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淡然笑笑,還是當年那風輕雲淡的笑,隻是笑裏卻不帶一點感情色彩,“施主請!”


    “我夢見自己到了一個山寨,那個寨子裏的人似乎是山賊,專門打劫過路客商的。”婉兒的眼睛定定地瞧著方丈,“山寨裏有一個小女孩在念著一個教書先生寫的打劫的唱詞!很可笑的!”


    方丈沒有任何反應。


    “那個唱詞很可笑的!”婉兒大聲念:“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物質財富,山賊好求;金銀財寶,閃閃發光,吾等山賊,夢寐求之……”


    “天下間竟然有這等風趣的山賊,有趣!”陸汝吟輕搖折扇,辨別著婉兒的神色,見婉兒聽了表揚頗有喜色,不禁若有所思。除上官赫飛以外,周圍的人紛紛露出笑容來,方丈也微微含笑,“此夢隻是尋常一夢,施主不必介意!”


    這個沒打動他,那就來個他最常念的一首詞,“我還夢見那個先生吟詠詩詞,不知這幾句是什麽意思?”婉兒清清嗓子,將手負在背後,做出一副憂愁的樣子來,“春如舊,人空瘦……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莫,莫,莫!”麻煩忽地飛來,也用了憂愁的腔調詠道,眼睛卻是興奮而激動的,灼灼地看著眼前的一莫。


    方丈神色未變,然而眼中卻閃過一絲難言的痛楚,瞬間不見。修行近十年,他以為自己可以忘掉以前的一切,然而,命運中該有的一切,永遠難以磨滅的痛苦,還是回來了!以自己最思念的人的形象,重新回來了!——眼前的婉兒,嬌媚俏皮,跳脫飛揚,活脫脫就是當年的她的模樣!


    “老納還有事要做,就不留各位施主了!”他合掌道,隨即轉身走向殿內,再也沒有回頭。


    這樣的結果卻是婉兒沒有預見的,她以為吟詩會喚起李先生的記憶,讓他想起自己就是當日戴雲寨那個整日纏著他撒嬌的小女孩,誰知事與願違,李先生竟然走了!他沒想起我麽?還是他本就不是李先生?


    但是無論是誰,她都不可以這樣追了去問個究竟。——尾上舉五郎故作低垂的目光在不經意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她有些意興索然,調頭向上官赫飛道:“大哥,我們走吧!”習慣性地貼身過去,等著上官赫飛把她扶回去。然而上官赫飛卻輕輕往旁邊一避,沉聲道:“一莫師傅,請你攙扶著我的兄弟。我今日有些不適,勞煩你了!”


    陸汝吟微微一愣,頃刻間便微笑了,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嘿嘿……”麻煩也笑了,笑得意味深長,立刻就飛到婉兒肩上,等待近水樓台先賞“月”


    此刻的婉兒卻完全沒有心思理會它的奸笑,隻是瞧著上官赫飛關心道:“大哥,你哪裏不舒服?”剛想要上前,上官赫飛卻已大步走出。她很想疾步追上去,奈何裝了腳傷怎敢露餡,跛著腳追了幾步便隻好停下,焦急向一莫道:“快,扶我去追他!”


    一莫處於兩難的境地了,看看陸汝吟調侃的笑容,再看看尾上舉五郎審視的目光,無奈地伸出手來,“施主!”幸好他侍奉佛祖已久,喜怒哀樂的表情極少運用,所以不論驚慌也好,恐懼也好,臉上卻還是一副淡然模樣。


    饒是如此,他卻還是有些懼怕接觸那柔軟的身子的感覺,從沒體驗過的感覺。手伸到半途陸汝吟的手已捷足先登,“小虎,走吧!”一莫暗中鬆了口氣,跟在身後走出殿去,隻是,不知為什麽,看到前麵的身影,忽然有一絲遺憾慢慢爬上心來。


    “帥哥!”麻煩滿意地瞧著陸汝吟,今天的陸大才子麵泛春色,雙眼含情脈脈,更顯得傾倒眾人,昨晚看了一夜真的看不夠,何況自己半夜就睡著了!——它當然不知道,陸汝吟為它的入睡念了多少阿彌陀佛!


    行到半路,便見嫣然急急迎麵而來,“赫公子讓我來扶你!”眼神有些嗔怪接過婉兒。


    婉兒趕緊轉移陣地,陸汝吟又是輕輕一笑。


    幾人告辭出寺來,一路都有假和尚一飯熱情跟蹤,並且在最後特意叮囑:“陸公子一定要回來,本寺的大門永遠在為你敞開!”


    NND,為那一萬兩銀子敞開吧!婉兒偷偷笑。蠢驢,那是個鏡中花水中月,你也能得到?


