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元武告訴秦柏,今天中午吃過飯之後,寧家石坊高層忽然將擴建石坊的消息在石坊內公布出來,並宣布將培養一大批年輕石匠,以在寧家石坊做學徒工的人優先。


    石匠意味著什麽,秦柏當然知道,因為他母親本來就是趙家石坊的石匠,當年,她在趙家石坊還是小有名氣呢。他家第逢年過節,總有石徒登門拜訪,禮物當然不會少。她的薪水比在聖比迪巫石專賣店做掌櫃的父親要高得多,各種灰色收入更豐。因此當年,秦柏家算是河東區比較富裕的家庭。


    剛好相反,秦王由於個性問題,屈氏更是由於個性問題,他們家過得不怎麽如意。兄弟畢竟情深,因此秦柏父母親經常接濟秦王一家。誰知道後來,自己才在他家住了半年,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想當年父母親給他家的金星幣還少麽?人情冷暖啊……


    “嘿嘿,這幾年來,我在石坊裏累死累活,幹的盡是些粗重的搬運活兒,根本沒機會碰到石料的處理,什麽拋光技術,磨光技術,酸洗技術,剁斧技術,火燒技術,開裂技術,翻滾技術,修補技術等等一竅不通。至於洗石水配製,封閉劑配製,耐黃漆配製,硬樹脂配製等等,更是連邊都沒沾到。”齊元武的話打斷了秦柏的胡思亂想。


    “哦!?”秦柏趕緊收回心神,應了一句,並表示感到意外。


    “真的,我不騙你。”齊元武說到這裏,神色暗淡了下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其實別看我好象活得很風光,其實不然,每天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石匠吆來喝去,幾乎成了他們的運輸工具,一碰到技術問題,他們便諱莫如深。他們工作室的門總是關著的,連個窺視的小針孔都不留。沒有做過石徒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這些。唉,石徒真的不是人做的活兒。”


    秦柏心中暗暗歎息,他也不知道自己歎息的是什麽,是歎息自己的窮困潦倒?還是歎息齊元武的隨波逐流?都是為了生活,究竟誰的生活才是對的?或許,生活根本就沒的對錯之分?


    沉默片刻,齊元武眉毛一揚,說道:“好了,現在好了,守得雲開終見日,終於有機會進入石匠領域了。”


    秦柏麵無表情,淡淡道:“那……恭喜你了,果然是一件比財還要好的好事。”


    忽然想到深穀中還有一個人在等自己送飯去,秦柏心中大急,於是抬起頭問道:“元武,你今天專程跑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我吧?”


    齊元武臉色變得尷尬起來:“今天石坊放半天假,叫我們下午回家準備準備。”


    秦柏奇道:“準備?準備什麽?難道要準備考核?合格者才有資格接受培訓?”


    齊元武道:“嗯,不過我知道考核是假的,考核隻是走走過場而已,我怎麽會把考核當真?你知道,要是沒有自己的頂頭上司――石匠的舉薦,考得再好也沒用,頂頭上司一句品行不端的評語,便將你刷下來了。”


    秦柏默然。


    齊元武是人精,這種人頭腦活絡,善於觀顏察色,八麵玲瓏,既然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那就十有**是真的。


    秦柏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齊元武道:“我那頂頭上司盧石匠待遇雖然很高,但是很愛財。不過憑我的家底,就算傾家蕩產湊到的這一點點小錢,人家也不會看在眼裏,這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秦柏點點頭,這個問題確實很棘手,這就像普通工人用自己的生活費賄賂自己的大老板一樣不現實。


    齊元武又道:“不過,此君除了愛財之外,他還愛女人。”


    秦柏愕然片刻,忍不住大笑起來:“那你來找我幹什麽?我又不是女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況且,就算我是女人,我也寧死不從,你還不趕緊給他找女人去?”


    齊元武有些扭捏起來,支支吾吾道:“可是……找女人也要錢啊。”


    秦柏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原來你繞了半天,就是想向我借錢。不過你也知道,我窮得叮當響,哪有閑錢借給你?再說,我也不相信幾年來,你沒有存下一點錢。”


    齊元武赧然一笑,道:“這幾年來,我自己確實也存了一筆錢,找一個普通的青樓女子給他當然綽綽有餘。但是我太了解這個**了,這家夥的胃口刁得很呐,拿青樓女子糊弄他?那是自取其辱,吃力不討好。要找,得要找個清純的,驚豔的、水靈靈的。”


    說到這裏,齊元武突然打住,用意味深長的神色看著秦柏,說道:“而且一定是個處的!”


    “什麽!”秦柏跳了起來,大叫:“元武,你瘋了?”


