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常有意氣之爭,而少年者,更不失意氣。


    江令寒抱劍於闌幹旁,道:“若此青樓付之一炬,火勢蔓延,怕是整個梁州城都能看見。”


    蘇澈一笑,“你想怎麽做?”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江令寒反問。


    “查出蝶戀花在哪,一把火燒了。”蘇澈直接道。


    “血衣堂口呢?”


    “其惡殺之。”


    “好。”


    江令寒點頭,“就依你之言。”


    蘇澈看著偌大一層,早就沒了盜帥和季子裳的身影。


    兩人於走廊分別行動。


    ……


    蘇澈徑直上了三樓,樓梯口的打手根本不能阻攔。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沒有惹人注意。


    走上樓梯,三樓有些安靜,仿佛底下兩層的喧鬧一下遠去。


    清香陣陣,蘇澈不知其中有無摻雜蝶戀花,隻是屏息前行。


    他此刻隱藏氣機,無人察覺,而從走廊經過,不時能聽見有些雅間內傳來的‘嗯嗯啊啊’之聲。聲響旖旎動人,如是演奏的精妙曲簫,讓人聽之心頭微熱,引得無限輾轉纏綿。


    蘇澈眸光微沉,從聲音中選了嬉笑玩樂聲最多的房間,朝那邊走去。


    這邊自是沒有隨從看守的,試想,任誰在做那等事的時候,也不喜歡有人趴窗聽之。那些護衛打手,早在上走廊的樓梯處,便被蘇澈隨手解決了。


    而看那些人雖著常服,可腰間卻帶著腰牌,無一不是官府中人。


    能讓這些衙門的差人看門放風,那在這三樓的雅間裏玩耍的是什麽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蘇澈輕輕敲響了房門。


    房中先是一靜,仿佛先前的悅耳歡笑都是錯覺一般。


    接著,有人喝問,“誰?”


    蘇澈道:“換香的。”


    香雲樓的雅間裏燃有名貴檀香,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人專門來換,順便清理房中雜物髒汙,這一點商容魚之前隨口說起過。


    而能被派來打掃的,自然都是香雲樓裏的心腹。


    腳步聲朝這邊而來,蘇澈靜靜等著。


    門開了,一個穿著雪白綢衫的中年人出現,嘴裏嘟囔著什麽,大抵是被打攪了興致的不悅。


    可當他抬眼,看清門外所站之人後,登時一愣。


    “你是什麽人...”他剛問出聲,蘇澈的劍柄已經朝前一點,將對方點穴。


    蘇澈早就看清了房中,兩個穿著暴露,此時用絲巾蒙著雙眼的女子,還在床邊摸索著,此時聽得沒聲了,還在出言相問。


    “大人你在哪?”


    “是誰來了啊?”


    蘇澈無聲一笑,在麵前這中年人驚恐的眼神裏,將門帶上了。


    他上前,走到桌旁,桌上還有茶水果盤。


    蘇澈拿了兩顆棗子。


    那兩個蒙著眼睛的青樓女子幾不蔽體,香汗淋漓,此時大概是累了,喘著粗氣想要摘下眼罩。


    蘇澈甩手,兩顆棗子打中這兩人,將其點穴。


    然後,他屈指一彈,將門口那中年人的穴道解開。


    中年人身子先是一垮,接著就要奪門而逃。


    “不想活了?”蘇澈嚼著棗子,隨口道。


    中年人的胖手已經抓到了門上,此時卻一下僵住了。


    他慢慢轉身,也不大喊大叫,隻是臉色驚恐,卻是雙眼緊閉。


    “大俠,好漢,你要多少錢,我都有,我給!”


    高立興心裏十分清楚,自己此次來是帶著府衙的兩位教頭來的,他們也都是武藝高強之輩。可現在,對方能出現在自己麵前,那足以說明,自己帶來的人已經被解決了。


    他心裏暗罵那幾人廢物的同時,也在想對麵那人的身份。


    相貌蠟黃好似癆鬼,可聲音卻是年輕,他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這等人物。難道是,衙門的誰請了殺手?


    隻不過,高立興素來信奉‘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對方是殺手,那自己可以出比雇主更高的銀子,來保自己的命。


    他認為對方是來殺自己的,卻沒有立即動手,這表示還有周轉的餘地。


    蘇澈看著他緊閉的雙眼,道:“進門時都看見我了,還閉眼做甚?”


    “沒看清,沒看清。”高立興連連擺手否認。


    “你是衙門裏的哪位大人啊?”蘇澈又問。


    高立興心思一動,不認識自己,難道對方是找錯了人?還是說,這人純屬是過路客,就是為了打秋風的?


    當下,他試探道:“府衙刀筆吏,臧...”


    他話還未說完,便聽見了劍似要出鞘般的聲響。


    蘇澈拇指抵住機括,淡淡道:“你隻有一次機會。”


    高立興腦門兒見汗,對方語氣平淡至極,他卻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他不由伸手搓了搓胳膊,緊了緊單衫。


    因為他忽然想起房中還有兩個人,如今生死當麵,他可不覺得這兩個青樓女子,能幫著瞞住自己的身份。


    “本官...梁州郡守,高立興。”


    伴隨著好似難以啟齒般說出的,是一個讓人驚訝的名字。


    便是蘇澈,也有些意外。


    他不認識對方,卻對此人早有耳聞,隻不過不是什麽勤勉愛民的好名聲。而是因為,當初北燕大軍過境,梁州各地尚有官軍抵抗,可這堂堂梁州郡守,卻是直接打開城門,迎北燕軍隊入城。


    梁州城五萬梁國守軍,竟有一半降了,而事後,北燕軍隊更是將未降之人全部坑殺。


    高立興用他的‘忠誠’,換來了器重,他依舊是梁州郡守,甚至,還借北燕之手除掉了府衙裏不少的異聲。


    這也是高立興方才不敢說出自己名號的原因,因為誰都知道,現在境內尚有梁國的殘軍抵抗,像他這種大開城門之人,自是要先被除掉的。


    便是江湖裏,也有不少義士想要殺他。


    破城後,關於高立興的生平,才為人所了解。


    原來此人本就是個草包,隻不過出身商賈世家,家中頗豐,年輕時走的朝中左相門路,買了官外放,後來銀錢不缺,一直孝敬左相,因此才平步青雲,uu看書.uukashu這官位也越做越大。


    隻不過其半點能力也無,如何也不會治理民生,是以他雖掛郡守之職,尋常作為都是府衙其他有才幹的官員來做,這也是左相素來的手腕。


    高立興心知自己本事,所以向來小心謹慎,就是來香雲樓,從來都是臨時起意,鮮有人知。最主要的,是此地乃血衣堂口的產業,他能活到現在,這血衣堂口可是幫了不少忙。


    雙方互給便利,他從未想過今日會出事,還是在香雲樓裏。


    蘇澈點頭,哪怕心中已認定對方是個死人,可語氣卻毫無異樣。


    “我隻求財,不殺人。”他說。


    高立興猛地鬆了口氣,也是睜開了眼睛。


    他一臉討好和媚笑,而竟是在不自覺間,腰身也站得穩了。


    “你盡管開個價。”高立興豪氣幹雲,“這次,就當高某人交你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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