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似乎特別黑暗,然而今夜卻是燈火輝煌,無他,隻因今晚是大年夜,不過到淩晨兩三點時,喧囂的世界也早已沉寂下來。


    寒風拂過大地,熄滅了人們一家團聚的熱烈,卻熄滅不了那一場複仇的熊熊烈火。


    陰暗的蒼穹之下,一處被圍牆環繞的農家小院中,一棟劇烈燃燒的三層鄉村小樓前,雙目空洞,麵如死灰的羅長風,仰頭怔怔看著被火焰映紅的夜空。


    大火烤燙了他的身軀,卻無法給他那顆冰涼的心帶來一絲溫度。


    這場大火,燒毀了殺父仇人的屍體,也燒掉了羅長風的未來。


    或許,在他親眼目睹相依為命的父親,被仇人害死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了未來。


    羅長風的母親在他還未滿周歲時就因病去世,靠老實巴交的父親種地做零活養大,十年前,父親因耕地被同村村民侵占了一部分,前去找那家人理論,結果發生了衝突。


    羅長風的父親隻有一個人,對方卻是三兄弟,原本羅長風的父親是不想跟他們動手的。


    可對方欺負羅長風父親孤身一人,家裏隻有一個八歲上小學的兒子,態度十分蠻橫,放言就算占了你家地你又能如何?


    羅長風父親不忿,開口罵了那家人一句,立刻引來了對方三兄弟的圍毆。


    在鬥毆中,羅長風父親打傷了對方兩人,自己卻不慎被推倒在石磨上,當場撞死,這一切,都被八歲的羅長風親眼目睹。


    三兄弟被警方帶走,但因為是鬥毆中意外致人死亡,並非故意殺人,經過審判,三兄弟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八年、六年零六個月,附帶民事賠償二十一萬。


    法律是公正的,對司法部門來說,凶手已按照法律規定受到製裁,他們履行了自己的職責,維護了法律的威嚴。


    可對小小的羅長風來說,父親的性命與對方受到的懲罰,顯然並不對等,仇恨的種子在年幼的羅長風內心生根發芽。


    羅長風雖然拿到了二十一萬的民事賠償,但他依然進了孤兒院,從此成為一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孤兒。


    十年間,那家人坐牢的三兄弟相繼出獄,被判十二年的那人,也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而被減刑,隻坐了十年多就出獄了。


    父親死後,羅長風依然照常上學,初中畢業後,就不再念書,而是以少年之身進入了社會,打零工度日,且靜靜等候複仇的時機到來。


    在老師同學的眼裏,他是一個沉默寡言,沒什麽存在感的少年,在工頭眼裏,他是一個麻木不仁,逆來順受的臨時工,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裏隱藏了些什麽。


    等待了十年的羅長風,終於如蟄伏已久的毒蛇般出動了,大年夜,三兄弟團聚,吃了一頓團圓飯,這一頓飯足足吃了四個多小時。


    屋內,是烈酒火鍋,火熱溫暖,屋外,是冷風如刀,心寒如冰。


    羅長風很有耐性,他已經等了十年,不差這麽一點時間,最終,三兄弟都喝多了。


    農村的院子,說實在的,並沒有城裏關得那麽死,隻要有心,哪都能找到摸進去的地方。


    喝醉的三兄弟被摸進去的羅長風以一把殺豬刀送下了地獄,隨即以準備好的汽油,點燃了這棟小樓。


    羅長風知道自己犯了死罪,他也沒想過要逃,若是在二十年前,逃跑還有可能活下來,換個地方,換個身份,重新開始,可如今這個時代,根本逃無可逃。


    小院外,被大火驚動的村民圍在門口,看著身上沾滿鮮血的少年議論紛紛,遠處,已有警笛聲遙遙傳來。


    陰雲密布,不見一絲星光的天上,一團閃爍著五彩顏色的光芒突兀的憑空出現。


    仰頭望天,麵無表情的羅長風微微偏了偏頭,眼中依然是一片死灰色,沒有任何神采。


    或許,思維幾乎陷入停滯的羅長風,連好奇的情緒都已不再有了吧!


    可慢慢的,羅長風的瞳孔微微收縮,因為他發現,那團五彩光芒竟不偏不倚的對著自己墜落了下來。


    在他的思維還未恢複運轉時,那團五彩光芒直直墜落到他頭頂,從他頂門沒入了他的身體。


    羅長風眼前一黑,就此昏迷過去。


    ……


    蒼茫大地,萬裏飛雪。


    落光了葉子的樹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冬夏常青的鬆樹和柏樹,堆滿了蓬鬆鬆、沉甸甸的雪球。


    這是一片渺無人煙的山腳,一行十數人自南踏雪而來,正準備上山。


    這是一群很奇怪的人,他們身上穿的,是灰布長袍,看上去有些臃腫,顯然是內裏穿著禦寒的棉襖。


    一行十數人個個頭上光潔,隻有腦後編著一條金錢鼠尾辮,稍稍有點曆史常識的都知道,這種發型華夏曆史上隻有滿清才會留,而且是前期,清朝後期逐漸發展成了“陰陽頭”與牛尾辮。


    走在這行人前方的,是一名身穿淡藍衣衫,長相儒雅俊逸,看上去便似一名文士的中年男子。


    行得片刻,u看書 ..om 隻見一名看上去二十出頭,滿麵精悍之氣的青年正疾步奔來,他奔走間步履穩健,積雪幾乎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這是頭前開路的兄弟,為首的中年人見那人疾奔而來,快走幾步迎了上去,詢問道:“何事返回?”


    那人抱拳道:“回稟總舵主,屬下在前方林中發現一個昏迷的少年,他衣著怪異,衣服上有血跡,看其頭發,似是個僧人。”


    被稱為總舵主的中年臉色微變,鄭重了幾分,“頭前引路,帶我去看看。”


    “是。”


    當下一行人加快腳步,跟著那青年行至一片鬆林之中,果然見到一人側臥在那,雙目緊閉,嘴唇因寒冷有些發紫。


    他身上衣物的確十分怪異,上身一件厚實的黑衣,衣服後麵還帶著一個兜帽,下身一條不知什麽材質的黑色褲子,腳上則是一雙從未見過的黑鞋。


    總舵主不知道這身打扮叫羽絨服、牛仔褲、運動鞋,但他發現,這少年胸前果然有凝結的血塊。


    雖然血液凝結後為黑色,沾在黑衣上看不出來,但那血塊卻是十分明顯。


    那昏迷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模樣,相貌倒也周正,隻是頭上隻有一層薄薄的頭發,腦後並無鼠尾辮。


    在後世,這種發型被稱為圓寸,可在這個時代,自然是隻有和尚才會剃這種頭,有時和尚剃頭不及時,就會長出這麽一層頭發。


    總舵主探手按在少年手腕脈搏細細感應,片刻之後,緩緩點了點頭,對身後手下道:“背上他,先把他帶回村子再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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