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號,芝加哥。


    瓦藍幹淨的天空下,夏日的烈光穿過摩天大廈,在水晶般的樓宇間躍動。


    西子月搭乘出租車,抵達了目的地——一棟位於黃金海岸旁邊的摩天大樓,據說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古早建築,現在用作懷舊酒店。


    "老板"就在酒店頂層等著她。


    就在昨天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她忽然收到了一條名為"老板"的神秘短信,說是今天要約她來這個地方麵試,作為加入團隊的最後一道關卡。


    有一說一,她其實並未同意要加入這個團隊。


    不過這已經不關鍵了,賊船這種東西就是這樣的,一旦上去了,就很難下來。


    西子月走向了這棟見證過芝加哥黃金歲月的黃褐色建築,一個穿著西裝套裙的女人搖搖揮手。


    "嗨,是西子月同學嗎?"女人親切微笑。


    "沒錯,是我,請問您是?"


    "蘇恩曦,之前你在直升機的通訊儀裏聽過我的聲音,和長腿妞對罵的那個。"蘇恩曦的眼睛裏跳動著明媚。


    西子月頗為意外。


    單從當日的對話裏聽來,她總覺得對方是一個邋遢的宅女,甚至是肥婆都有可能,但現在站在她麵前的女孩堪稱人類高質量女性。


    她穿著端莊得體的套裙和高跟,還戴著一隻銀白色的百達翡麗,清秀冷豔的鼻梁上架著知性的眼鏡,一副華爾街精英的模樣。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和你的印象大相庭徑?"蘇恩曦說,小小得意。


    "有一點。"


    "不瞞你說,這隻是我的工作狀態而已,等到我放鬆休閑下來,我就會立刻變成你印象中的狀態。"蘇恩曦微笑,還竟有些豁達。


    雖然她穿得像是華爾街女王,但笑容更貼近小學三年級前的女教師,溫柔又知性。


    西子月心動,有種被年長魅力戳中的感覺。


    "我的小薯片啊,別在這裏裝日漫教師了,你和日漫教師唯一的共通之處是單身多年,並且穩定脫單失敗。"


    酒德麻衣的身影從酒店的大門裏步出,她穿著緊身的衣褲,外罩一件修長的風衣,再加上一副休閑的墨鏡,隨手迸發出的氣場瞬間把蘇恩曦削了下去。


    "嗬嗬,罵人不揭短,我這忙著和新人溝通感情呢,你非要過來當第三者?"


    "你好,西子月,我們又見麵了,她叫蘇恩曦,我們的管賬丫鬟,你可以喊她薯片阿姨。"酒德麻衣一把摟住了蘇恩曦的腰肢,搓揉上麵的贅肉。


    "薯片阿姨好。"


    "嗯,小姑娘嘴真甜......等等!誰說老娘是阿姨的?老娘三十也沒有!"蘇恩曦立刻察覺不對勁。


    "差不多了嘛,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叫四舍五入嗎?"


    "嗬嗬,那我選擇四舍十位數,重回娘胎,保證下輩子不與你們這幫人扯上關係!"


    "老板正在等我嗎?"西子月問,仰望著酒店的高處,猜想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板的肯定在最高一層。


    "沒錯,他想了好久,還是決定見一見你。"酒德麻衣說。


    "先說好,我並沒答應過要加入你們。"西子月十分嚴謹。


    "這個就麻煩你與他當麵談吧,我隻負責做麵試培訓.......跟我來吧。"


    酒德麻衣扭頭走入了這棟建築,西子月也緊隨其後。


    酒店的內部同樣複古,牆上掛滿了黑白色的城市發展照片,世上第一座摩天大樓建成,鋼鐵大橋奠基,還有標誌性的黑幫照,讓人覺得時光倒流。


    與其說這裏是座酒店,不如說是一座曆史博物館,當年的留聲機,電話機,電燈泡遍布大廳的角落,仔細一看,櫥櫃裏居然還擺放著一把*****,沒猜錯的話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芝加哥打字機。


    "老板,是個超過一百歲的老頭子嗎?"西子月不禁發問,想來經曆過那段歲月的人,如今應該有百來歲了。


    她下意識覺得這座酒店是那位老板的財產。


    "他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很喜歡收集這種古舊有趣,能代表當地文化與曆史的東西,不論是藝術品,還是建築,即便他從未喜歡過它們。"酒德麻衣說,沒有否認這座酒店屬於老板。


