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有藥穀,就在後山。


    在去的路上,蘇澈偶爾能看到機關城巷道裏,還有一些未衝洗幹淨的血跡。而所見的人,神情之中也多是凝重,在看著他走過時,眼神總帶戒備。


    而因為走在一旁的是盜帥,是以無論是巡守還是墨家的其他人,隻是看過之後便不再理會。


    “墨家今後有什麽打算?”蘇澈問道。


    “走一步看一步唄。”盜帥笑著看過去,“你呢?”


    “一樣。”


    “什麽?”


    “走一步看一步。”蘇澈也是一笑。


    盜帥一怔,然後搖頭道,“這可不像你啊。”


    “怎麽了?”蘇澈問道。


    他也想知道,在對方眼裏,自己是什麽樣的。


    “咱倆相識,是在青樓...”盜帥說著,卻被蘇澈打斷。


    “那不能算是青樓。”


    “好好好,是你們大梁京城裏的風流公子們,喜歡去的風雅之所,行了吧?”盜帥白了他一眼,繼續道:“我早就看過你的畫像,那時候你麵對歹人凜然不懼,你知道我第一眼見你,是什麽感覺麽?”


    “什麽?”


    “恣意從容的世家公子。”盜帥看過來,笑得很是和煦。


    蘇澈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離他遠了半步。


    “然後呢?”他問道。


    “然後去了你家,本想試探你的功夫,沒想到你年紀不大,武功這麽高,我竟然不是對手。”盜帥語氣裏多少有些挫敗,不過轉而便又笑了,“後來在暘山郡,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是逃跑時沒有丟下你?”蘇澈笑道。


    “是洞察機先,臨危不亂。”盜帥哼了聲,“我這是在誇你有勇有謀,年少有為。”


    “我怎麽覺得你三句不離我年輕,心思不純呢?”蘇澈說道。


    盜帥撓了撓下巴,“有嗎?”


    蘇澈沒理他,隻是道:“你說的都是以前,那現在呢?”


    盜帥看過來,“現在,誌氣頹喪,毫無朝氣。”


    “你曾讀書進學?”蘇澈忽然問道。


    盜帥一愣,“沒有,你怎麽問這個?”


    “我看你現在詞兒挺多的。”蘇澈笑道。


    盜帥無語一笑,“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那你還說?”蘇澈道。


    盜帥一噎,“我怎麽感覺你現在老用話堵人?”


    蘇澈臉上的笑意收斂,“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不必擔心。”


    他知道,是因為玉沁和商容魚解開了秘鑰,如今正修行魔功,而自己卻內力盡失,無法修行。所以,盜帥才想安慰也是提醒自己,不想讓自己因此而心情失落,以致鬱結。


    盜帥的好意,蘇澈能明白,也心領,但有些事並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


    “是不是得走快些了?不是在後山麽。”蘇澈說道。


    盜帥點頭,不再開口,他知道,這是對方不想再說了。


    ……


    機關城的後山,依舊在機關城之內。換句話說,在這如山崖頂端的地方,哪怕沒有高牆圍欄,也是處處機關,警戒非常。


    盜帥帶著蘇澈來,路上也碰見了不少人,盤問是沒有的,他們穿過羊腸小道,在入耳的瀑布水流聲裏,聞到了從遠處傳來的淡淡藥香。


    過了樹林,眼前開闊,這的確是在小山穀裏的地方,幾塊用籬笆圍起的藥田,再就是幾條踩出的曲折小路,通向那錯落的七八間茅草屋。


    藥田裏有人,從另一邊雲霧繚繞高崖上,也有背藥簍的人走來。


    這是墨家的藥穀,看著就好似另一番天地。


    “到了。”盜帥指了指,“走,咱們過去。”


    蘇澈跟著盜帥,踩過鋪在泥濘路上的青石板,到了一處茅草屋的門前。


    “羅師傅,人來了。”盜帥敲了敲門,喊道。


    “進來吧。”裏麵有人出聲,語氣聽起來比較和善。


    蘇澈稍稍放心。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尤其是有本事的人,他們其中不乏有人性情古怪。這不僅僅是對於習武之人,便是讀書人,販夫走卒,同樣如此。


    在來之前的路上,蘇澈沒少聽盜帥誇這位羅師傅,說他醫術如何如何,鑒別藥理同樣高明,幾乎是被他誇成了一位神醫。


    而且此人還極少給人瞧病,輕易也不會出藥穀。


    所以在先入為主的時候,蘇澈覺得對方該是有些孤傲的,但沒想到,隻是聽這聲音,雖有幾分老態,卻很和善,很好說話的樣子。


    另一邊,盜帥已經推開了門。


    門剛開,本來要回頭跟蘇澈說些什麽的盜帥,便馬上轉身,拽了蘇澈一把,兩人離門口稍遠了些。


    但饒是如此,從房中傳來的一股怪味,蘇澈也隱約聞到了,而且空氣中可見從門內飄出來的淡黃色煙塵。


    “羅師傅您在調藥?”盜帥揮了揮袖子,雖是在問,可這語氣卻隱隱有些不悅。


    畢竟,這已經讓人進門了,可對於屋子裏的事情也該提前說明啊,誰知道這是什麽藥?


    “又不是什麽毒藥,uu看書 .uukshu怕什麽?”屋裏的人說著,身影便走出了房門,在兩人麵前也逐漸清晰起來。


    他穿著一身有些髒亂的長衫,質地看起來像是麻布,該是很結實,就像他整個人一樣,看起來都很結實。


    沒錯,這並不是個老人,起碼,不像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麽老。隻是看著,倒像是五六十歲。


    “對您來說不是毒藥,但對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盜帥笑著恭維一句。


    “這就是你跟我說起過的人?”羅師傅問道。


    “對。”盜帥點頭。


    蘇澈同樣抱拳,“見過羅師傅。”


    他沒有自報家門,因為從對方跟盜帥方才的對話裏,他能聽出來,盜帥沒有把自己的名字或者說身份告訴對方。


    不管原因為何,既然盜帥不說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所以他也不會主動說出。


    羅師傅聽後,看向盜帥,而後者神情中並無任何異樣,甚至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還微微一笑,好像彼此很是相熟。


    “小子,他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少給人瞧病?”


    羅師傅看向蘇澈,然後指了指在藥田忙碌的其他人,指了指藥穀,“這裏是歸我管,懂醫術的不少,但平時看傷瞧病的,都是他們。”


    蘇澈聞言一笑,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先看向盜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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