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朝歌努力回想,自己有什麽討厭的人。


    然而想了會兒,還是放棄了。


    因為她討厭的人不止一兩個,也有可能,是昨天她打的那些人誰家的家長吧。


    她一邊暗暗琢磨著,要不然偷偷溜走,然而回到床沿邊坐下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傷已經被細致地重新處理過了一遍。


    仇人哪能這麽悉心照料她。


    真是奇怪……


    反正,厲朝歌也還在氣頭上,一時沒打算回厲家。


    假如現在回去,就在氣勢上輸了。


    她覺得自己就是沒錯,為自己哥哥出頭天經地義,就像小時候,別人也從來不敢欺負她,就因為有厲慕白在前麵撐著啊!


    現在厲慕白受了重傷,往後的事情都不好說。


    她做妹妹的,是該肩負起這個責任了!


    她才不要回去,回去了就證明別人對她哥哥的羞辱是對的。


    而且,她反倒對救她的這個仇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很想知道他是誰。


    那兩個傭人見她坐在那兒不吭聲,立即叫廚師,把準備好的吃的給送了上來,搬了張長桌過來,整整齊齊地擺在了厲朝歌的床邊。


    這是在自己家也從未有過的誇張待遇。


    厲朝歌盯著那一桌子的菜,愣住了。


    要問現在最值錢的是什麽,那肯定是土裏長的東西。


    偏偏厲朝歌就是不愛吃肉,從小就不愛吃,各種動物的肉幾乎不吃,除了雞肉牛肉豬肉吃一點兒。


    厲南朔現在是區長,一言一行別人都看在眼裏,厲南朔又是特別講規矩的人,自然不可能為了厲朝歌一個人大肆鋪張浪費。


    現在厲朝歌麵前擺著的,全是小盤的精致蔬菜。


    連最簡單的娃娃菜,都全是挑的最嫩的菜心,用碎火腿精心烹製了一小盤。


    甚至連雞塊,都是用栗子煮的。


    厲朝歌就是喜歡吃栗子,她沒說一個字,傭人便把一盤剛炒出來的,香噴噴的糖炒桂花小毛栗,放到了離她最近的地方。


    小時候愛吃什麽就有什麽,什麽東西都不稀奇。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看電視,對哪國泉裏的聖水特別感興趣,想嚐嚐怎麽不一樣,也不過是厲南朔吩咐一句,連夜送到她手上的事情。


    現在不同了,連桂花都是奢侈的東西。


    這個她討厭的,傭人口中的二爺,似乎是熟人。


    對她的口味喜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是,厲家是寵她沒錯,但是白小時和厲南朔都會教育她怎麽講規矩,像把飯端到床邊給她吃的情況,幾乎沒有過。


    她沒動筷子,皺著眉頭,抬頭望向了跟前的傭人。


    她認識的長輩,好像沒有被人稱作二爺的,真是奇怪了。


    而且除了父母家人,最寵她的就是陸梟了,以前怎麽沒人對她這麽好呢?


    為她準備的這一桌子,僅僅隻是用來“墊肚子”的菜,就一擲千金,也太誇張了點兒。


    景少卿:老子命都是厲朝歌的,家裏錢隨你造。


    她又不禁起了疑心。


    女孩子家,對糖衣炮彈不能輕信,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厲南朔說的。


    “我不吃。”厲朝歌防備地搖頭回道。


    傭人好像知道,厲朝歌會這麽說似的,立刻給厲朝歌換了一副銀餐具上來,又當著厲朝歌的麵,將所有的菜,全都嚐了一小口。


    ???


    太誇張了吧。


    厲朝歌震驚地看著對方,實在有點兒想不太明白。


    而且這要是厲南朔的什麽熟人,她在別人家這麽可勁地瞎浪費瞎造,等回去了不得賠償給別人啊。


    她在學校打的那個人,白小時說醫藥費讓她自己想辦法,就已經好可怕了!


    厲朝歌不想自己還沒成年,就天天在餐館洗盤子給人還債呀!那多可憐呀!至少等她成年了再去洗盤子不遲呀!


    她愣愣地看著對方,依舊還是沒有動筷子。


    “厲小姐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嗎?”傭人繼續小心翼翼地問她。


    “額……”厲朝歌想了下,輕聲回道,“我吃了之後,怕還不起。”


    兩個傭人同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景少卿出門之前,就說了,厲朝歌的脾氣有些與眾不同,讓她們小心伺候。


    她們還以為,厲朝歌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嬌氣大小姐性格,哪知道這麽可愛,隻是腦回路有點兒不一樣。


    “我們二爺給厲小姐的東西,哪怕再貴重的,也不需要厲小姐還給我們一分!”


    “不會有這麽好的事兒的!”厲朝歌一點兒也不信,擺了擺手回道,“要不然這樣,你們讓我走吧,我自己去好朋友家去住兩天也是可以的。”


    “那可不行呢,外麵世道這麽亂,我們二爺也不放心啊,除非是厲小姐打算回家了。”傭人繼續認真地回道。


    厲朝歌覺得這個神秘的二爺,簡直是腦子被門夾過。


    她撇了下小嘴,回道,“那你們不讓我走,我就這麽坐著吧。”


    傭人們麵麵相覷。


    這個厲朝歌,果真是有點兒難搞呢。


    其中一個隨即出去,讓管家給景少卿打電話過去。


    景少卿聽說厲朝歌不吃東西,不想回厲家,隻想離家出走,思忖了下,便讓人把手機遞給厲朝歌。


    “我們二爺有話對厲小姐說。”傭人回了房間,將手機恭恭敬敬遞到厲朝歌麵前。


    厲朝歌看了眼手機上麵的備注,也隻寫著兩個字,“二爺”。


    才將手機遞到了耳邊,徑直問,“敢問恩人是誰?等我解決完矛盾回家之後,肯定會報答您的!”


    “還有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認識你,就這麽住在一個男人的家裏不太好,我爸跟我說過,女孩子家家要自重,不能隨便和陌生人講話的,恩人你就放我走吧!”


    景少卿:“……”


    隔了兩秒,才低聲回道,“倘若你是想回去,我會讓人送你。”


    “但你若是想離家出走,一個人待在外麵,我不可能放你走。”


    “你們厲家早年對我有恩,隻是讓你在我家住幾天罷了,絕不會收你的錢。你想聯係誰,手機就在你床頭,盡管聯係。”


    果然,是欠了厲南朔的人情債啊……厲朝歌聽到對方這麽回答,心裏才悄悄鬆了口氣,不是仇家要她的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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