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自然都被捕快救出來了,此時暫且安置在衙門裏,等待著招領以及後續的安排。


    深夜,將軍府。


    蘇澈看著渾身包紮的蘇大強,抿緊了嘴。


    他傷的有些重,周子衿雖然一直悄悄跟在蘇家兄弟的身後,可沒有進妙音坊。她與蘇福是後來感知到交手才趕過去的,稍微晚了一步。


    不過蘇大強還是撿了條命。


    “老六最後也沒下死手。”他咧著嘴,說道。


    此時是在府上的大堂裏,安靜喝茶的葉梓筠,不發一言的周子衿,偶爾哼唧一聲的蘇大強,站在堂下的蘇澈,再就是跪在地上的蘇清,還有站在他身側的一個貌美姑娘--紅素。


    跪地似乎是蘇清的本能,在一見到蘇定遠回府之後,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堂中,如負荊請罪般垂首不語。


    而蘇定遠見了,也是一愣,不過臉色依舊陰沉。


    “你家大少爺,倒是有趣。”葉梓筠悄然傳音。


    周子衿輕笑一聲,道:“他知道義父不舍得動手打他的,每回認錯,不過是挨些訓斥罷了,而且這次,肯定還有所求。”


    她看了眼那個穿著彩衣的姑娘。


    對方是妙音坊的人,她有所耳聞,也算是名角兒。


    今夜妙音坊被官府抄了,匪首蕭情兒不知去向,六扇門的人正在追捕。


    而朝廷中給對方做靠山的人也被刑部連夜批捕,其中自然包括內外城把守城門的兵馬司守將。就連那當值的軍卒,也通通下了大獄。


    唯有顏府,靜悄悄的。


    蘇澈現在還不知內情。


    蘇定遠道:“阿澈,過去坐吧。”


    總體來說,今夜他是為了自己的小兒子而大動幹戈,而成效他也是欣慰的。對於對方的莽撞之舉,也就不欲多說了。


    但周子衿卻是理解蘇定遠的心思,現在對方不說,以後肯定也會尋個由頭來敲打,索性她便開口。


    “是不是白先生的課業有問題,你才會去那煙柳之地?”她淡淡問道。


    蘇澈看了眼蘇定遠的神色,後者隻是品茶,不發一言。


    “是我帶他去的。”蘇清昂首道:“錯在我,不在澈弟。”


    “輪到你說話了?”蘇定遠瞥他一眼。


    蘇清脖子一縮,偷偷看了眼蘇澈,擠了擠眼。


    蘇澈裝作沒看到。


    “你氣海已成,對習武修行,怎麽看?”蘇定遠問道。


    周子衿見此,也就不說了。


    “日後定當認真修行。”蘇澈道:“不敢懈怠!”


    “不敢?”蘇定遠笑笑,“我問你,你喜歡習武麽?”


    蘇澈一愣,喜歡?


    他當然不喜歡,習武多累啊,每天都要站樁功,隔幾日還要藥浴,還要挨揍,內外疲憊不說,有時更是疼痛難當。這誰會喜歡受這種折磨?


    可說不喜歡,這幾年疼痛早已成了習慣,要是隔三差五得聞不到藥味兒,或是身上哪塊地方不疼了,他還真不習慣。就跟吃飯喝水似的。


    尤其是上幾日,沒有周子衿考校(揍)自己,這一到了校場,或是看到對方,就有點想被打的衝動。


    這是喜歡嗎?


    蘇澈撓了撓頭。


    葉梓筠看著,淡淡一笑。


    蘇定遠見此,笑道:“葉子來說說吧。”


    葉梓筠聞言,先是恭敬行了一禮,這才道:“修行在個人,勉強不得。若是他人強加,現在倒不覺什麽,可隨著修為漸長,心境的缺漏便愈大。無事還好,若逢事臨敵,不免傷人傷己。”


    她話說的有些嚴重。


    但蘇澈卻早已堅定,雖然談不上喜歡與否,但這種習慣不想丟,這種感覺不想丟。


    最主要的,是那種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他才真的不想丟。


    所以,也便無所謂喜不喜歡了。


    這已經成為了一種必然。


    “我要習武。”他說,“要修行。”


    “那去天山劍派如何?”周子衿輕笑道。


    “不能在家修行嗎?”蘇澈問道。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修行亦然。”周子衿道。


    “這話我跟澈弟說過!”蘇清昂首道。


    紅素卻是抿著嘴看他,眼底帶笑,也不為自己未能落座而有怨懟。


    畢竟這裏是將軍府,是這京城裏除了大梁皇宮外,最為尊貴的官宦之家,能容她一個煙花女子入正堂,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蘇定遠擺擺手,道:“天山劍派太遠,不如直接去軍中曆練。”


    蘇大強哼唧一聲,道:“現在沒有戰事,少爺單純的很,去了會被那些混球教壞。”


    蘇定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他今日有傷,非得把這混不吝架出去操練一番不可。


    為什麽讓兒子去軍中?還不是為了讓他繼承自己的人脈和爵位麽,隻有武功沒有身份,那跟尋常江湖人有什麽分別?


    可如先前所說的那樣,繼承將軍府的重擔,不過是在蘇澈沒有選擇之後的後路,現在他已經打算習武,武道之心已堅,那自然不能強求他了。


    “這事日後再說吧,現在剛築基已成,連傷甲都做不到,急什麽。”


    蘇定遠擺擺手,“等過幾日陛下遊獵歸來,u看書 ww.uuknshu.o為父帶你入宮去挑幾門武學。”


    葉梓筠搖搖頭,也便是對方身份,否則皇宮大內的秘藏,哪是常人所能得見的?


    有的人窮極一生,怕也隻是練些尋常法門罷了。


    ……


    “這位姑娘,是何人啊?”


    蘇定遠說完了蘇澈的事,轉而看向堂下的紅素,隻不過這回臉上已經沒了笑意。


    不過他雖麵無表情,卻也沒有刻意刁難,隻會讓人覺得威儀,而沒有一種故意的肅然威壓。


    蘇清感激地看了上首的老爹一眼,換來的卻是對方的視而不見。


    蘇澈坐在椅子上,正對麵就是恬靜淡然的葉梓筠,後者隻是小口吃著桌上的點心,偶爾喝一口熱茶。


    她的手很白,纖細而修長,很好看。


    蘇澈挪開了目光。


    周子衿略帶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爹。”蘇清不滿地看向蘇定遠,明明知道紅素身份,還偏偏要問,這不是給人難堪嘛。


    蘇定遠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再看看在一旁安靜坐著的小兒子,覺得一口氣悶在了胸口裏。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這位姑娘啊?”他隻好這麽問。


    “府上空房那麽多。”蘇清雙眼一亮。


    紅素卻打斷道:“我在雲翳坊有住處。”


    她是不想自己住進蘇府,以自己身份來給蘇家蒙羞。


    “這哪行啊。”蘇清連忙道:“爹,我要跟素素成親!”


    他卻是不在乎太多,反正名聲也就那樣了,還能怎地?


    蘇定遠隻覺得眼前黑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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