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翻卷,密織的雨幕飄搖不定,無垠無界接連天地,像是心頭無法驅散的陰霾。


    夏靖的心情卻從不會被天氣所影響。


    一接到消息,夏靖就匆匆趕來,在走廊上接過助手遞來的毛巾,抹一把頭上的熱汗,看到迎麵走來的人,興奮的湊了上去:“老魏,你這手太漂亮了。人藏哪了?”


    魏期星苦笑:“人不在我這,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


    夏靖掃了眼周圍環境,笑臉依舊:“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們裏麵說。”邊說邊拉著他進了一間空的實驗室。把門一關,再啟動了防護結界。夏靖搓了搓手,滿臉堆笑:“老魏,可以說了吧。”


    魏期星無奈看著他,神情愁苦:“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別聽他們的。”


    夏靖的笑臉收了起來,語氣有些不快:“怎麽,你連我也信不過了?”


    魏期星現在鬱悶得想吐血,滿腔怒火不知道要怎麽發泄。那些人明裏暗裏的打聽,個個都認定了人在自己手裏,如今連親密友人都來質疑自己,終於忍不住咒罵出聲:“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擺了老子一道,害老子陷入這種被動的局麵,氣死我啦!”


    看著老友潑婦般的樣子,聽著老友粗魯的言辭,夏靖目瞪口呆,他從來不知道溫文爾雅的魏博士還有這樣的一麵。


    在老友麵前宣泄了一通,心情舒暢不少,魏期星想說些什麽,又覺得滿嘴苦澀無從說起。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老魏你真的栽了,哈哈哈,是不是真的?”瞪著夏靖笑得燦爛的老臉,魏期星體會到了傷口被撒鹽的痛苦。


    夏靖大笑不止,比來時還要高興,直把魏期星氣的跳腳。


    笑了好一會,夏靖才收住笑容問道:“人不在你手裏,那會在誰手裏?”


    魏期星自信的伸出兩根手指:“兩種可能,一個可能是在機甲隊手裏,另一個可能,”他笑了笑,賣起了關子,“你猜猜看。”


    夏靖不滿的瞪了老友一眼:“這有什麽好猜的,不是你也不是機甲隊,那就隻剩下異能團和戰隊了,總不能是她自己躲起來了吧。”


    “還不算太笨。這個可能最大。”魏期星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口中不勝唏噓。


    夏靖也坐了下來,不可置信:“不會吧,她一個小姑娘,”


    “你忘了她從什麽地方回來的,想想平時文小子對妹妹有多好,你再想想前些日子他為什麽肯站在我們這邊。”魏期星不耐煩的打斷他,拋出一堆引導證據,這位老友的榆木腦袋是他唯一不滿意的地方,要是安權還在,那該有多好。


    捕捉到老友突然出現的緬懷傷感情緒,夏靖也想起了安權,兩人一時間沒了談性,散了。


    隱身站在角落裏的穆茜望著魏期星,他一個人呆坐著,周身散發出孤獨的味道,陷入了回憶之中。感受著他的孤獨,穆茜也想起了一個人,文浩然的外公安權爺爺,那個睿智慈祥的長者,那個周身散發著溫暖人心力量的人。


    這一刻,穆茜很能理解那種痛失摯友,斯人孤獨遺世的悲傷。人生漫漫,總有那麽一些已經消逝的人,會讓不經意間被想起,即使想起時心懷中充滿酸澀晦暗,卻永遠不舍得忘記。


    “茜茜,這個人好厲害,這麽快就猜到了真相。”


    “爺爺,我可以進來嗎?”


    少女甜美的嗓音,少年清亮的聲線,突兀的響起。


    兩人從思緒中驚醒過來,目光投向門口。有著一頭濃密柔軟的棕發短發,淡綠眼睛的高瘦青年推開半掩的金屬門,走了進來。


    夏靖離開時門沒關,兩人竟然都沒注意到。


    穆茜開始反省,自己這種不顧處境且易容被他人影響的狀態,實在太危險了。而身上的這個生物智能,也完全沒有戒備與警醒,隻顧著思考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這樣的一對組合,真的沒問題嗎?


    而黛米看見有人進來,隻是安靜的呆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穆茜壓下心中的不滿,看向祖孫二人。


    此時,魏經宇正在說話:“爺爺,茜茜在哪裏?您不能把她藏起來,您不知道浩然都急瘋了。”說到後麵,語速有些急迫,顯出他焦慮的心情。


    “唉,這黑鍋難道要一直背著。”魏期星心中感慨著,對於親孫子死心塌地的幫著外人來質問自己,心頭難免有幾分失落。這個可是自己最看重最喜愛的孫子,目光微沉斂去情緒,才苦笑著說:“爺爺真的不知道茜茜在哪裏,我的猜測是,她大概自己躲起來了。”


    “自己躲起來了。”魏經宇念叨著這幾個字,又看了看爺爺無奈的臉,做出了自己的判斷:“爺爺,您說的對。可是她會躲在哪裏呢?”


