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和石亨的矛盾,不是一頓飯能夠解決的,朱祁鈺的調解作用不大,倆人還是不對付。


    說不定哪天整一頓燒烤,才可能徹底結束。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騎上了自己的白馬,這一次身後跟著於謙和石亨和數名錦衣衛,直奔京東大營而去。


    京東西兩個大營,被分成了十個部分,被稱之為十團營。


    “每營設都督一名,號頭官一名,都指揮一名,把總十名,領隊一百,管隊二百,每營兩萬餘人。”於謙勒住了胯下白馬,滿是感慨的看著接天連日的營地。


    他最近一直在忙著的事,就是訓練備操軍和備倭軍,這些都是預備役,沒有什麽訓練,與其說他們是軍隊,不如說他們是精壯男丁。


    平時以務農為主的軍屯軍戶。


    朱祁鈺翻身下馬,步行走入了營房,這裏本就是三大營神機營、五軍營和三千營的軍營,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可惜人去樓空,三大營的精銳們,在土木堡一戰全軍覆沒。


    這些預備役們,穿的還是民服,五花八門,壓根就不像是一隻軍隊,也沒有什麽太好的精神麵貌,行走之間也是彎腰駝背,操練也是有氣無力。


    他們的眼神中帶著迷茫和不安,更多的是擔憂,瓦剌人逞凶,戰局到底如何,於謙說的再信誓旦旦,瓦剌人一戰俘虜大明皇帝的消息,還是弄的人心洶洶。


    朱祁鈺攔著幾個人詢問了下吃喝拉撒的問題,生活還是有保障的,正如於謙所言,做事在前,口號在後。


    一行人走到了訓練場,朱祁鈺看著校場上人來人往,到這裏總算是有了幾分軍人的模樣,令行禁止,看起來頗為整齊。


    石亨頗為自傲的說道:“賊之所恃,弓馬嫻熟耳。”


    “敵人知道我們的火器一旦擊發,未免再裝遲緩,所以每次我軍放罷火器,敵人就會馳突前來。”


    “今天與之對敵,我軍列陣之後,在外圈用拒馬鹿角遮護。”


    石亨指著鹿角的位置,鹿角是一種守城的木製器械,因為像鹿角而得名。


    他低聲說道:“這個時候,如果敵人來犯,我們則堅守陣地不動,以弓弩對敵,然後放煙花騙他們。”


    “敵人以為我們火藥消耗殆盡,不再躲避,馳馬來攻、則我軍火銃、火飛槍、火箭、弓矢齊飛,便可殺的他們人仰馬翻。”


    放煙花騙?


    朱祁鈺聽到這種打法也露出了笑容,他之前巡查營房就看到了爆竹和煙花,當時他還在想,這東西要如何用,感情是虛虛實實。


    “如果我們沒有騙到他們呢?”朱祁鈺點了點頭。


    “那就用大炮轟!轟的他直跳腳,不得不動!”石亨臉色一變,麵色露出了凶狠。


    這就是虛虛實實,你以為我放的煙花,其實我放的是大將軍炮,你以為我放的是炮銃,其實我放的是煙花。


    “若是敵人衝過來呢?”朱祁鈺再次問道,他看到了軍士們在訓練,卻看不太明白。


    於謙指了指步兵配的團牌腰刀說道:“步軍用團牌、腰刀,一齊衝入賊陣或刺射人馬。或砍其馬足。精銳馬軍用勁弓攢射接應。”


    “臣等以身率先,衝冒矢石,激勵士卒,俾無退縮。如有退縮者,即以軍法治之。”


    以身率先,衝冒矢石。


    朱祁鈺看了看於謙兩鬢的斑白,再看看石亨滿不在乎的模樣,他眉頭緊皺的說道:“就是說於老師父和石總兵,要帶兵衝鋒嗎?”