    "不喜歡它們,卻還要收集它們嗎?"西子月問。


    "這就是老板的風格,他雖然不喜歡它,但覺得自己的收藏室裏一定得有這麽一件寶物......這座酒店隻是比較正常的,不正常的比如黑石官邸,一座位於日本熱海的老城堡,我們買它花了1億美元,保養它也差不多花了這個價格,結果它大部分時間隻用來養兩隻貓。"酒德麻衣無奈。


    蘇恩曦也跟進點頭:"就是就是,你和老板,一個雙魚座,一個天蠍座,花起錢來堪比美聯儲印鈔機,把我這個金牛座整得可心疼了。"


    西子月有所了然。


    看樣子,這還的確是個病得不輕的神經病。


    雖然還沒見到老板本人,但透過周圍的環境,透過她們倆個對老板的描述......西子月能感受到那是一個相當有權力欲望的人。


    她的目光落到了拐角處的一個攝像頭上,猜想老板正在高處視奸一切。


    "你看上去氣色不太好?"酒德麻衣的目光忽然往西子月臉上一瞟,發現她的臉色帶著陰鬱。


    "昨天......喝了點酒......嗯,真的隻喝了點酒。"西子月聲色僵硬,用咳嗽掩飾尷尬。


    不得不承認,昨天這伊麗莎白帶來的冰酒......忒特麽給勁了!


    兩杯烈酒下肚,人已經頭昏腦脹,到了第三杯時,她就找不到杯子在哪了。


    灌至第四杯時,她已經不省人事,渾身暈乎乎又燙乎乎。


    第五杯時,伊麗莎白終於也撐不住了,撲通一聲倒在了酒桌上,場麵一片狼藉,堂堂卡塞爾校董和S級王牌,居然隻穿著單薄的泳衣在泳池邊爛醉如泥,這要是被校長知道了,指不定憤然就是兩腳,雙雙踢進泳池裏自我降解,省得在這裏敗壞校園名譽。


    雖然這次喝趴了,但她還是得說一句......這玩太特麽給勁了,期待下次再來一發。


    "來吧,先去洗個澡,然後再吃個飯,不能讓你就這麽去見老板。"酒德麻衣按下了電梯中層的某個鍵位,撤銷了最高一層的指令。


    "洗澡吃飯和見老板有什麽關係?"西子月肩膀一聳,心說這尼瑪是要臨幸老娘。


    "老板可不是那種急不可耐忙著見下屬的土皇帝,他若是想和你見麵,請你務必拿出最完美的狀態......丫鬟,去吩咐一下入浴、菜單,還有服裝,一條龍伺候好。"酒德麻衣說。


    "得嘞......等等!你說誰丫鬟呢?從管賬丫鬟到隻剩丫鬟,怎麽聽都是降級好吧!"


    "你不是最愛看那種穿越丫鬟宮女,然後一步步攀登皇後頂峰的小說嗎?我這可是在順從你的心思呀。"


    "哼!"


    電梯停下之後,酒德麻衣將西子月帶到了行宮一樣豪華的浴場,這裏像是被包場了一樣空無一人,隻有成排彎腰的女仆**客人。


    "真脫?"西子月心中一緊。


    "廢話,莫非你還怕我們趁機拍下你的不雅照,日後威脅你不成?"酒德麻衣有點不耐煩。


    "這倒不至於......你能回避嗎?"西子月用異樣的眼神盯著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的血壓微微上湧......這次不用忍了。


