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這個詞匯是中西方文化交流之後,出現的一個詞匯,在狹義上講,形容由皇帝統治的強大國家,在政治意義上講,帝號也代表一種法統。


    在西羅馬帝國覆滅之後,擁有皇帝這一稱號的君主,被視為羅馬帝國的繼承者。


    所以在在同一時期內,理論上來講,泰西文明中,至多隻能有一個帝國存在。


    即羅馬帝國的合法繼承者。


    蠻族們的皇帝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


    東羅馬帝國感受到了羞辱,對此表示了強烈的反對,在軍事、政治、文化和泰西諸多蠻族建立的國家,展開了曠日持久的征伐。


    東羅馬帝國如何稱呼神聖羅馬帝國?


    阿勒曼尼亞聯合大酋長國。


    也不怪東羅馬帝國,瞧不起西邊蠻族建立的神聖羅馬帝國,叫他們酋長國。


    誰讓神聖羅馬帝國一共有七個酋長國,也就是著名的七大選帝侯呢?


    一種以七大選帝侯為首,數百個小諸侯國,組成的鬆散的****,就如同春秋和戰國一樣,怎麽好意思稱帝國呢?


    帝國,是東西方長期以來,最高的國家政治形態。


    皇帝無疑是一言興邦,一言亂邦的存在,才敢、也才能稱之為帝國。


    大明在永樂年間,當之無愧的可以稱之為帝國。


    誰把大明從帝國這一秩打落到王朝的呢?


    自然是朱祁鎮的兵敗如山倒,徹底將大明朝的糜爛,用最猛烈的方式解開,隨後的複辟,更是差點把大明帶到深淵之中。


    朱祁鈺談到了奧斯曼王國進攻君士坦丁堡的意義。


    奧斯曼的法提赫,想要把奧斯曼王國變成奧斯曼帝國。


    若非也先冒名頂替的遠征軍,奧斯曼已經完成了從王國到帝國的蛻變。


    尼古勞茲對大明的心態,有著清楚的認識,他回答埃萊娜的問題說:大明和奧斯曼隻會麵和心不和。


    在中原王朝的傳統觀念裏,帝王隻有一個。


    洪武年間所有軍事行動,都是在打掉北元帝號,將其打落到北元汗廷。


    這就是洪武年間軍事行動的政治意義。


    "臣明白了。"胡濙領旨,有了最高指示,在和奧斯曼的接觸中,禮部就有了分寸和底線。


    胡濙認真梳理了許久腦海裏最近關於奧斯曼的資料說道:"奧斯曼王國本身是依托於羅姆蘇丹國艱難的生存著,蒙古人處死了羅姆蘇丹國的最後一任蘇丹,羅姆蘇丹國滅亡,蒙古大軍東歸,奧斯曼趁機獨立。"


    "奧斯曼肯定不是突厥人。"


    康成誌沒有撒謊,他自己本人的確是安西大都護府的果毅都尉康進德的後人,而且能把祖上的事兒說的很明白。


    但是奧斯曼的主體,並非突厥人。


    和帖木兒王國、白帳汗國、忽魯謨斯國不同,奧斯曼人並非盡數都是突厥人,甚至主體也非突厥人。


    在和羅馬使者尼古勞茲反複溝通之後,確定了奧斯曼的淵源。


    羅姆蘇丹國,又一個想要把東羅馬拱掉,自己獲得帝號的蠻族。


    胡濙繼續說道:"大秦國的祖上真的闊過,但是隨著疆域的不斷收縮,他們的軍隊規模逐漸的縮減,不得不依靠外來的雇用軍團。"


    "就像是西晉八王之亂的時候,八王雇用胡人作為軍隊,最後被反噬,出現了永嘉之亂,西晉滅亡。"


    "奧斯曼是大秦國的雇用兵的主要來源,羅姆蘇丹國也是。"


