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寒薄,雲遮霧障,幾聲烏鴉呱噪的叫聲自枯樹上方隨風而來,陣陣悲鳴,如戰前的蕭瑟悲涼。


    少年就著冷清的月光,自屋內走了出來,手裏頭端著的是一盆水,他自來閑適的俊臉上有幾分的不自在,明明冬寒未出,他卻是耳根子熱得通紅,引人不住的遐想。


    婆娑的樹影搖曳,蕭蕪暝眸光銳利地瞥向一處,冷聲道:“出來!”


    這聲頗有壓迫人的氣場,可聲調卻是被他刻意地壓低,兩字自他薄唇迸出後,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那點著蠟燭的屋一眼。


    暗處走出一個身披盔甲的人,長發自風飛揚,帶著幾分女兒家的香味。


    慕容婉見他視線朝著屋內投了過去,便是猜到了他怕嚇著屋內的那丫頭。


    “宸王何等尊貴之體,屬下見你做這種下等人的事情,實在是為你抱不平。”


    她意味深長地盯著蕭蕪暝手裏端著的那盆水。


    那是筎果的洗腳水。


    方才她透過窗戶的縫隙,將屋內發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要蕭蕪暝屈尊為她擦幹腳上的水,虧這質*得出來。


    聞言,少年卻隻是笑笑,方才眉目間一閃而過的戾氣隱去,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錯的樣子,“閨房情趣罷了,慕容將軍日後成婚,便知其中樂趣。”


    “殿下為何這樣說?”慕容婉疾步上前,瞥了一眼那屋,神情急切,“屬下知道這些年宸王臥薪嚐膽,如今我手下有兵有馬,宸王想做什麽,屬下都舍命相陪,你不必再這樣委屈自己。”


    蕭蕪暝輕嗬了一聲,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本王有一事想請教你。”


    “殿下但說無妨。”


    “本王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擔負的起天下蒼生,你們怎麽就偏認定了本王能必取天下?”


    慕容婉眉頭緊蹙,“殿下為什麽要妄自菲薄?您難道忘記了前太子的遺願麽?難道你就這樣甘心國主之位落在無恥之徒手中?”


    蕭蕪暝噓了一聲,他左右看了看四周,小聲地與她道:“慕容將軍既心生異心,那也不要肆意宣揚,本王對這閑職很是滿意,你不要拉本王下水。”


    他端的是一副膽小怕事的姿態,可這跋扈飛揚的神情卻仿佛是在鄙夷著慕容婉不自量力。


    “殿下當真成日圍在質女身邊,為她洗腳端水,樂在其中?”慕容婉動了怒,嗓音變得有些尖銳。


    “何樂不為?平淡的小日子慕容將軍你沒有享受過,是不知其中滋味的。”


    蕭蕪暝自來有氣死人的本事,明明知道這慕容婉一心想激他上位,卻還要不鹹不淡地開口,如同一柄飛刀*他人的心裏頭。


    他覺著一句話還不夠,偏又添了一句,“慕容將軍你也真該試試,小酒喝著,小調唱著,當真是快活過當國主。”


    別人想他奮發,他卻是反倒勸人一起沉醉玩樂。


    慕容婉目送著這瀟灑桀驁的少年離開,她轉頭看向了那還亮著燭光的西麵小屋,死死地咬著下唇,抬步朝著那屋走了過去。


    門吱呀一聲被風吹開。


    筎果正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手裏頭舉著一本書。


    感覺到寒風吹入屋內,她腳丫子一勾,就將疊好的被子勾到了腿上,騰出一隻手,將被褥拉高,蓋在了身上,脖頸往裏頭縮了縮。


    待蓋好了被褥,筎果這才轉頭去看被風吹開的門,她一眼就看見了門外不遠處站立著的慕容婉,便是高聲地與她道:“慕容將軍,可否幫我一個忙?”


    聞言,慕容婉便是走了過來,正要抬腳進屋,就聽這丫頭說,“蕭護衛方才出去時定沒有將門關進,這才讓風入了屋,你幫我關緊一些罷,我怕冷,就不下床了,勞煩你了。”


    慕容婉腳步一滯,眉頭緊蹙地盯著那個躺在床上懶惰成性的筎果,麵露不悅,手藏在袖中握成了拳頭,用力地嘎吱作響。


    筎果見她許久都沒有動靜,這才裹著被子在床上坐起,笑得十分的甜,“慕容將軍要進屋喝杯暖茶嗎?那茶葉先前都城石家送來的,十分的珍貴,便是國主也鮮少有機會品嚐的。”


    她這樣一幅何不食肉糜的姿態十分的刺慕容婉的眼。


    慕容婉瞥了一眼那桌子,目光落在那國防沙圖時狠狠的一頓,腳步便是不受控製地走了進去。


    方才她自窗外偷看時,也注意到了蕭蕪暝站在這沙圖前擺弄了兵防布陣許久,從眉目凝重到舒展,應是有了萬全之策。


    她忽又想起蕭高軒與她說的話,呼吸幾乎一滯,竟是鬼使神差地細細地去看那布陣。


    慕容婉自幼熟讀兵法,要記布陣並不是難事。


    筎果不動聲色地瞥了正專注於記布陣的慕容婉一眼,緋色的紅唇若有似無地上揚幾分,視線重新落在了手中的那本書。


    因著書翻動的聲音,慕容婉心虛地看了筎果一眼,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直覺筎果寡廉鮮恥。


    筎果看的是什麽書!


    那書上大咧咧的寫著幾個大字:《合歡之靡》


    慕容婉瞪了她一眼,轉身離開,走時還丟了一句話,“不知廉恥!”


    哪有姑娘家毫不避忌人,堂而皇之地看這種書的!


    她走便走了,卻還將門大開,氣的筎果將裹在身上的被褥又裹緊了一些。


    夜風凜冽,嚴寒刺骨,筎果靠著床角堅持了一會,這風四麵八方的來,愣是沒讓她找到可避風的角度,便是無奈地裹著被褥下床,打算親自去關門。


    慕容婉腳步很急,走得很快,與回來的蕭蕪暝擦肩而過,又很快地返過去,擋在了他的麵前。


    “宸王可知那尚未出閣的質女捧著什麽書當至寶在看?”


    她說這話時,聲音很大,又不少的守夜的士兵與百姓都忍不住的頻頻轉頭,圍觀著他們。


    “什麽書?”蕭蕪暝一臉的莫名。


    “她!”慕容婉氣的連呼吸聲都有些微顫,那種書要她怎麽說出口!


    “她看講夫妻之道的書。”


    如此一說,已經十分的委婉,但僅是“夫妻之道”這四字已經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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