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柴房裏。


    墨痕悄悄靠過來,低聲道:“你有什麽想法嗎?”


    雖然蘇澈氣海未成,但修行龍象伏魔樁多年,自有應激感應。在對方靠過來的時候他便睜開了眼睛,柴房雖暗,近在咫尺時卻依舊能看清對方模樣。


    墨痕的臉有些髒,許是關的太久了,不過眼睛很亮,蘇澈意外的,是對方眼神裏沒有絲毫頹廢和絕望,即便是難掩的疲憊裏,依舊帶著一種倔強和積極。


    那是對生的渴望,以及想要活下去的倔強。


    蘇澈心神震動,他不是很容易受到陌生人感染的人,比如常人所以為和喜歡的熱鬧,他可能要過好久才會感受到。


    但此時,對方的眼神卻讓他感動。


    蘇澈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墨痕低了低眼簾,沒讓蘇澈看到他眼中閃過的失望之色。


    “不過,”蘇澈還是道:“我哥應該能發現我不見了,還有我的護衛,他武功很好,應該能脫身求援。”


    “你哥?”墨痕疑惑。


    “是啊,我兄長。”蘇澈輕笑,“雖然平時是很不著調的人,但心細如發,關鍵時候必會有出人意料之舉。”


    “希望如此吧。”見他說的自信,但墨痕沒從對方的眼裏看到多少底氣。


    ……


    “你說妙音坊是個賊窩?!”


    “你小點聲!”


    淡淡熏香的房間裏,蘇清拍了桌子,桌上酒水狼藉,沾了他的衣袖,而他渾然不覺。


    紅素臉頰微酡,顯然是飲了不少酒。


    “你說我都攆你走了,你幹嘛還回來?”她撐著手肘,扶著下巴,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人。


    蘇清見她神色,悶聲道:“我,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麽啊?”紅素笑問。


    “不放心你。”蘇清臉色一紅。


    紅素笑了笑,趴在了桌上,看著他,目光很暖。


    在房門外,往日熟識的人倒戈相向,此時已經把他們兩人完全看管住了。


    “此前你讓我走,不也是不放心我麽。”蘇清撇了撇嘴。


    “自作多情。”紅素話雖如此,但仍是伸出手去,去摸他的臉。


    “我也是惡人。”她說。


    “不會,你是有苦衷的。”蘇清說道:“改過自新便是好的。”


    “改過自新?”紅素喃喃道:“可我也助紂為虐過。”


    蘇清握著她的手,道:“你放心,雖然咱倆陷身於此,但我弟已經逃出去了,等我爹來,咱們就有救了。”


    “你弟弟?是先前你領來的那個小孩子啊。”紅素笑道。


    “沒錯。”蘇清自信道:“他素來人小鬼大,腹有韜略,深得父親真傳,此時他應該回府了。”


    紅素見他眼中的不確定,也不點破,隻是依偎在他的懷裏,安心笑著。


    蘇清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眼底灑脫,神情含笑而無懼。


    ……


    “你武功怎麽樣?”墨痕小聲問道。


    蘇澈道:“我隻學過樁功。”


    “隻學過樁功?”墨痕一愣,有些驚訝,“難道你隻是長得老成?身在將軍府,怎會沒學過武功?”


    蘇澈臉色一紅,道:“父親說我武道之心不堅,沒讓我學。”


    墨痕聞言,懂了,“原來如此。”


    “你問這個,是想逃?”蘇澈問道。


    “為什麽不呢?”墨痕道:“我聽他們說今夜就會把咱們送走,等出了梁都,天大地大,可就再沒機會了。”


    蘇澈既感意外,又覺情理之中。


    “你想怎麽做?”他問道。


    “巡夜的人每隔一刻鍾左右會來後院一趟,而柴房外隻有兩個看守,再就是三十米外的院門外有兩個看守。”墨痕道:“今夜他們有行動,必然會派出人手,防衛力量肯定鬆懈。”


    蘇澈想了想,對方說得與自己看到的一樣,他問道:“你是想解決門口的兩個人?”


    墨痕點頭,“他們人雖然多,但除了龔良慶幾人外,手底下的這些不過是車行裏的苦力罷了,武功平平,傷甲都做不到。”


    但他搖頭道:“可我學的都是機關術,先前幾次嚐試已經手段全出了,這次卻是沒什麽辦法。”


    蘇澈問道:“那他們就沒有會武功的嗎?”


    墨痕知道他指的是同樣關在這裏的人,搖頭道:“他們雖不乏商賈之子,但養尊處優多了,哪能吃苦習武。龔良慶他們盯的都是清秀俊美的獵物,肯定不會抓可能會出岔子的。”


    蘇澈明白了,現在可能的變數是自己,可現在自己被顏琮點了穴,半點氣力也無,就算動起手來,且不論能不能躲過門口那倆人的圍攻,就說能周旋一二,那也足以讓對方喊人了。


    除非能無聲無息地解決掉那兩人。


    但這何其困難?


    ……


    絕望不能改變什麽,但總要掙紮求活。


    蘇澈默不作聲地擺了靜樁,以呼吸法調和。


    “你這是靜樁?”墨痕有些好奇,他自然見多識廣,可此時對方所站的怪異動作他仍是前所未見。


    當然,樁功並非隻是簡單的擺出動作就行,u看書 .uukanshu.om 還是有相合的心法的,不然豈不是人人都可偷學?


    蘇澈沒應聲,因為隨著那無名冊書上的法門彼此相合運轉之後,他竟感覺到腳底板一陣陣地發熱,同時腳心微麻,好似有什麽在往裏鑽一樣。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渾身發麻,恨不得脫鞋去撓撓。


    但他並未感到其他不適,反而這股熱流會在身體中流轉,讓原本習練樁功便會感覺到的熱力愈加充沛。


    如同溪水引動泉眼,汩汩而生。


    墨痕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之人。


    蘇澈呼吸微粗,臉龐如受熱般泛紅,額上更是冒出一層細汗。


    “這是樁功築基大成了?”墨痕低呼一聲。


    啵得一聲輕響,如同雛鳥破殼。


    老話說‘寒從腳起’,同樣的,力也由地起,那一冊書上的樁功和呼吸法便是以大地之力調和自身氣力,以此為內炁的根本,這與修行境界中的「神橋」有幾分相似。


    蘇澈體表微微泛紅,熱氣蒸蒸,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他能感覺到腦海中有一處清明,若曳光,若洞泉,心中自生明悟,那便是人身之氣海丹田,造化神奇之所。


    如萌芽般的氣感有些微弱,卻無比真實地存在著,在每個呼吸之間,便隨之搖曳。


    內家煉炁,是要將之壯大充盈成湖成海;外家煉體,是要這炁運行周天,活化經脈竅穴,壯大氣血。


    種種明悟若渴之思飲,湧上心頭。


    墨痕沒有出言打攪,隻是眼底帶著羨慕和喜色,如此一來,逃生的希望更是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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