    奧斯曼的來曆,並非突厥,他們總是在借別人的名號,今天是突厥,明天是蒙古,後天是羅馬。


    因為他們自己沒有。


    這也是也先為什麽要用大明恭順王印的原因,也先連可汗都不是,他得先趕到拔都薩萊,才能繼承大汗的位置。


    印綬,不是自己用蘿卜刻個章就可以用。


    當被承認和擁戴的時候,即便是用蘿卜刻的章也會被人認可。


    當不被承認的時候,即便是玉石和金銀刻的印章,也是無用之物。


    這也是當初孫忠隻是短暫借用了一段正統大寶之後,立刻就換成了朱文圭的印璽一樣。


    因為在大明已經沒人認正統大寶了。


    朱文圭的印綬,是李賢建立的谘政院撐起來的。


    朱祁鈺看向了馬歡,此人已經五十多歲,但是依舊有著極為幹練的眼神。


    馬歡向明宣宗獻出了知名的禮物,麒麟瑞獸,就是長頸鹿。


    在宣德九年開始,馬歡就一直在寫《瀛涯勝覽》,瀛者,就是大海;涯者,就是陸地。


    這不僅是一本旅遊觀光指南,還有永樂年間南下西洋各國的地理風貌,人文風情。


    大明一直有著關於開海和不開海的爭論,一直持續要到了明末崇禎年間,關於隆慶年間設立的月港市舶司管理商舶的撕扯。


    馬歡、郭琰、工部侍郎王巹等等都是開海派。


    馬歡一直寫了十七年,他想要講故事,讓大明的人知道外國是何等的模樣:有一年三熟的土地;有撒把種子躺一年就能喂飽全家的產糧地;有漫山遍野的香料被風打落,被土地吞噬化作塵埃;有踩一腳就冒油的爪哇和忽魯謨斯。


    馬歡想要通過講故事的方式,再次激起大明開海的興趣。


    在景泰二年,馬歡終於將《瀛涯勝覽》寫完,來到京師,尋求刊印,始終無果。


    "還能下海嗎?"朱祁鈺看著馬歡問道。


    馬歡想了想大聲的說道:"能!"


    "多培養一些通事,日後開海了,用得上,興安,給錢。"朱祁鈺示意興安拿錢。


    興安拿出了一張票證,這張紙,可以到大明的內承運庫兌換十萬枚銀幣,做開海通事培養的費用。


    這筆錢大約能養一百一十一個於少保的九重堂。


    很龐大的一筆數字,這也是朱祁鈺開海的決心。


    通事堂由禮部負責營建管理,具體賬務由戶部查賬,官吏的任免由吏部進行推選,工部負責營造造船廠、市舶司、碼頭,兵部和五軍都督府負責訓練水師。


    錦衣衛、刑部、都察院和六科給事中負責風聞言事,彈劾稽查不法。


    大明為了開海之事,各部正在緊密的配合著。


    票證,是朱祁鈺用棉鈔紙做的銀票一類的票據,用油墨,下鋼印。


    這種票據的鋼印,是加螺旋壓力機鋼印,本身就很難模仿,而且是小範圍的使用,為了方便大額銀幣的支取使用。


    朱祁鈺無不感慨的說道:"十萬銀幣啊,朕把錢拿出去之後,翰林院、國子監、風憲言官怕是又要罵朕了,什麽空耗國帑,學蠻夷之語言,尚蠻夷之風。"


    "又是一頂亡國之君的帽子喲。"


    亡國之君、釣魚、鬥蛐蛐、掀房子、料敵從寬,都是大明的政治笑話之一。


    來自羅馬的使者尼古勞茲,大約能夠勉強理解其他幾種笑話,但是亡國之君這個笑話,尼古勞茲就完全無法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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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獨屬於大明的政治笑話,想要理解其中的笑點,必須要深入了解大明的文化和政治,才會會心一笑。


    "朕做了個有趣的玩意兒。"朱祁鈺拿出自己做的表,笑著說道:"遊絲擺輪代替等時性擺錘為計時單元,動力元件是發條,簧片的質量越好,質地均勻,就可以實現精確計時了。"


    一個將近半尺高的竹筒粗細的擺鍾,放在桌上。


    它沒有時針、分針和秒針,代替的是五層的計時單位,這也是為何會有半尺高的原因。


    "這裏麵塗了重油,可以有效的防鏽,唯一不美的就是它沒有抗磁性,不盡人意。"朱祁鈺對這個精確計時的表有一點不滿。


    他嚐試使用錫青銅合金或者白銅做成了遊絲,抗磁性倒是變好了,但是太軟了,用幾天走時就變的十分的差勁了。


    抗磁性,是需要基礎材料的突破了,朱祁鈺也沒有辦法。


    朱祁鈺給這台鍾表的頂端,增加一個如同針粗細的指南針,一旦它開始亂轉,就代表著附近的磁場不穩定,需要立刻離開。


    這是朱祁鈺給李賓言環球航行準備的定位利器。


    "是不是可以給商輅他們一些這類的表?他們在做寰宇通誌,自然要度量天下。"胡濙拿著那台大約有一斤重的圓筒表,看了許久。


    滴答滴答的響聲,讓人入迷,每一響就是一秒的時間。


    朱祁鈺點頭說道:"可以,等過完年吧。"


