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味苦,太後禁不得那種苦味,夜染熬藥,歡顏和月兒在一旁幫著。


    將藥熬得濃稠,再以蜜煉之,做成指甲蓋大小的蜜丸。


    忙活一天,夜染剛將搓好的蜜丸擱進玉瓶裏,聽到外邊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


    琴音漸起,如明月高懸天幕,清泉潺潺流於石上,讓人心境一片空明,漸入佳境時,琴音突然急轉直上,夜染眼前浮現出一幕場景,疾風在撲打著鬆林,狂風所過之處,勁鬆被攔腰折斷......


    她呼吸越來越急促,隻感覺被這琴音的節奏逼得快喘不過氣來,彈奏之人,似乎有滿腔的憤怒無處發泄。


    彈琴之人,奏出的琴音,明明是鬆林月夜的意境,夜染從他的琴音裏那種悲憤中,感受到了刻骨壓抑的思念在傾泄而出。


    她握著玉瓶的手在微微發顫,迷失在這琴音裏。


    卻不知道,月兒早溜出了院子,循著琴音跨過了那扇小門。


    等小月兒轉過林子裏的鵝卵石小道,看到不遠處的亭子裏,一道白衣影子背對著她在撫琴。


    小月兒摒住呼吸,躡手躡腳,一步一步朝那道熟悉的背影走去。


    走到亭下,月兒想要邁上台階。


    不知道為什麽,卻頓住了步子,眼睛撲閃了幾下,轉而在台階上坐下來。


    彈琴的人,聽到身後轉來的腳步聲停下,撫琴的動作頓了一下。


    僅僅是一瞬間,扮成雲墨的龍胤天手指撫過琴弦,琴聲忽而一轉,像是勁風暴雨過後,山林漸漸寧靜下來。


    跟夜染和月兒一樣,歡顏也被隔壁傳來的琴音所吸引。


    因為歡顏的主子端木澤,就是一個琴技高手。


    從前他在歸芸居撫琴時,她也在一旁伺候過,每次他一曲畢,歡顏要好久才能從他琴聲所奏的意境中回過神來。


    聽到琴音忽起,難顏愣神時,月兒早一溜煙跑了出去。


    等歡顏發現月兒不見了,一路追進那扇小門,透過樹隙,看到月兒坐在亭子台階上,手枕在膝蓋上,頭抵著下顎仰頭專注看著彈琴的那抹影子。


    一個彈琴,一個聽琴,遠遠看著,像是一副唯美的畫卷。


    琴音漸落,夜染握著玉瓶還沉浸中琴音所奏的意境中。


    她腦海裏晃過一幕一幕的畫麵。


    有她被沈縣令拿去澤城時,他在澤城給她買的那張琴;有小澤鎮香茗軒開張時,他撫琴的畫麵;有百草藥莊靜謐的月夜,他教星兒吹奏陶塤時的畫麵......


    如今,琴聲近在咫尺。


    讓夜染知道,他入宮了,他竟入宮了?


    他如今還沒有來得及正名,還是陶滇術士嘴裏的亡國妖孽,一旦被發現,會成為眾矢之的。


    她替端木淵出主意,是想將月兒入宮一事傳到端木家去,要借助老太君的勢力,在宮裏護月兒周全。


    老太君是入宮了,他竟也犯險入宮了?


    這個時候,他怎麽可以為了她和月兒入宮來?


    夜染恨不得循著琴聲而去,理智卻讓她止住了步子。


    那扇洞開的小門,一定暗藏玄機,這主院偏院的宮婢太監,可都是鍾粹宮的眼線啊!


    屋門從外推開,打斷了夜染的思緒。


    因為不忍擾了月兒聽琴,歡顏折身而返:“少主子,月兒在聽隔壁那位公子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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