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不予氣鼓鼓地走了,她也能看出蘇澈的不熱情,而哪怕她並沒有什麽惡意,隻是想問一下那劍法,就算是有些冒昧,但也隻是單純的好奇而已,何至於這般態度冷淡?


    好歹她也是真武教的真傳,受到如此冷遇,她自然不會再待在這自討沒趣,所以看見蘇澈端茶送客,她便直接走了。


    看著石不予出門的背影,蘇澈微微搖了搖頭,有過先前喬芷薇一事,他當然不會再輕信女子,尤其還是漂亮的女子,看似是打聽自己的劍法,但誰也不知道這心裏是不是有所覬覦,不能確定之前,他不會與之有太多交涉。


    天色稍晚,玉沁去借聚義莊的飛鴿傳書未歸,蘇澈將茶收拾後,打算回房去練功。


    正轉身欲去開門時,手上動作忽地一頓。


    “嗯?”他眼神微動,“殺氣。”


    晚間的風似乎都冷了起來,仿佛已經入秋,淡淡的蕭瑟隱隱籠罩過來,院外莊內那本就模糊的喧鬧聲更在頃刻間遠去。


    如若孤身一人置身於曠野之中,放眼而去倶是空寂。


    蘇澈眼神微抬,冷冽的劍意在眼底閃過,那宛若大網而來的殺氣眨眼消散不見。


    再看去時,院裏回廊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就在一旁三丈外,牆邊陰影處。


    那是個穿著白衣的女子,蘇澈對其並不算陌生,因為在個把時辰前還剛剛見過。


    “青銅殿,憑虛仙子。”蘇澈自是能認出對方身份。


    “見過蘇少俠。”陰影處的人微微躬身,施了個周到的禮數,哪怕並沒有什麽誠意,卻也不會讓人覺得虛偽做作。


    反而是一個身姿氣質頗具仙氣的女子這般施禮,更能讓一個男人覺得滿足,覺得榮幸。


    當然,蘇澈不會這麽覺得,他沒有半點感覺,因為來自對方身上的殺氣很重,如紙上點了一滴濃墨般清晰。


    “有事?”蘇澈淡淡問道。


    憑虛仙子似是沒想到他會這般冷淡,還沒有哪個男人,在麵對自己的時候,能保持這般平靜。即便,她修行的不是魅術,可略施小道的幻術,也不該是這般效果。


    不過她也不在意。


    “聽說蘇少俠手裏有把神兵,不知妾身可有幸一觀?”憑虛仙子語笑嫣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蘇澈手中的劍上。


    蘇澈略有幾分意外,倒不是因為對方目的,畢竟自這人出現,其人眼神就多在沉影上停留,可謂是目的很明顯。他所意外的,是前有一個石不予,也對自己的劍感興趣,現在,又多了對方。


    而且,還是青銅殿的人。


    “我還以為,你也想來殺我。”蘇澈說道。


    “嗬。”憑虛仙子掩口一笑,“這話說的,妾身可不是蘇少俠的對手。”


    “你回吧。”蘇澈看她一眼,打算回屋了。


    憑虛仙子一愣,顯然沒想到,所得到的竟會是這個答複。


    沒有同意,但也沒有什麽敵意。


    “有意思。”她的目光,終於落到蘇澈身上,她很好奇,這麽一個年輕人,是真就這般無視了自己的殺意嗎?


    “蘇少俠是拒絕了妾身的請求麽?”憑虛仙子眨了眨眼。


    蘇澈推門的動作一頓,靜靜看她半晌,才道:“是。”


    “那可,真的不美了。”憑虛仙子的語氣已然冷下來。


    蘇澈一笑,“本來就不美。”


    話落時,對麵之人臉色一沉,眨眼便是衣袂破空聲裏,身影一閃,驟然拍來的一掌!


    ……


    此前,蘇澈心裏還對這憑虛仙子並未隨皇甫靖離去,現在敢這麽明目張膽地來自己小院有些驚訝,而此時,對方這般直接出手,更讓他意外。


    這裏是聚義莊,即便莊裏飲酒熱鬧著,但這裏一旦動手,外麵勢必會有所察覺,屆時這憑虛仙子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更何況,白天江湖勝過朝廷,而對方本該隨皇甫靖離去,卻又半道折返,明顯是意有所圖,她又出身青銅殿,這些江湖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而若此事與皇甫靖無關,那被對方知道後,朝廷也不會放過她。


    所以,蘇澈對眼前之人出手,有些意外,難道真的是手中沉影的誘惑力這麽大,竟能讓對方這般拿命冒險?


