生的時候,聽說陸長安要生了,也許就在這兩天。”


    “你若是真的想回去,等身體舒服了些,讓保鏢送你走,不用跟我打招呼。”


    說完,便關上了門,走了。


    景少卿大約覺得她還在生氣,所以才說了這樣的話吧?


    厲朝歌愣了幾秒,看著房門關上了,才後知後覺地罵了自己一句,“讓你端著架子!”


    但是陸長安生孩子,她是一定要去看的。


    反正景少卿也得在醫院住院幾天養傷,不在家。


    男人的心思啊,真是有些難猜。


    厲朝歌忍不住又歎了幾口氣。


    景少卿走了約莫兩個小時之後,厲朝歌重新掛的點滴就掛完了。


    女傭進來的時候,問厲朝歌,“厲小姐是現在要回去麽?”


    厲朝歌想了想,搖頭小聲回道,“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她剛用傭人的電話,誒厲慕白打了個電話詢問,厲慕白說還沒生,也許要明天。


    厲朝歌便想著,那就等明天再說吧。


    她現在就離開,未免是顯得有點兒刻意,不想跟景少卿同路去醫院的意思,她不想景少卿再誤解下去了。


    現在問題都在她這兒,得她想辦法,拉下這個麵情,跟景少卿講清楚,和好。


    然而一個人在房間冷靜了會兒,又覺得自己好傻。


    景少卿人都已經走了,他又不知道她是心裏愧疚才留下。


    出了事情不用嘴說,頂個屁用!


    她完全可以去醫院,陪著他一起做手術的啊,總比坐在這兒責怪自己來得有用。


    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傻子,用力敲了幾下自己的腦袋。


    她又顛顛地跑去問阿姨,“景少卿在哪兒做手術的啊?”


    阿姨茫然地搖頭回道,“二爺的病房信息都是保密的,跟家裏人也不會輕易說,以防出現什麽萬一,小姐問我們,我們也是不知道的呀。”


    現在好了,連景少卿在哪兒做手術,都不知道。


    厲朝歌這心裏,更是惱火得很,氣自己是個大傻子。


    而且聯係他的電話,他也沒接,可能是已經在手術室了。


    厲朝歌思來想去,夜已經深了,就在這兒過夜吧。


    她現在住的房間,就是景少卿的房間,她永遠都記得這個房間,記得電閃雷鳴的時候,他摘下了臉上的麵具,給她看他猙獰的臉。


    景少卿也是傻子,都給她看了臉了,也沒有說,是為了她才受傷的。


    她一個人歎著氣,一邊在景少卿房間裏慢慢轉悠了幾圈,看到了他放在玻璃櫃裏的幾隻麵具。


    他現在已經基本不帶了,出現的時候。


    也許是因為換了個盛世公司總裁的身份,所以不怕人猜出他以前是誰。


    她愣愣地站在玻璃櫥窗前,看著裏麵的麵具。


    然後,伸手打開了,拿出來一隻麵具,在手心裏把玩。


    景少卿的麵具很多,但全是一個款式的,隻露出嘴巴和鼻子那兒,遮得嚴嚴實實。


    厲朝歌摸著麵具的邊緣,就在想著,景少卿第二次跟她接吻的時候,很用力,麵具嘴巴邊上咯得她臉都疼。


    翻了個麵,又看裏麵的構造。


    就在這時,她忽然發現,銀質麵具裏麵,刻著幾個小字。


    她對著燈光,仔細看了兩眼,發現是寫著三個字,“第二次。”


    她有些困惑,又繼續把玻璃櫃裏其餘的麵具,都拿起來看了看,分別寫著,第一次到第六次的字眼。


    然後還發現了,更隱蔽的地方,都刻著日期。


    差不多是一隻麵具隔了一年。


    今年的沒寫。


    她轉身朝周圍找了圈,發現最後一直麵具,掛在了那邊牆上。


    她懷疑,這是景少卿一年做一次恢複手術,恢複之後,就能換一隻更貼合的麵具,之前的都不能用了,太大了。


    摘下牆上最後一隻麵具的時候,她看著裏麵的字,眼神定住了。


    上麵寫著,“第七次,已經恢複得很完美,可她還是不喜歡。”


    標注了刻字日期。


    厲朝歌拿出手機,往前推算了下,正是景少卿第一次住院那段時間,正是他把她按在地庫裏親了之後,他出事之後的時間。


    他在醫院。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景少卿就不怎麽戴麵具了。


    “可她還是不喜歡”這七個字,刻得有失水準,歪歪扭扭。


    厲朝歌看著這幾個字,怔怔地看著,就像這字是刻在了她心上一般。


    他刻字的時候,是很難受的吧?而她卻跑到醫院,對著有了情緒的他大吼大叫地吵架,吵得天翻地覆,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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