    “末將久經戰陣,就怕於老師父到時候被騎卒衝鋒下的氣勢,給嚇得舉步不前咯。”石亨聽到朱祁鈺發問,笑的那叫一個開心。


    “那就戰場上見真章唄。”於謙負手而立,絲毫沒有任何打算耍嘴皮的欲望。


    朱祁鈺看著於謙和石亨較勁兒,卻是別有一番滋味,他們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是京師總兵官,他們也做好了衝陣的準備。


    “一裝槍、二撚線、嘿嘿喲、三裝藥、四馬子、五投至子、六打三錘、嘿嘿有,七插箭、八行槍、九聽號頭。嘿嘿有,哵哵響單擺開、鑼響點火、摔鈸響收隊,嘿嘿喲。”


    一陣陣悠揚的歌聲傳來,朱祁鈺認真聽了半天,才滿是驚奇的問道:“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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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銃歌,於老師父把用火銃的法子,編成了小曲,讓軍士們唱,他們老是忘了步驟,這唱的多了,自然而然,就會了。”石亨自然也聽到了列隊而來的軍士們唱的曲回答道。


    “還別說,還挺好使,這些備操軍至少放槍,沒啥問題。”


    啊,這…


    於謙看著朱祁鈺驚訝的神情,繼續說道:“凡軍一百戶,銃十人,刀牌二十人,弓箭三十人,槍四十人,這是洪武年間。”


    “在永樂年間,就變成了百戶銃三十三,刀牌二十,槍四十,內旗三人,藥桶四人。”


    “刀和盾牌列陣與前,槍兵其後,銃兵穿插其間。”


    朱祁鈺這才知道,軍一百,光火銃就占了四十把,大明的火器占了將近四成。


    於謙繼續說道:“遇到敵人是,盾牌在最前方,五刀手居左,五刀手居右,前銃手十一人放槍,中銃手十一人轉槍,後銃手十一人裝藥。”


    “隔一人放一槍,先放六槍,剩下五槍,則看敵人進退在判斷是否放槍。”


    “前放者,即轉空槍於中,中轉飽槍於前,轉空槍於後,裝藥更迭而放,次第而轉。”


    “就是說,前麵放了槍的槍,立刻轉於中陣,空槍再轉後陣裝藥。”


    “擅動濫放者,隊長誅之;裝藥、轉槍怠慢不如法者,隊副誅之。如此則槍不絕聲,對無堅陣,皆可破。”


    於謙說的麻煩,但是朱祁鈺看著校場內的人在不停的訓練,卻是看的個明白,這種放槍的手法,其實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段擊。


    前陣放槍、中陣傳遞、後陣填裝,速度不可謂不快,槍聲不絕於耳。


    “很是厲害。”朱祁鈺肯定的點了點頭,站在校場上,聽著把銃歌,看著軍士們三班倒的射擊訓練,還有陣陣的硝煙味在鼻尖彌漫。


    一直等到了訓練結束,朱祁鈺依舊是有些意猶未盡的說道:“走去營庫看看。”


    營庫就是堆放火藥的位置,朱祁鈺看著架子上打開的火藥桶,走上前去,剛要伸手,卻被於謙攔住。


    “陛下,這裏麵有砒霜,碰不得。”於謙剛忙解釋著為何阻攔他觸碰火藥。


    天子屈尊降貴至軍營,要是碰著砒霜,那明天彈劾他大不逆的奏疏,就會如同雪花一樣,鋪滿文淵閣了。


    “砒霜?”朱祁鈺滿是疑惑的問道:“這黑火藥到底什麽方子?”


    於謙不明所以的回答道:“硝一斤,黃五兩,杉木灰四兩八錢,砒霜一兩六錢,朱砂三兩二錢,雄黃二兩四錢,水銀三兩二錢,大生鐵砂半斤。”


    “先下黃研細末,次下硝,徐徐入碳研為細末,曬幹複研極細。”


    朱祁鈺點了點頭,這就又到了他的回合,他十分確定的說道:“可以試試一硫二硝三木炭,其他什麽也不要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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