    齊元武靜靜地看著秦柏,半晌才歎道:“唉,我早就猜到你會是這種反應,但我還是想試試,看看你變了沒有,事實證明,你果然沒變。”


    秦柏冷笑道:“是的,我沒變,可是你變了。元武,我嘴巴沒你會說,腦瓜子沒你靈活,但看在咱是患難之交的份上,我隻能送給你四個字,‘好自為之’。”


    齊元武沉默片刻,苦笑著站了起來,略帶歉疚地道:“秦柏,不管你有沒有變,也不管我變得多壞,我會一直把你當作我最要好的朋友。雖然我們走的路不同,但要是以後你碰到什麽困難,就隨時來找我,我一定盡力幫助你,我先走了。”


    送走齊元武,秦柏哭笑不得,這世界真是豐富多彩,什麽人都有。


    秦柏雖然是個孤兒,但他好歹喜歡閱讀,如今已經十五歲了,不可能連男女之事都不懂,可是齊元武的一席話,還是結結實實地被震撼到了。


    有人愛財,有人好色,有人逐權,這本無可厚非,但要是追求到那種境界,那實在是讓人無語了。


    秦柏坐在那裏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深穀裏還有人在等著自己送飯呢。


    於是不敢再耽擱,馬上將床底下的一個石墩拉出來,再翻轉過來,石墩底下竟有一個拳頭那麽大的洞。


    秦柏伸手進洞裏掏了一會兒,掏出一小包東西。秦柏掂了掂手裏的這包東西,指頭輕輕撫mo著光滑的油紙包裝,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這是他的秘密,他將一個大石墩掏空,將值錢的小東西一股腦兒塞在裏麵,可以說,這個石墩便是秦柏的全部家當。


    打開油紙包裝,露出一疊各種麵額的金星幣。秦柏從裏麵抽出十多張,放進褲袋裏,然後伸手進貼身的衣袋。他要把那塊傑斯給他拿去換酒的蛆石拿出來,跟金星幣包在一起收好它,免得丟失了。


    當時秦柏見這巫石晶瑩剔透,質地純正,色澤詭異,構紋奇特,而且蛆石內部還會產生很有節奏地跳動,就知道此物必非凡品。既然如此,他又怎麽舍得將它拿去換酒呢?就算動用多年的積蓄給傑斯買酒,也要將蛆石留下來,這是秦柏走出那個山洞之後所產生的第一個念頭。


    可是,當秦柏把手伸進那個貼身衣袋裏一摸,整個人突然僵住了。


    口袋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蛆石不見了!


    秦柏的大腦馬上“嗡!”地一響,頓時變成一片空白。全身也僵硬起來,好像石化了一樣。


    怎麽可能?當時明明放在這個貼身的衣袋裏,在回鎮的路上,還時不時地用手按了按,硬硬的一直都在,到鳳凰崗的時候,也用手按一按,明明還在,可是……現在怎麽就不見了呢?


    愣了片刻,秦柏開始雙手哆嗦地在身上到處亂摸,可還是摸不出硬硬的蛆石。身上所有東西都掏了出來,把大大小小的衣袋都翻了出來,把全身所有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摸了幾遍,還是沒有蛆石的影子!腦海裏想著蛆石晶瑩剔透的模樣,秦柏全身虛汗直冒,衣服很快被告汗濕了。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圍著窄小的家團團轉。


    整個大腦裏隻有一句話:蛆石到底掉在什麽地方?


    再一想到深穀裏還有人在等著自己送飯,心中更著急了。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秦柏轉了一會兒,忽然停下腳步,低頭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整個人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飆了出去,破爛得快要散架的木門差一點被他摔飛了。


    他想起了寧家石坊,想起在那個屋角撞到寧四海,想起被那個彪形大漢打得飛起,撞到牆壁上……。對,沒錯,一定是那個時候掉的,一定是掉在那個地方。現在能做的隻有以最快的迅趕到那裏,將蛆石撿回來。


    寧家石坊有專職的清潔工,要是被清潔工掃掉,或者被他撿了去,又或者這段時間剛好有人經過那個地方,又剛好看到蛆石,那就永遠找不回來了。蛆石是那麽搶眼,以秦柏一個巫石製造業門外漢的人,都能看得出它不是凡品,寧家石坊裏那些整天跟巫石打交道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蛆石的處境非常危險!


    秦柏撒開雙腿,飛奔在烏克西鎮街道上,行人紛紛驚呼著躲閃。


    秦柏揮汗如雨,氣喘如牛。這一段路程並不短,如此沒命地跑過來,秦柏隻覺得胸悶異常,腦袋開始暈乎起來,眼前的景致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了,隻覺得四周環境的景物都隨著自己的步伐而移動。


    穿街過巷,奔上瑪瑙橋,來到河西,終於看到寧家石坊大拱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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