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問的人,是那個跟在謝清秋身邊的少年,仿佛略施粉黛,帶著妝容,身上能聞到淡淡的脂粉氣。


    好像是戲子,可地位明顯不一樣。


    盜帥也是麵帶好奇,而付吟霜搖頭,她是不認識的。


    一旁,商容魚略作思索,道:“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


    “什麽?”蘇澈問道。


    “是他。”玉沁點頭。


    商容魚這才確定下來,她看向蘇澈,“聽說你在武舉上,贏了尹蓮童?”


    蘇澈一怔,很快明白過來,“那少年,是尹家的人?”


    蘭溪尹家,精通音律,以音功入道,而家族裏不論男女皆是風度翩翩,儀容貌美。如果說那少年是尹家的人,倒也符合,隻不過對方未免過於陰柔。


    “尹家和神都謝家曆來修好,可後者百年沒落,反依附於南陵一脈,而尹家又看不慣南陵謝家插手江湖之事,跟天下盟糾纏不清,所以哪怕有神都謝家一脈牽線搭橋,兩家關係也是不冷不熱。


    南陵謝家素有野心,想要爭取尹家這個盟友,與之交好,便想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讓兩家各出幾個天資聰穎的後輩,在踏入修行時便交由對方家族培養,最後看誰教導的更好,以此來看哪家更用心。


    這辦法能拉近兩家的關係,而事實上,近年來天下盟不斷向外擴張勢力,謝家因此風頭正盛,尹家雖有心往官場上靠攏,但因梁國官場腐敗糜爛,左相貪得無厭,是以一直沒什麽機會。他們也不想得罪謝家,正好順水推舟,算是借此與謝家聯盟。”


    商容魚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方才那少年,就是尹家交由謝家培養,也是如今唯一還在謝家未歸的人,尹緞。”


    “了斷的斷?”蘇澈下意識道。


    “綾羅綢緞的緞。”商容魚白他一眼。


    蘇澈了然,算是解了心中疑惑。


    “作為交換的天才,他不是該在南陵謝家嗎?”盜帥問道,“怎麽會跟謝清秋同船,難道是打算回尹家?”


    尹家不在蒼州,而在梁州西南、蒼州正南的交界處,蘭溪郡。


    “要不你去問問他?”商容魚瞥了盜帥一眼。


    “就是不知道他跟此事有無關係。”蘇澈問道:“這尹緞武功如何?”


    若按他們此前猜測,謝清秋是聽了謝雲舟的命令行事,那這尹緞很可能也知曉。而他方才在船樓內,倒也沒有冒然感知,所以也無法判斷那尹緞的武功強弱。隻是從氣機上隱隱察覺,對方內力該是不錯。


    “該是還做不到破甲八九,不然的話,尹家第一天驕的名頭,就不是尹蓮童,而是他了。”商容魚輕笑一聲,“你能擊敗年青一代的佼佼者,還會在意區區一個尹緞麽?”


    蘇澈知道她這話調笑意味居多,在武舉時他雖然勝了尹蓮童,但彼時受限於武舉規則,他們不可下重手,更不能衝要害出手,所以在彼此生死手段上,自是有所隱藏,也不會使出。


    因此誰也不能說尹蓮童的武功就隻有如此,他能在年青一代裏闖下名頭,自不是隻有武舉上的丁點兒能耐。


    而觀這尹緞,該也是差不多。能因天賦出眾而被尹家選出,送往謝家作為交換修行,天資心性必是同齡人之最。方才在樓內麵對屍體、眾人,一應不同的眼神注目,其人神情不見膽怯異樣,反而很是平靜,不是偽裝,而是司空見慣和自信,或者說是根本不在意。


    這麽一個人,當該是個中翹楚,不是等閑之輩。


    蘇澈對對方已有重視,不是因當下武功,而是對這尹緞將來成長起來後的重視。


    “要不要,殺了他?”商容魚忽然挨近,輕聲道。


    聲音裏帶著糯糯魅惑之意,讓蘇澈不免一怔。


    但很快,商容魚身子便是一僵,一瞬微繃之後又鬆散開來。她看了眼身旁站著的玉沁,不由坐正了身姿。


    “憑你我武功,殺了謝清秋和船上一應謝家之人易如反掌。”她說道:“然後將船靠岸,任憑前邊有什麽算計陰謀,也都避過,豈不是最省麻煩?”


    “謝清秋如今並未動手,若咱們殺了他,除非也將船上的人都殺了,不然咱們在江湖上的名聲恐怕更為不堪。”付吟霜道。


    商容魚攤手,“反正都被通緝了,還在乎什麽名聲,誰來招惹便殺誰,遂心意多好。”


    “你是想讓我們入夥?”盜帥笑道。


    “魔教有什麽不好的?”商容魚無所謂道:“有得是出身名門大派的,在江湖上混不下去加入魔教的。憑著武功,一樣逍遙自在。”


    “那本就是心性不正之人。”盜帥冷哼一聲。


    商容魚一笑,“就像你們現在這般,受人誣陷,難不成也是心性不正?”


    “歪理!”盜帥無語反駁。


    “這是事實。”商容魚說道。


    “天快亮了。”玉沁說了句。


    蘇澈看過去。


    “有些時候,道理是說不清的。”玉沁同樣看過來。


    商容魚眼神一動。


    蘇澈也以為她是想先下手為強,可畢竟一切隻是猜測,而正如付吟霜所說,除非將船上的人都殺了,否則此事傳出,他們在江湖正道眼裏便真與魔道無異,此後也再無容身之處。


    “殺人不難,但我還沒有加入魔教的想法。”玉沁說道。


    商容魚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靜觀其變。”玉沁道。


    “靜觀其變?”商容魚蹙眉,“你是想等到曄縣?敵暗我明,你可要想明白了。”


    “要真是謝雲舟,無非就是找些幫手罷了。”玉沁道:“天下盟在梁州的幾個堂口,諸如神都謝家在外跑商的人馬,或是亮出謝家名頭找來的一些交好之人,又能成什麽氣候。”


    商容魚抿了抿嘴,話雖如此,可若真是謝家帶頭牽線,那這幾日來,對方能聯係到的人必然不少,而其中肯定會有高手。


    否則的話,在這船上,謝清秋也不會如此有底氣。當然,前提是對方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那就如此吧。”蘇澈看著玉沁,點頭道。


    玉沁微微一笑,uu看書 .uuanshu 轉身,與付吟霜開門離去。


    “你還不走,打算在我們房裏睡?”盜帥故意道。


    商容魚眯了眯眼,“隻要你夠膽的話。”


    盜帥幹咳一聲,連忙擺手。


    商容魚起身,在離去前,看了蘇澈一眼,似是欲言又止,可終究沒有開口。


    等她把門關上,盜帥聽得人走遠了,才小聲道,“你有沒有覺得,商容魚好像變了?”


    “什麽?”蘇澈沒反應過來,或者說,他心裏對此並無察覺。


    “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盜帥還在琢磨,但具體也說不上來。


    蘇澈將燈吹滅,蓋了被子,“脾氣變得更好了,要不早打你了。”


    “......”盜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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