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機關城內果有人心浮動,蘇澈走在路上,這些從其他人的神情中便可看出。


    機關城內各處巡邏也更勤了,而且不時會有信鴿鷹隼等傳訊來回。


    蘇澈經過校場,發現盜帥和江構皆不在此,隻有那些後輩在練樁打拳,不過他們也不覺得枯燥,更不因無人看著就偷奸耍滑,反而很是用功。


    大半天不見盜帥身影,這種情況在往日極少出現。


    蘇澈想著,該是從昨日議事之後,墨家便慎重起來了。


    “蘇公子。”


    蘇澈正走神之際,校場那邊有人朝這邊招手,喊了聲。


    他此時抱劍坐在回廊下,聞聲看去,發現原本練樁打拳的那些墨家後輩,都撤了架子,或是癱坐休息,或是喝水,不過都在看著自己這邊。


    蘇澈沒動。


    那先前開口喊的人見此,大抵是覺得自己叫人沒來,有失麵子,就小跑過來了。


    “蘇公子。”這人過來,喊了聲。


    蘇澈應了聲,看著麵前這人,對方雖然壯得跟小牛犢子似的,可麵容稚嫩,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隻不過雙臂上串滿了跑起來嘩啦作響的銅環,此時往他麵前一站,竟有一股悍氣。


    當然,身上也有汗味。


    “那個,我看你經常過來。”小牛犢子說道。


    蘇澈點頭,然後道:“如果是不傳的墨家武功,那以後我就不來了。”


    他話是如此,可事實上之前早問過盜帥,對方告訴他不過是一些煉體功法而已,況且即便其中也有墨家傳承,他來看也沒什麽。


    半步修為,自幼練的樁功還是江湖頂級的煉體樁功《龍象伏魔樁》,他還真沒什麽覬覦的必要。而且,盜帥還不知道蘇澈尚有那神秘的無名樁功。


    蘇澈對其他外家功夫,是看不上的,此時這麽說,不過是見眼前之人是被同伴慫恿過來的,故意如此罷了。


    他知道,年輕小子血氣方剛,容易聽信流言,免不得熱血上湧,就會做出什麽事來。現在盜帥和江構不在,這群小子是忍不住想找點事做。


    而正好自己在這,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小牛犢子一聽,連忙道:“不是,不是不能看。”


    麵前這人時常過來,都看了幾個月了,要是不能看,早被人趕走了。而且他還記得那位帥統領操練他們時說的話,不能招惹對方。


    可是,他也好奇,麵前這位武狀元的武功,真的被廢了麽?


    “那是有什麽事?”蘇澈問道。


    “啊,是那個…你看你都看了這麽久了,要不,你也過去跟咱們一起練練?”小牛犢子開始還有些猶豫,偷偷看了眼身後的那些夥伴,然後才壯了膽子。


    蘇澈一笑,“不必了,我還有事,你們練。”


    說著,他就要走。


    “哎”小牛犢子下意識上前一步,攔在前頭。


    蘇澈看過去,“怎麽?”


    小牛犢子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迎著這雙平靜的眸子,想說的話就都憋了回去,而且,這一憋就不知道原本想說什麽了。


    蘇澈推劍,用劍柄點了麵前這熊孩子的肩窩一下,然後抬腳走了。


    身旁,那本是站得四平八穩的小牛犢子一下垮了肩膀,臉色更是一瞬白了白,冷汗就下來了。


    他身子朝一旁晃了晃,靠在了柱子上。


    然後,等蘇澈背影走遠了,他這才齜牙咧嘴地痛呼幾聲。


    身後那幾個小夥伴見此,也都跑了過來。


    “怎麽了?”


    “他對你動手了?”


    “他武功不是廢了麽,怎麽還能動手?”


    你一言我一語地,本來是不忿,聲音還有些大,可後來就低了下來。因為那小牛犢子拉開衣領,露出了青紫發腫的肩窩。


    “這是他傷的?走,咱去揍他!”


    “打人傷處,真是無恥!”


    “不對啊,他怎麽知道你這有傷的?”


    “這好像是你練臂力抻的?”


    七嘴八舌的話多,但也就是嘴上說著,誰也沒有真抬腳。


    他們年紀雖然不大,可自幼練武,多少還是有些眼力,對於老傷新傷,自己練功弄成的傷和被人以劍柄撞出的傷,還是能看出來的。


    這些人眼裏不免凝重,那傳聞裏被廢了武功的蘇澈,隨便一下就讓他們這裏武功最好的夥伴失去還手之力,這人原本該多厲害?而且,他是真的被廢了麽?


    ……


    蘇澈走過飛空回廊,校場那邊隱約的嘰喳聲也聽不見了。


    就算他沒了內力,但這眼力和經驗還在,看了這麽久,對於這些人練功容易傷了何處,他自是能看出來。方才他是故意如此,讓那些小子知道,想找自己麻煩,他們還不行。


    當然,蘇澈也不會無聊到跟這些小輩計較,他此舉主要的目的,還是遏製關於自己的流言蜚語。


    校場上的那些小子,都是墨家有頭有臉之人的後輩,大人說話,小孩聽事,往往一些別人不太在意的事情,到了後輩這裏,或許就成了大事。


    雖然蘇澈不在乎這些傳言,但這話多了不消停,到了自己耳朵裏,難免厭煩。他方才之舉,就是想讓那些後輩傳話給大人聽。


    而且在現在這個時候,機關城內人心浮動,這些晚輩能幫上的,或許就是讓人開心一下,分分心吧。


    ……


    往後的幾日裏,機關城中關於蘇澈的閑言碎語果然聽不見了,u看書.uukanshu 現在出現最多的,是關於後周和燕國的戰事,這是三句不離的話。


    這仗究竟打不打?


    這仗在什麽時候打?


    這仗會是哪一方先打?


    時間拖得越久,人們就越是慌亂,因為後周官軍自成牢關開始逐步推進,觀其路線,機關城所處山脈,就是行軍必經之路。


    有不少人疑惑,機關城地理偏僻,四下並無燕軍營盤,後周為何會走這邊?


    但同時,一直駐紮未動的黑風軍拔營往南,這才讓人想起,境內還有陳觀禮這頭猛虎一直在。


    蒼州駐軍適時而動,與後周官軍交戰,兩國終於交手,戰火卻未蔓延,沙場隻在成牢關以北百裏,似燕軍要截斷後周和陳觀禮匯合及退路,而事實上,燕軍一支同樣自黑風軍後方追擊。


    此番局麵自是大好,夾擊作戰,後周潰敗。


    但燕軍追擊之中遇伏,也是損失慘重,雙方遂暫時休戰,相隔十裏紮營休整,以待來日再戰。


    江湖風媒包括朝廷的探子,自是將此間消息傳出,無論江湖還是坊間,談論皆是關於此戰始末,茶餘飯後也在討論兩國孰強孰弱,此戰誰勝誰負。


    也就無人關注這戰線拉得詭異,竟是將崇山峻嶺間的去路隔絕。


    而山嶺深處,絕崖之上,便是孤立的墨家機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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