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果然有些不平靜,便是楓林小築這般稍有偏僻的院落,都能聽到偶有的打鬥聲。


    但這些打鬥聲急促而短,往往是呼吸間的兵刃交接,繼而就沒了聲音,這讓人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房間的燈早就吹了,蘇澈躺在床上,練樁而氣血旺盛的體魄,讓他無懼機關城內變幻無常的天氣,而此時,強大的五感也察覺到了外麵的聲響。


    但也僅限於此了,交手的人是誰、結果如何都隻能靠猜,他所能知道的,隻有對方是否進了院子,是否上了房頂,是否靠近了自己。


    他不是入三境的大修行,也沒有恢複武功。


    蘇澈輕歎了口氣,閉上眼睛,索性不去理會,睡著了。


    在他對麵的房間裏,床上盤膝坐了兩人,雖都閉著雙眼,但商容魚手掐奇異印訣,身上隱有暗沉流光浮動,呼吸綿長,顯然是在練功修行。玉沁則隻是呼吸間有著特殊律動,她運轉著無名呼吸法,卻未在練功。


    她聽到了外麵的響動,甚至在凝神之間,方圓百米的一切皆呈於心海。


    她也聽到了蘇澈的那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玉沁緩緩睜眼,眼神平靜,隻是眸光幽深,就這麽看著眼前黑暗,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不知多久,一旁,商容魚開口,“今夜的事落下了帷幕,你還不修行,在想什麽?”


    玉沁道:“沒想什麽。”


    “我知道你在想他。”


    “那你還問?”


    “你喜歡他。”商容魚說道,不是在問,而是肯定。


    玉沁輕哼一聲,閉目不語。


    “我好像,也有些...”商容魚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哪怕她此時沉心靜氣,幾是物我兩忘,亦能感受到從身邊之人身上一閃而過的殺意。


    如月下的一汪清泓,雖不似從前般冰冷,卻依舊薄涼。


    商容魚心神一凜。


    “我以為你我已是朋友。”她說。


    “我沒有朋友,也不需要。”玉沁冷聲道。


    “為你死去的人呢?”商容魚問道:“她們也不是?”


    玉沁沉默半晌,沒有回答。


    “你有朋友,你也需要。”商容魚輕輕一笑。


    “給你功法,讓你修行,是此前約定,你不要會錯意。”玉沁淡淡道。


    “我當然不會會錯意。”商容魚也是冷笑一聲,“日後無生教不會對蘇澈出手,還要允你三件事,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盤。”


    “你現在可以反悔,也還來得及。”玉沁看過去。


    “你的條件太苛刻了。”商容魚道。


    “是不會對蘇澈出手苛刻,還是答應我的事苛刻?”玉沁問道。


    “三件事,太多。”商容魚道。


    “魔道壞事尚且做絕,不過區區三件事...”


    “你拿我跟他們相比?”


    “你憑什麽跟我重新談條件?”玉沁淡淡道:“是覺得已經得到了功法,所以過河拆橋?”


    “你在跟我講道義?”商容魚停下修行,蹙眉道。


    玉沁隻是看著她,沒說話。


    “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先別忙著拒絕,我想說有朝一日,我若號令魔道,咱們依舊還是盟友。”商容魚道。


    玉沁輕笑一聲,“你是在開玩笑麽?”


    “我有信心。”商容魚道。


    “此前之事,是你答應的,現在變卦的也是你。”玉沁道:“我要如何信你?”


    “這一路你也都看見了,我若想害你們,有的是機會。”


    “你沒有機會。”


    “......”商容魚抿了抿唇。


    “既然答應了,就不要輕易反悔。”玉沁輕聲道。


    “隻是三件事,你不覺得太貪心了麽?”商容魚咬了咬牙。


    當初她與對方定下承諾,是因為想著墨家局勢不定,解開秘鑰說不準還有什麽麻煩和波折,所以才胡亂應下。


    可沒想到,秘鑰解開隻用了半天,而這功法也確實拿在手裏了。


    沒人喜歡吃虧,尤其商容魚根本不想在墨家久待,拿了魔功就走,無生教的隱秘之地多得是,她何處不能逍遙?


    可要是受這三件事束縛,即便她就這麽賴掉,也會成為她的心魔。


    因為她有預感,主修無生玉錄之後,輔以天魅神功,不出兩年便可破境。


    若有心魔,修行必會千難萬難。


    “人都貪心,你也一樣。”玉沁說道。


    商容魚眼眸微沉,已然想到她在說什麽。


    “不要打他的主意。”玉沁道。


    商容魚沉默半晌,深吸口氣,“這算是第一件事麽?”


    她神情似笑非笑,隻是眼神卻是冷淡,裏麵看不到半分情誼。


    玉沁笑了下,這才是魔教的聖女,此前兩人合作,隻是可取所需罷了。


    “算,你答應麽?”玉沁眼眸微眯,問道。


    商容魚緩緩點頭,“好,我答應你,還要我做什麽,一並說了吧。”


    “想好要走了?”玉沁並不意外。


    因為明早後周和燕國的人離開,這是商容魚混入其中離去的最好遮掩,若是尋常離開,引人注意不說,最主要的,是她來機關城的另一重目的,就達不到了。


    玉沁很清楚這一點,對方隨自己等人來此,為了無生玉錄是真,卻也另有目的。


    當然,對方不會說,而她也沒興趣知道。


    “再不走,uu看書 w.uuanshu我怕會被你殺了。”商容魚平靜道。


    “咱們是朋友。”玉沁道。


    商容魚忽然一笑,搖頭道,“其實我很好奇,這世上除了蘇澈,你還會在意什麽?”


    “你離開之後,關於天山劍派的消息,我需要知道。”玉沁道。


    商容魚皺眉,她清楚對方所說的絕非以前或是近來的消息,而是今後,隻要有關天山劍派的消息,都要送到她的手上。


    “你不打算走?”商容魚問道。


    “這與你無關。”玉沁道。


    “這是第二件事,很容易。”商容魚道:“說第三件吧。”


    玉沁笑了笑,“還沒想好。”


    商容魚臉色一沉。


    “如此簡單,隻算是幫個小忙,剩下的一件事,當然要有些難度。”玉沁道:“日後吧,有需要,我會告訴你。”


    商容魚神情有些不悅,但相較之前,三件事變一件,終究是讓她鬆懈許多,雖然第一件事,她並不打算履行。


    情之所起,誰又能說得準呢?


    再者,這種事,隻是她答應了也沒用。


    商容魚翻身,在床上躺了,蓋了被子。


    “不練功了?”玉沁看了她一眼。


    “睡覺。”商容魚輕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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