    再次凝視孫子有些蒼白的英俊麵孔一小會,魏期星突然覺得很累,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他站起來向外走,走到門口時有些飄忽的聲音傳來:“營地就那麽點地方,你自己慢慢想吧。”


    “爺爺”魏經宇站起身。


    “不用送我,我還走得動。”老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魏經宇默默的坐了回去,自嘲的笑了笑。


    家族決不能容忍自己的繼承人,像隻‘狗’一樣跟在他人身後。隻可惜爺爺失望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疼愛自己這個孫子。


    不過路是自己選的,他完全不後悔,魏家太小,他,魏經宇至少要站在帝國的巔峰。


    拋開不相幹的煩惱,魏經宇沉靜思緒,專心思考。


    穆茜跟在老人後麵慢慢出了門,聽到他嘀咕了幾句:“一個野心太大,一個心思太深,兩個小家夥湊一起,不知道能走多遠。難道我真的老了?”


    老人走遠了,穆茜沒有再跟著,發現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再也沒有半點之前的頹喪。


    穆茜笑了笑,離開了。魏爺爺太厲害了,一定要離他遠點。


    站在研究部的院子裏,看連片的雨幕發呆。魏爺爺說得對,營地就那麽點地方,穆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哪裏。


    基塔信號站,地下三層。


    礦物專家魏期星、軍部機械智能專家夏靖、生物技術專家斯蒂芬,很少出現在人前的武器大師戈德曼,還有閉關近五年剛出關的軍部少將朱明東,如果加上已經去世的曆史學家安權和機甲大師穆青青,就是十一年前組成皇家密室團的全部核心成員。


    密使團團長安權意外死亡,戈德曼繼任團長繼續完成密使團的任務。副團長魏期星則負責處理營地所有事物。


    五人隨意的依靠在沙發上,圍坐在一起。大家的目光不時的掃過朱明東,眼中閃過欣羨。


    在紫晶帝國,同時修煉體術與精神力的人被稱為異能者。對異能者而言,三十級是一道坎,跨過這道坎,就可以成為中級異能者。朱明東現在是四級異能者,已經成為整個營地的最高戰力,一個人就能抵得上營地整個機甲隊的戰力。


    手中永遠留有底牌,是無數先人經驗與智慧的結晶。


    老謀深算的魏期星副團長,當然不會因為營地年輕人的小手段而真的陷入被動,這些營地小事在這個秘密聚會中甚至都沒有資格被提起。


    戈德曼團長興奮的發言,激動得滿臉通紅:“這次外麵的植物變異的更快了,雨中的x物質分離也取得了初步成功。雨季之後,就是新武器試驗的好機會。我們很快就能把那批東西吃透,這將會給帝國帶來無比強大的力量。”


    其餘四人看著他激動無比的,用朗誦體來宣揚自己的功績,有些無語有些麻木。不過礙於對方是出生於皇族的公爵身份,四人輪番送上溢美之詞,表示祝賀。


    一番喧鬧之後,五人重新坐好,戈德曼神情淡然的說:“有個消息忘了告訴大家,是在十五天前,也就是雨季開始前五天,信號站最後一次收到母艦發來的密信,我方軍隊在與黑河軍共同封閉蟲洞時,遭到黑河人偷襲,布雷斯大將重傷,文敖中將暫時代理本次帝國遠征軍總指揮。”


    四人沉默著,神情鎮定,似乎對這樣一個重磅消息毫無所感。


    朱明東麵無表情,心裏卻是樂開了花。雖然隻是代理總指揮,但他相信,以那位的心狠手辣,布雷斯大將一定不會活著離開銀河戰場。文敖上位已成定局,早已投靠他的朱家將會從中得到無數的好處。


    等自己離開這個破地方後,朱家嫡係加上四級異能者的身份,在軍部將會前途無量。


    戈德曼視線在四人麵上掃過,心中冷笑,懶得再說話,起身走了。一直關注對方的斯蒂芬時,緊跟著離開了。


    魏期星和夏靖也沒有久留,拉扯了幾句閑話,結伴走了。


    朱明東沒有走。


    他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目光在隻有沙發茶幾的房間內巡視了一圈,最後盯住了一個角落,那裏空無一物。他臉上露出惆悵的神情,對著那處角落自言自語:“浩然少爺太可憐了,想妹妹都快想瘋了。”


    他搖著頭,歎息著走了。


    5分鍾後,朱明東回來看了看又離開了。


    10分鍾後,朱明東再次站在房間裏,疑惑呢喃:“明明感覺到了,難道感覺錯了?”


    20分鍾後,朱明東再次探查整個房間,一無所獲,離開了。


    又是10分鍾過去。穆茜站在了地麵上,對著朱明東離去的背影,不屑的比了個中指。


    “茜茜,你怎麽知道他會回來?”幼稚的生物智能發出了疑問。


    浩然少爺,密使團的戰力底牌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個稱呼,這代表了什麽?


    “用腦子。”穆茜有些煩躁的走進了雨幕中,語氣有些生硬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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