    可沉影還未成神兵啊。


    他心中諸般疑惑,也隻是幾個念頭閃過,他有餘暇想這些,隻是因為憑虛仙子這一掌落在了空處,


    房前的地麵被掌力拍碎,碎石飛濺,蘇澈已在三步之外。


    憑虛仙子冷哼一聲,手上真氣凝聚,而掌心隱有青銅繡綠之色浮現。


    這是青銅殿的《仙宮掌》,蘇澈對此並不陌生。


    他眉頭微皺,“我倒是奇怪,你們青銅殿為何總來送死?”


    聽了這話,憑虛仙子也是一怔,似是有些不解。


    而蘇澈見了,也是明白,對方跟此前之事並無關係,此番來,或許真的隻是為了自己手中的劍。


    思忖罷,心頭一緊間,憑虛仙子那掌已然拍來。


    蘇澈冷眼看去,劍未出,身前已有劍氣呼嘯而生。


    錚鳴的、淒厲的、如嘶般的劍氣仿佛無窮無盡,外放間的每一縷真氣,每一絲的氣血之力,都化為百道千道的劍氣斬出。


    憑虛仙子哪見過這個,拍出的掌勁被劍氣破去去,她的手臂也霎時被劍氣淹沒。


    一聲慘叫,護體真氣一瞬破去,衣袖破碎,整條手臂也是鮮血淋淋,若非抽身的快,怕是這胳膊都得被削斷。


    “怎麽會?!”憑虛仙子已然躍至庭中,手出如電封穴止血。


    她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那站在門口的人,血自指尖滴落,但疼痛絲毫不及她此刻心中的寒意。


    隻是劍氣,


    隻是劍氣!


    她牙關緊咬。


    蘇澈平靜道:“為什麽想要我的劍?”


    憑虛仙子不想說,但且不說此時臂上傷處尚有劍氣未消,刺骨間更欲往經脈中侵襲而去,隻是自己現在,都被那人氣機鎖定。


    她毫不懷疑,若是自己稍有異動,下一刻將要麵對的,會是生死兩分。


    但對方,僅是一個後輩而已啊!


    該死的皇甫靖!她心中暗罵不已。


    蘇澈沒開口,隻是看著她。


    憑虛仙子死死咬唇,原本的紅潤,如今已不見幾分血色。


    此時,院門處傳來響動。


    憑虛仙子如受驚一般,眼神一跳,下意識看過去。


    門推開,玉沁走進來,先看了眼蘇澈,繼而笑了笑。


    “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


    憑虛仙子真的是有些怕了。


    她是聽了皇甫靖的吩咐來的,包括這次留下,取得蘇澈手中的神兵,都是如此。事實上,她在聚義莊裏等了很久,才等到那個恐怖的女人離開,然後才在蘇澈麵前現身。


    她有一套隱匿氣機的法子,所以很自信,就算這小院裏殺氣滔天,也不會被外人感知到。


    隻是沒想到,皇甫靖口中的‘因為隻是比試,所以陸天修沒有用出全力,因此蘇澈不是你的對手’,完全與事實相反。


    自己,在一招之間落敗。


    並且,現在,那個女人回來了。


    憑虛仙子喉間咽了咽,心裏滿是對皇甫靖的恨意。


    她看著那個女人關上了院門,對方衣袍被晚風吹起,挽了挽青絲,就如畫中走出的人。


    她心裏莫名有些說不出的情緒,好像是嫉妒,更不免‘嘁’了聲,偏過眼不去看。


    屋前,蘇澈笑了笑,“回來了?”


    玉沁點頭,“接下來,就是等消息吧。”


    憑虛仙子當然不知道這兩人在說什麽,隻是暗暗恢複真氣,尋覓著機會,可以逃走的機會。


    但似乎,這並不現實,自己如今氣機被鎖定,麵對眼前這兩人,別說是逃走,恐怕就是想有什麽異動,都是奢侈。


    “發生了什麽?”玉沁隨口問道。


    “不知道為什麽,她沒走,還想搶我的劍。”蘇澈說道。


    玉沁也有幾分意外,“跟石不予一夥的?”


