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帥的語氣似是驚訝,但其中更有認真。


    話出,茶棚中尚坐著的兩桌五人,及那邊看水的掌櫃,都一下看了過來。


    小二腳步一頓,背對時衝茶棚裏幾人使了個眼色,繼而轉過身去,神情堆笑。


    “這茶怎麽了?”他伸手探了探茶壺,問道,“可是客官嫌這茶水不熱?”


    盜帥有些驚訝,他之前也說過,此地區區一個小茶棚,這些人不過是小毛賊罷了,但就是如此,這年紀不大的茶棚小二竟還能這般鎮定。


    “早就聽說蒼州民風彪悍,人人尚武,看來果然不虛。”商容魚說道:“當真是見慣了流血打殺,才能練出這般沉穩的性子。”


    “客官這話,小的怎麽聽不懂啊?”店小二垂下的手,已經往腰後摸去。


    “怎麽,下毒不成,打算明搶了?”盜帥挑眉,笑著看來。


    店小二臉色一變,再不遮掩,“動手!”


    話落,先動的不是另外兩桌的人,而是商容魚。


    她一拍方桌,桌上茶盤裏的四五茶杯便一下浮起,然後揮手,茶杯打著旋便飛了出去。


    如此距離,店小二根本反應不及,直接被這茶杯砸在了麵門上,茶杯碎裂,隻聽他‘啊’的一聲慘叫,登時就是一臉血。


    盜帥撩袍一腳將他踹倒,而一旁的商容魚則直接彈指幾道氣勁,不論是那桌夫妻模樣的人,還是另一桌的祖孫三人,皆是被這氣勁打中,痛呼一聲便倒地不起。


    那邊掌櫃見此,將手裏毛巾一丟,撒腿就跑。


    盜帥早就看著,隨手抓了個茶杯,信手一甩便在那掌櫃的腦後碎了。


    “好漢饒命!”店小二沒站起來,直接在一旁跪了。


    “饒命?”盜帥冷笑,“看你們輕車熟路,這是害了多少人命了?”


    商容魚走到火爐邊上,看著沸騰的水壺,掀開蓋兒,朝前湊近嗅了嗅,身子竟是晃了晃。


    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朝那店小二問道,“此是何毒?”


    店小二心知這些人的厲害,連忙道:“不是毒,就是蒙汗藥。”


    商容魚淡淡一笑,從架子上拿了毛巾,將水壺拎了,朝這邊走來。


    “你…”那店小二一臉驚容。


    “蒙汗藥?”商容魚說著,拎著茶壺在店小二身邊倒了些水。


    “真是蒙汗藥!”店小二連忙避開,急聲道:“這藥咱們蒼州城就有人賣啊!”


    “什麽人,怎麽才能找到他?”商容魚問道。


    店小二臉上有些為難,目光朝那邊捂著頭的掌櫃看去,“這…”


    “問你你就說啊,看我幹嘛!”那掌櫃連忙道。


    “梧桐街德興當鋪。”店小二說道。


    “還有呢?”商容魚問道。


    “什麽?”店小二不解。


    “難不成,隨便一個人去,就能買了這等藥?”商容魚眯了眯眼,“你可不老實啊。”


    店小二隻覺得被她一看,沒有絲毫榮幸愉悅不說,反而渾身冰冷,如墜冰窟一般。


    “蹚子山,您隻要說是蹚子山的弟兄來取貨,店裏的人就知道。”店小二咬牙道。


    “蹚子山?”盜帥有些好奇,看著那邊掌櫃,“不知是附近的哪座山頭啊?咱們日後也好去拜會拜會。”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那掌櫃連忙擺手。


    “銀子。”商容魚看向頭臉都是血的幾人,“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


    她說這話,這幾人當然是不敢不從的,俱都是老老實實地把身上的銀子銅錢拿了出來。


    “走吧。”商容魚用毛巾將財貨一包,轉身就走。


    蘇澈全程沒有說話,連茶也沒喝上,因為自淮水河上來,這一路他們的盤纏就是這麽來的。


    玉沁走了幾步,見蘇澈上了馬車後,腳步這才一停。


    她回頭,看了眼茶棚裏的幾人,看清了他們眼中的狠意和眨眼轉變的討好。


    “你們對這通緝令上的人,有何看法?”她問道。


    茶棚裏,本以為碰到同行,破財免災的幾人皆是愣了愣,有些疑惑。


    但片刻後,那店小二便連忙道:“這蘇澈被桃花劍閣下劍令追殺,又得罪了官府,必是犯了事的。但他是忠烈之後,小的猜,其中或許是有什麽誤會。”


    他話一出,其餘幾人自是連連點頭。


    因為這店小二是他們這些人裏最會察言觀色,也最會說話的人,所以話才會由他來說,也是領肥羊入套的人。


    而店小二心裏則有幾分篤定,無他,之前便注意到對麵這一行人在看了那通緝令後,好似是嘀嘀咕咕說過一些話。再一想對方不問其他,偏偏問著關於通緝令的事,那是否對方就與這上麵的人認識,或是有什麽關係?


    所以店小二說了點模棱兩可的話,但更多的,還是傾向於跟官府唱反調。


    玉沁聽後,略是點了點頭。


    果然!店小二心中一喜,對方這是滿意了。


    玉沁轉身,手卻朝後擺了擺手,五指骨肉勻稱,修長白皙,陽光下就如美玉一般。


    茶棚裏的幾人皆是不解其意。


    但下一刻,便是鋒芒鋪麵,如針紮般刺痛。


    沒有慘叫,幾人的脖頸上皆是多了一道指長的血口。


    馬車駛動,壓過了屍體倒地的悶響。


    ……


    車裏,蘇澈坐得仍如往常般筆直,此時低頭看著平放在腿上的長劍,問道,“既然要殺他們,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


    在之前來時路上,便有一輛馬車超過他們,恰好聽到馬車裏的人說口渴。對方馬車趕得雖快,但算算時辰,他們來到此處,uu看書 .uukshu 就算對方不在這茶棚歇馬,又不是曲折的路,在官道上不遠也該看見才是。


    但沒有。


    所以在察覺到茶棚裏的人皆有內力之後,他們才會下來喝茶。


    而就算蘇澈如今內力不再,眼力卻還有,常年混跡江湖的凶徒,他自忖還是能看出來的。


    恰好,這夥人還想給他們下藥。


    聽了蘇澈的話,玉沁看過來,“多此一舉麽?”


    蘇澈抬頭看去。


    “我並不覺得。”玉沁語氣認真。


    蘇澈看她片刻,輕輕一笑,依舊如初的明朗,不見絲毫陰鬱。


    玉沁心底莫名鬆了口氣,然後道:“就是隨口一問。”


    商容魚聽了,不由搓了搓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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