    朱祁鈺將做好、校準好,並且經過十幾日驗算,並未曾快慢一秒的表,派專人送往了南衙,一共十幾台的精確時鍾。


    在十三日後,李賓言收到了來自京師的精確計時的鍾表。


    中午時分,通過時間差,李賓言測算出了鬆江市舶司的經緯度,在地圖上標識了出來。


    "和我們長期測算的差不多,鬆江府市舶司的維度是東經5°54′,北緯31°。"貝琳記錄下了鬆江府的經緯度,並且拿一個很細的針,紮在了銅製的地球儀上。


    泰安宮的經緯度是0°,北緯39°54′。


    貝琳繼續做著記錄,笑著說道:"陛下送來的鍾走時是精準的,南京的經緯度是北緯31°14′,東經2°52′。"


    李賓言和貝琳經過長時間的天文觀察確定出的鬆江市舶司的經度和陛下送來的精準時鍾的經度是完全相同的。


    這就代表著,陛下送來的鍾表可以簡單用來測算經度了。


    這對李賓言而言是個好消息,同樣送來的還有一堆的書籍,自然是馬歡等人寫的西洋勝覽。


    "把這兩台鍾表,送往月港市舶司,沿途海測,試試好不好用。"李賓言將手中的鍾表送了出去。


    大明的第一次四海測驗,拉開了序幕,隻不過不同的是,這次四海測驗,是測地,而不是望天。


    大明繪製堪輿圖應該改一種方式繪測了,利用經緯度,而不是用傳統方式了。


    通過較為精確走時的鍾表,去測量經度,通過六分儀去觀測維度。


    在經緯尺度上,去描述大明的山川、河流、城池等等,進而度數旁通。


    度數旁通,是大明朝在文化領域大思辨的成果之一。


    李賓言在觀星台上,多數的時候是充當一個天文生,仰望星空、心懷宇宙。


    他走下了觀星台之後,他是大明的官員,是兩江巡撫。


    李賓言手中握著一份來自琉球的書信。


    "唐指揮在哪裏?去把唐指揮、袁指揮、嶽都督和季指揮召集一下吧。"李賓言手中的這封書信重若千斤。


    因為在琉球,大明的影響力並沒有完全消失。


    琉球國王尚金福的弟弟尚泰久是如何離開琉球,跑到大明避難的?


    當初袁彬三人組,突襲了抓到了趙明瑞,就是那個坑了趙宋宗室三千子弟,後來李代桃僵,改姓趙的蒲家人。


    他們不***。


    趙宋對不起天下所有人,唯獨沒有對不起蒲家,蒲家殺三千趙宋宗室子弟,投降胡元。


    太祖高皇帝禁止蒲家人參加科舉,他們就改姓趙了。


    袁彬三人在琉球,給尚金福身邊留下了一個緹騎,負責保護尚金福的安全。


    首裏城發生動亂的時候,尚金福把弟弟尚泰久交給了緹騎,葬身火海。


    最後這名善戰的緹騎,將尚泰久送回了大明。


    這名緹騎依舊活著。


    值得注意的是,這個緹騎原先並非軍戶,而是一名王恭廠的工匠,名叫陳五三。


    京師保衛戰打響之前,陳五三響應皇帝的號召,從鐵匠搖身一變,成為了大明京營一名將士。


    而後改名陳福寅,就是那次大明軍士大範圍改名的那次。


    陳福寅,在廣渠門外跟瓦剌人的先鋒打過仗,在德勝門外配合過陛下奪稽戾王龍旗大纛、在西直門外支援過被打到牆角的孫鏜,在清風店設伏,死戰不退,和阿噶多爾濟、也先打的難舍難分。


    隨後又前往了集寧、河套,最後成為了錦衣衛百戶。


    陳福寅跟著袁彬、季鐸、嶽謙,扈從陛下平叛,打通過南北驛路和通往湖廣的驛路,隨後又去琉球抓了趙明瑞。


    為大明出生入死的陳福寅,頭功牌都領了一籮筐,本身他是可以跟隨尚泰久一起返回大明。


    但是陳福寅最後還是沒有走,而是回到了琉球。


    因為琉球島上有明人,居住在久米村的久米士族,他們本是閩人三十六姓。


    李賓言將唐興和嶽謙等人叫了過來,正是打算對久米士族抗擊倭寇的行動做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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