    “一定一定!”陸汝吟也是擅長逢場作戲的人,臉上隻管笑吟吟,輕搖折扇,神態瀟灑不已。


    “還有赫公子,那一百兩……”一飯不忘今早婉兒的承諾,笑嘻嘻提醒她


    “哦……那個……當然不會忘的!”婉兒熱情地回答,眼睛卻牢牢盯緊遠處的上官赫飛,後者已翻身上馬並且走到小道上了。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衣衫,更襯托出了那威武健壯的身軀。風獵獵吹過,吹得他的頭發紛飛起來,有一縷遮在了那冷漠而英俊的臉上,然而他的眼睛一瞬不瞬。他紋風不動佇立著,簡直就像一個雕塑,不!更像一座千年冰山……


    山風獵獵,吹得衣炔翻飛,冬天還沒到,婉兒卻忽得覺得有些涼意。這種表情她見過,她初入軍營時,上官赫飛便是這樣冷冰冰,嚴肅冷峻。莫非他太過操心倭寇一事,所以憂慮……她很想張口叫他,卻又吞咽下去。


    他的嘴還是那樣緊緊閉著,極薄極好看的形狀,她不由想起昨夜那一吻,雖然她知道上官赫飛當時是為了堵住自己的呼聲,可是,那也是一個吻,


    “少爺!”嫣然在旁邊提醒她。該上馬了!她不能當著一飯的麵翻身上馬,她頓在原地,希望那雙有力的手臂來將她輕輕舉上馬背。


    上官赫飛兀自屹立不動。


    “小虎,我扶你上馬吧!”陸汝吟見縫插針殷勤笑道。昨晚這二人必發生了什麽,今天上官赫飛的態度有點怪,他暗暗想,正好乘虛而入,來個雙色雙收!他的眼睛又飄向旁邊柔美的嫣然,笑容越發溫柔。


    然而婉兒並不領情,喚道:“胡四!”嫣然走近,杏眼含著些難懂的東西,似是傷心和失望,她深深看了陸汝吟一眼,將婉兒扶上馬後翻身上馬,“駕!”領先而去。


    幾人揚鞭而去。


    到了前麵一無人處,忽見路旁的樹林閃出一騎來,馬上騎士黑衣黑褲,雙眼炯炯,正是沐風,見了他們並不搭話,隻是縱馬前行。上官赫飛領頭緊緊跟上。轉入一條雜草小路行了不遠,便見前麵有棵大樹,沐風下馬撥開樹後的野草,現出一個洞來。沐風領先而入。


    洞口處狹小,須躬身而入,然而進洞後卻豁然開朗,洞內甚是寬闊,耳邊又聞流水潺潺,仿佛仙樂一般,眾人都輕鬆下來。


    “真是個好地方,這樣偏僻的山洞你也能找了來?”陸汝吟笑道。


    “沐風是武夷山人士,自小便在這山上亂跑,哪裏有山洞當然知道!”沐風驕傲道:“所以將軍將這個任務交與我,自是再合適不過!”說罷納頭下拜,“參見上官將軍!”


    “昨夜探得如何?”上官赫飛沉聲道。


    “以昨夜探到的情況,山中有軍馬無數,倭寇一共散布在……”沐風攤開一張地圖,向上官赫飛詳細匯報。上官赫飛聽完,眉頭深鎖,半響道:“倭寇數量足有六七千人,要想一網打盡,需得要想個法子!”


    “大哥,”婉兒在旁邊輕聲笑道:“他們不是被燒了糧食麽!”


    上官赫飛眼睛忽然一亮,站起身吩咐沐風,“即刻趕回山寨集結人手。”又向陸汝吟道:“此時還要勞煩陸公子相助!請你跑一趟寧德通知薛大人此處的狀況!”


    “抗倭大事!豈用道謝!”陸汝吟此刻並不調笑,凜然道。


    上官赫飛接著向嫣然道:“你回軍營後通知公孫俊整兵待備!小虎,”他終於轉向婉兒,這一早上他都沒有正眼看過她,眼光在她麵上一掃,冷漠道:“你……”本來要讓她和嫣然一起回軍營的,此刻開了口卻怎麽也說不出,竟變成:“你的腳傷完全好了麽?”


    “好……”婉兒察言觀色,竟是要自己與嫣然一起回軍營,立刻改口:“還有一點疼,長途跋涉恐怕……”


    上官赫飛正自猶豫中,陸汝吟在旁邊笑了,“赫兄但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虎!”眼光在婉兒嬌豔的臉上流連不定。旁邊的嫣然眼中又是一暗。


    “既是腳傷未愈,便留下和我一起吧!”一見陸汝吟和小虎接近,心裏就有些不舒服,於是上官赫飛脫口道,說完便有些隱隱的不安。他本來的打算不是這樣的,為什麽一見到那雙黑白分明會說話的眼睛,見到那盈盈的笑臉,竟自就改變主意了呢?


    上官赫飛,莫非昨夜下的決心,你都忘了麽?他暗暗責備自己。


    得知婉兒不與自己同行,陸汝吟立刻調換方向,向旁邊的嫣然迷人一笑: “好極了!你去軍營,我去寧德,我們可以風雨同行!”話未說完卻見嫣然俏臉一沉,扭頭走向別處。


    山洞寬闊,走到另一角便離了上官赫飛三人較遠,那邊的說話聲也聽得不甚清楚,耳邊是岩壁上泉水的滴答聲,嫣然閉目聆聽,將頭靠在一處突出的石壁上,臉上是疲乏的樣子。


    陸汝吟已悄悄行至身邊,低聲道:“怎麽了,莫非你不喜歡我們一起,你忘了……”


    嫣然睜眼瞧了瞧他,臉色有些蒼白,半響才哽咽開口,“那些事……你……“咬牙道:”就此忘了罷!”(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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