    隨口一句,當然不是認真的。畢竟石不予雖然想要,但還不至於用‘搶’來形容。


    那雖然是個不太討人喜歡的人,可好歹還是真武教的真傳,打一頓,也就長記性了。


    但眼前這個,偷偷摸摸的,是魔道,是青銅殿的人。


    “問出什麽了?”玉沁雖是在問,但她了解蘇澈,知道肯定是什麽也沒問出來。要說對付憑虛仙子這種人,不上手段當然是不行的,你不狠,她就不會開口。


    蘇澈果然搖了搖頭。


    玉沁微微一笑,走到了憑虛仙子邊上,後者戒備十足,朝一旁退了退,而明顯的,蘇澈的劍氣鎖定,依舊如芒在背。


    “有什麽想說的麽?”玉沁問道。


    憑虛仙子看到了她眼中的冷意,同為女人,她當然能察覺到來自麵前之人身上的一股氣勢,她毫不懷疑,這是個狠人,要是不配合,真落不得什麽好下場。


    畢竟,顏玉書的名字,出身、生平,她從皇甫靖那裏有所了解,這可是讓那位督主都刮目相看的人,那位更是看中了她的天賦,而想要收為弟子。


    雖然,不清楚對方為何是女人,而不是聽說中的寺人。


    但也無所謂了。


    憑虛仙子咬了咬牙,有些猶豫。


    但就是這麽一瞬,她的腹部便傳來刺骨的痛意,霎時傳遍全身。


    “咳!”她張了張嘴,口中濺出血絲,身子更是整個朝後摔去。


    玉沁收腳,撣了撣裙擺。


    “青銅殿跟皇甫靖,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問道。


    話裏,說的是皇甫靖,而不是朝廷。


    憑虛仙子當然能聽出來,她半跪在地,抬頭,擦了擦嘴角,眼神帶著恨意。


    “你覺得,這樣我就會開口?”她笑了。


    玉沁也是淡淡一笑,“說了還能活,不說就是死,再說知道跟皇甫靖有關,也就足夠了,更多的,去問他就好。”


    剛站起來的人一愣。


    走過來的蘇澈也是眼簾低了低,浮現些許笑意,這還真是熟悉的人,這股勁兒,還真是直接啊。


    玉沁看了他一眼。


    蘇澈神情如常。


    “你們不殺我?”憑虛仙子問道。


    “為惡,該殺。”蘇澈道。


    玉沁滿意點頭,“要是實話實說,未嚐不能留你一命,反正,你也沒什麽威脅。”


    有蘇澈那句話,憑虛仙子臉色不免陰沉,而聽到玉沁的前半句,她當然是不怎麽信的,但聽完後半句,哪怕不想說,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事實。


    現在這些後輩的修行天賦,都這麽逆天了麽,她心裏想著,不論是那些大派的真傳,便是一些隱世或鄉野之中,都不乏高手出世。


    尤其是麵前這兩人,真的是,怎麽會讓自己碰上啊。


    憑虛仙子歎了口氣,將嘴角的血跡仔細擦幹淨後,站直了身子。


    蘇澈心底鬆了口氣。


    “這的確是皇甫靖的吩咐。”憑虛仙子看向兩人,說道:“他在搜集神兵,包括現世神兵的下落,傳聞裏存在的神兵和失傳神兵的線索,具備神兵之質的兵器,都是他的目標。”


    蘇澈和玉沁聞言,相視一眼,皆是皺眉。


    “他為何要搜集這些?”蘇澈問道。u看書 ww..om


    憑虛仙子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但應該不是為了他自己,好像,他身後還有什麽人,但更多的,就不是我能知曉的了。”


    現世神兵多掌握在大派和世家之中,這並不是秘密,如果皇甫靖覬覦神兵的話,難不成還要打算用手段去搶這些人?


    他身後的人,是朝廷嗎?


    還是第五唯我?


    畢竟,第五唯我是他的義父,皇甫靖要做什麽,恐怕瞞不過他的耳目。


    但是,蘇澈想到了下午剛見過的皇甫靖,對方跟傳聞中那個隻會溜須拍馬的形象並不相符,相反,沉穩老練、不喜形於色才更像是皇甫靖。


    難不成,這些都是偽裝?


    目的呢?


    即便這隻是憑虛仙子的一麵之詞,蘇澈和玉沁也沒有懷疑,他們自然能判斷出對方沒有撒謊。


    “皇甫靖手裏,現在有多少神兵了?”玉沁忽然問道。


    的確,在不知道皇甫靖或者說其背後之人的目的時,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知道了這個,就知道此時關乎了哪些勢力,再通過江湖上的情報風聲,就能判斷出皇甫靖的手段,是強搶,還是某種合作。


    隻不過江湖最近,除了機關城發生之事,以及聚義莊為此與江湖各派聯合之事外,的確算是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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