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人和別人動手過招的時候,通常會有一個起手式,例如比較著名的夜戰八方藏刀式。這個倒不完全是為了裝逼,而是有點像體操開始之前的預備動作一樣,主要是為了讓自己的身體處於最適合做出動作的姿態。


    因為這個原因,具體到各個門派,甚至具體到某一個人身上,起手式其實都是不同的,隻不過有的表現得很明顯,而有的則很細微。


    現在陳瓊擺出的姿勢就屬於非常明顯的那種,要說起來可以算是前無古人,當今武林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簡單描述一下陳瓊此時的姿勢,就是他腳步錯開,向前微微躬身而立,右手用陽手握著鐵棍的棍頭,讓鐵棍向前方自然直伸,棍梢搭在地麵上。


    這個樣子別說專精棍術的徐過沒見過,就連自詡見多識廣的倪真也沒見過,事實上他們都沒聽說過。這動作的實用性先不說,造型相當拉風,簡直是裝逼專用。


    不提吃瓜眾人心中的驚異,身在場中的倪廣立刻就感覺到了壓力,心想“這人古怪的不隻是手法,簡直從裏到外,整個人都透著古怪。”


    陳瓊對自己搞怪的樣子倒是毫不在意,向倪廣說道:“你倒是過來啊。”


    倪廣愣了一下,心想這句話聽著怎麽這麽換人恨呢?難道是某個隱世門派的秘傳功法?


    想到有師父在後麵給自己撐腰,倪廣膽氣一壯,在心裏安慰自己,對方隻是個乳臭未幹的大孩子,就算再厲害又能強到哪裏去?說不定外強中幹,隻是擺出的姿勢好看而已。


    於是他招呼了一聲,舉刀踏步向前攻去。


    倪廣的性格說好聽一點叫謹慎,說的難聽一點就叫膽小,不然也不會被徐過一棍打斷單刀之後轉身就跑。所以此時麵對陳瓊詭異的起手勢,並沒有采取直線攻擊的辦法,而是選擇繞到側麵再發動攻擊。


    沒想到他這裏剛剛開始邁步,陳瓊就也跟著他一起向同一個方向轉動,於是很快轉過一圈的兩個人又都回到了開始時的位置,仍然隔棍而立。


    人生當中傳出一陣笑聲,顯然是覺得這兩個人的樣子很有趣。陳瓊的臉上也一片輕鬆,看起來心情不錯。


    倪廣的師父在身後看著,他受到的壓力也比陳瓊要大,當然不可能也一起輕鬆,於是腿下發力,身子一矮,圍著陳瓊飛快地跑了起來。


    倪真的滾地龍刀法本就以身法見長,這個時候倪廣全力狂奔,倒也稱得上疾逾奔馬,隻是奔馬都是跑直線的,他現在圍著陳瓊狂轉的樣子不像奔馬,倒像是發飆的驢子。


    轉眼間兩個人已經轉了幾圈,但是相對位置幾乎沒有發生改變,陳瓊輕聲笑道:“你轉的圈比我的大,這麽幹沒用的。”


    倪廣雖然知道陳瓊說得對,但是心中並不服氣,繼續催動真氣發力狂奔,甚至開始嚐試在中途改變方向,然而陳瓊的身法看起來並不比倪廣差,無論倪廣怎樣努力,兩個人之間都仍然隔著一根棍子。然而兩個人一個矮身狂奔,一個持棍漫步,在吃瓜群眾眼中高下立判。


    馬校尉對這種高手對決很感興趣,發現張將軍有些神不守舍,似乎正在思考什麽艱難的決定,自然不敢打擾。於是湊到徐過身邊低聲問道:“這位小哥是老哥你的同門?”


    剛才進到道觀裏時,他對徐過並不如何客氣,但是此時兩人並肩作戰,馬校尉還要仰仗馬幫的戰鬥力,對徐過自然也就奉承了許多。


    徐過倒也不以為意,搖頭說道:“不是,這位小兄弟另有明師。”


    馬校尉並不知道徐過以為陳瓊是素衣神尼門下,當然他本意也並不是要打聽陳瓊的師承,這時趁機問道:“依老哥所見,這兩人勝負如何?”


    徐過有些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老兄看起來也不比我多讀幾年書,怎麽突然拽起文來了?當然這話也就在心裏想想,說出來就容易得罪人了。


    他搖頭說道:“慚愧,我也看不出來。”


    徐過這麽說倒也並不是客氣,要是陳瓊和倪廣兩個人真的動起手來,水平高低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但是現在這倆比賽轉圈子,要想分出高下來可就不容易了。從理論上來說,要麽看兩個人誰先轉暈了,要麽就看誰先累趴下,總不能比兩個人誰轉得快吧?


    就在這個時候,場中異變突生,倪過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他先是做了一個變向的動作,試圖欺騙陳瓊,然後在轉身的過程當中突然向著陳瓊衝了過去。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陳瓊擺出這個姿勢,分明就是想要利用鐵棍的長度。倪廣就不給他這個機會,打算一下衝進圈裏,不給陳瓊利用鐵棍長度的機會。


    徐過剛才要回答馬校尉的問題分了心,所以反應慢了一拍,突然看到倪廣變招,吃驚之餘失聲叫道:“小心。”


    話剛出口,就看到陳瓊拖在地上的鐵棍陡然如同活了一般從地麵上彈了起來,棍端直點倪廣麵門。徐過聽到自己身後有人輕呼了一聲“好”。


    倪廣雖然沒想到陳瓊還有這樣的本事,能用單手抖起一根三十多斤的鐵棍,但是他也有名師指點,處變不驚,手中單刀在鐵棍上一撥,uu看書 ww.ukanshu.cm自己的身體借力側身,間不容發之際避過了被陳瓊當成槍使的鐵棍,身體幾乎貼到了鐵棍上麵,向著陳瓊疾衝過去。


    徐過還沒來得及讚歎陳瓊用棍別出心裁,就已經驚叫道:“糟糕。”


    棍這種兵器因為本身的特點,利於砸掃,點戳也是可以的,但是所有這些都需要有揮動的空間來發力,棍子本身並沒有殺傷力,你把棍子貼到對方臉上,人家最多也就是覺得涼而已。


    本來看到陳瓊那別出心裁的起手勢時,徐過還在讚歎名門弟子眼界不同,耍棍子的手法都和別人不一樣,沒想到除了那迎門一戳之外,根本就是繡花枕頭,想來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這一下玩大了。


    徐過把陳瓊當成了素衣神尼的後輩,想到神尼的後人在自己的馬幫裏被人傷了,還不如幹脆自己挨一刀來得痛快。


    想到這裏,徐過頓時心焦,來不及細想就揮身躍了過去,打算救援陳瓊,身在空中才想起來陳瓊用的是自己的鐵棍,自己手裏隻有陳瓊的長劍。


    可惜這個時候想起什麽也來不及了,有劍總比空手強。於是徐過握住劍身,打算落地之後就當短棍用,雖然份量長度都差了一點,至少是件兵器。


    然而當他落地之後,麵前的情景已經變了,陳瓊仍然單手執棍,隻不過這次握的是鐵棍中段,棍梢正抵在倪廣的脖子上。


    發現徐過落在身邊,陳瓊吃驚地看了他一眼,隨手接過自己的長劍,然後收回鐵棍遞回給徐過。心想難怪連克慫那樣一開始是拒絕的人都習慣用舔狗了,這玩意用起來真是太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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