    "呸!老娘才對女人不感興趣,更別提什麽黑絲連褲襪的漂亮大阿姨了,那是你的性趣才對!"酒德麻衣向西子月發動了攻勢。


    她被一把扔進偌大的羅馬浴池中,黃銅的獅頭嘴裏吐出潺潺的熱水,仙境般雲霧繚繞。


    一群協助入浴的女仆像精靈一樣在她身邊飛來飛去,包辦從洗發、沐浴,乃至修腳指甲的一係列工作,各種精巧的工具層出不窮,眼花繚亂。


    在酒店的廚房裏,廚師們同樣嚴陣以待,商討要選擇怎樣的料理,是日式還是中式,配酒是巴黎時光還是帕圖斯。


    服裝間也有人在忙活,她們根據西子月的資料決定她的著裝,不僅有專業人士挑衣服,還有模特試穿。


    一時之間,整座酒店都動了起來,仿佛***即將抵達忠誠於他的巴黎,整個巴黎都在忙活國宴。


    西子月一度處於**狀態,隻剩大腦空空運轉。


    這何止是一場員工見老板前的準備工作,簡直是皇後娘娘的麵聖儀式。


    不對,她現在已經是皇帝級待遇了,現在她要去見的仿佛是個比皇帝等級更高的東西......比如神。


    【"如果這世上存在能讓魔鬼如臨大敵的東西,那就隻能是天使或神一類的了。"】


    她心裏忽然又飄過了這句話,這還是她親口說出的台詞。


    謎一樣的不安在她心中掠過,像是黑影轉瞬即逝。


    也許她並非皇後,也並非皇帝,而是......祭品一類的聖女,獻給某個可怕的神。


    入浴結束後,她換上了一套矯健凜然的開胸禮裙,隨身攜帶的武器就正大光明地插在腰間,鞋子是便於行動的平底靴,而非高跟鞋。


    鏡子中的她煥然一新,精神飽滿,離完美狀態就差一頓飯了。


    老實說,這身更像是衝進老板辦公室把他一槍爆頭的裝束,而非談判裝。


    午餐——


    寬敞明亮的房間裏,西子月坐在餐桌前,用刀叉仔細地切割著一份細嫩的小羊排,旁邊搭配鬆露、魚子醬,配酒是拉菲,還有一盞點燃的蠟燭。


    酒德麻衣推開了窗戶,讓來自密歇根湖上的風送進來,遠處的湖麵一片明媚,掛著白帆的小艇緩緩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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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就在樓上等你了,你有什麽感想嗎?"酒德麻衣站在窗前,看著西子月在窗戶上的倒影。


    "你是還有什麽話想和我交代嗎?"西子月聽出來了對方的意思。


    "是啊,總有點想和你交代的,可是我不知道交代什麽好,所以你提問吧,我試著回答你。"酒德麻衣心神不太寧的樣子。


    西子月想了想:"你......是怎麽和你這個老板認識的?"


    酒德麻衣一愣。


    "一上來就是這麽刁鑽隱私的問題嗎?"她無奈苦笑。


    "你知道我是個忍者吧?"


    "知道,現代還真有這個職業?"西子月疑惑。


    她更想嗶叨一句您老這顏值和身材去當忍者,保不準是奔著為本子庫做貢獻去的......


    "當然沒有,不過我的確是個忍者,這點我不想多解釋......作為忍者,我與恐懼為伴,我害怕自己的記憶出偏差,害怕自己生活在騙局中,所以一直用錄音筆寫日記,要是哪天我瘋了或死了,就隻有它們能證明我的存在了。"酒德麻衣說。


    西子月心中微動,總覺得對方在說一個很孤獨的故事。


    "可是有一天我碰到了老板,我確信就算其它東西是假的,也隻有他是真的。"酒德麻衣說。


    "所以,其實你並不打算和我透露你和老板相遇的事嗎?"西子月問。


    "是的,並不打算,我、薯片妞,還有三無妞,每人都與老板簽訂了一份契約,其中我的那份最特殊,薯片妞的那份最普通,你可以撬開她的嘴巴試試。"酒德麻衣說。


    "原來你們都交零三無妞......"


    西子月擔心,自己會被分到什麽奇怪的外號。


    酒德麻衣哼地一笑"說起來你也是三無,不過這事好解決,零是女王型三無,你是悶騷型三無,我們可以拿這個做文章?"


    "不,這個還是算了吧,要是有好外號的話,我會通知你們的.....我吃完了。"


    "那就走吧。"


    電梯上升,果然來到了最高一層,一扇木色濃鬱的門扉立在走廊的盡頭,散發出沉重的氣息。


    到這裏,酒德麻衣就不再陪同了,隻有西子月才有資格推開那扇門。


    "再見。"酒德麻衣道別後,隨著電梯下去。


    做足心理準備後,西子月將手搭在了那扇門上。


    側寫,已經早早地張開了。


    一個發力,她將門推開了,走入了這間寬敞的屋子,它的三麵都環繞著窗子,窗外是藍天白雲,整個房間像是懸浮在空中。


    對世界的疏離感籠罩了西子月,她不確定眼前這個空間是否真實存在。


    她在哪裏體驗過這種感覺......


    比如,路鳴澤的幻境......


    有那麽一個瞬間,西子月以為小魔鬼又要出現了,可當她將頭扭向疏離感的來源處,一張位於書架下方的沙發時......對方不是路鳴澤。


    "初次見麵,西子月,我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老板,一隻藏在幕後深處的手,請多指教。"


    年輕男人爽朗地自我介紹,彬彬有禮,還帶著法式風度......就搞花樣這點,他和路鳴澤的確一脈相傳。


    西子月久久地定在了原地,望著男人的麵孔發愣、發呆......震愕。


    那是一張被光暈籠罩,模糊不定的臉。


    西子月隻在路明非身上見到過同樣的情況。


    她.....頓時淩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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