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的叔叔是個本份老實,木納呆板,懦弱無能的人。見過他的人都說,終於見識到世上最沒用,最無能,最窩囊,最丟臉的男人了,可是那都是沒有知道他的姓名的情況下。任何一個人,隻要一聽到他的名字,十有**都會被嚇得半死。


    他的名字叫秦王!


    姓名之中帶著一個“王”字,這本是一件非常有麵子的事,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可是要看這個王字到底跟什麽字搭配在一起,要是跟八字搭配,那還不如改姓算了。


    秦柏的嬸嬸屈氏則剛好相反,秦柏的嬸嬸姓屈,屈氏是烏克西鎮出了名的潑婦。不對,不是潑婦,應該是悍婦,潑婦沒有那麽蠻橫,也沒有那麽霸道,潑婦頂多隻是性格有點潑辣罷了,跟悍婦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屈氏整天埋怨自己的姓氏不吉利,老是受委屈。可是整個烏克西鎮的人都知道,受委屈的永遠是別人,不會是她。對於看不順眼的人和物。她一向很上心,輕輒指頭劃腳,說三道四,唾沫橫飛,罵罵咧咧,保證讓對方狗血噴頭。重則奮袂攮襟,怒目切齒,指鼻戳眼,抓臉咬手,當者無不披靡。


    秦柏的堂哥秦壽仁,十二歲,此君性格古怪,愛捉弄人,從小便跟秦柏很不對路,兩人說不上兩句便大打出手。因此秦柏不常與他往來,久而久之,便漸漸疏遠了。


    秦柏的堂妹秦詩玉,七歲多,由於深受父母親疼愛,因而恃寵而嬌,成了一個刁蠻的公主。


    在秦王和悍婦鶴立,壞男孩與刁蠻公主橫行的家庭之中,秦柏自然沒有好日子過。


    剛開始那半年,不知是懾於社會輿論,還是感念秦柏的父母親一直以來對她家的照顧,屈氏似乎改了性,沒有對秦柏怎麽樣。秦柏暗暗感歎,感歎親人到底還是親人,血,到底還是濃於水的。


    可是好景不長,半年的過渡期一過,情況就越來越糟糕了。


    從屈氏嘴裏吐出來的冷言冷語日漸增多,指桑罵槐的事也日趨頻繁起來了。


    秦柏雖然隻有十歲多一點,可是他經曆過大苦大難,心智突然變得無比的成熟起來。他深知“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於是逆來順受,裝出一幅年少無知的樣子,有時幹脆充耳不聞,或者假裝聽不明白屈氏話裏的意思。其實秦柏心明如鏡:知道這是家庭主婦在下逐客令了!


    壞男孩秦壽仁以前還懾於大伯和大媽的威嚴,不敢太過放肆,現在顧慮全無,再加上秦柏又無依無靠,自然成了他的欺負對象。


    刁蠻公主更不用說。


    在這樣的處境下,秦柏心裏非常清楚,自己離開叔叔家,自立門戶是遲早的事了。


    濃瘡不管大小,都會有被擠爆的一天,而這一天終於來了。


    其實上天對任何人都一樣,隻要你想做什麽,它都會給你提供機會,你想做好人,它就會給你做好人的機會,你想做好事,它也會給你做好事的機會。對好人好事如此,對壞人壞事也不例外,你想殺人,它會給你提供殺人的機會,你想趕走一個人,它一樣會給你趕人的機會。


    關鍵不在於機會,而在於能不能和懂不懂得抓住機會!屈氏身為知名悍婦,自然深諳此道。


    於是,上天指使一條小狗來到她家……


    那天早上,秦柏和叔叔嬸嬸堂哥堂妹五個人在一起吃飯,有一條小黃狗在門口探頭探腦,看樣子是想溜進來吃些殘羹剩飯,啃幾塊被人扔在桌子底下的骨頭。


    屈氏悍然出手了!


    她悄無聲息地掄起一個小板凳,狠狠地砸將過去。小狗也夠機靈,迅一閃,轉身便想跑,可是出手之人何等身手,豈能讓它全身而退?小狗剛一轉身想跑,小板凳剛剛好砸在狗尾巴上,當即傳來“汪!”地一聲慘叫,小狗受傷而遁,汪汪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無蹤。


    屈氏指著空蕩蕩的門口,破口大罵道:“該死的東西,又來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又什麽都不幹,想讓老娘白養你啊。老娘有屎都不屙給你吃,快滾蛋吧!”


    恍惚間,秦柏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條被人砸了一板凳的小狗。


    於是,他輕輕地放下手裏的碗筷,默不作聲地起身離開餐桌,走出門去。


    在跨出門檻兒的時候,耳邊分明聽到叔叔秦王嚅嚅囁囁的聲音:“小……小柏,你……你幹嗎……”


    可是秦王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如炸雷般的聲音馬上咆哮起來,打斷了他的話:“柏你媽!死鬼,你吃你的飯,下午到山上砍柴去,灶下的加熱石快沒了。”


    誰知,今天不知怎麽搞的,秦王竟一反常態,來個四兩撥千斤,輕輕地頂了一句:“我媽在鳳凰崗上,她招惹了你啊!”


    “哎!你個死鬼,還敢頂嘴,找死啊?!”


    話音未落,隻聽見“啪!”地一聲脆響。秦柏不用回頭,便知那是悍婦扇了秦王一記耳光,這是經常生的事,一點都不稀奇。


    啪聲過後,又有幾聲嬉笑聲傳了過來。


    秦柏當然知道,那是堂哥和堂妹開心的嬉笑。這是他們每天的樂子,他們認為,這世上再也沒有比親眼目睹老媽飆,老爸吃癟更快樂的事了。


    秦王的聲音嘎然而止,接著傳來拚命扒飯的聲音。


    從那以後,秦柏再也沒有跨進叔叔家一步。


    秦柏從此和叔叔一家人形同陌路。


    最可憐的倒不是秦柏,而是秦柏的叔叔秦王。秦王為人本份老實,木納呆板,懦弱無能,他一身上下幾乎全都是缺點。但是,他對秦柏還算比較好。那天,床頭櫃上的那碗粥就是他為秦柏準備的,也是他把昏迷不醒的秦柏抱到自己家裏,放到自己的床上。


    出了叔叔家門,秦柏回到自家院子。


    看了看堆積如山的廢墟,二話不說,擼起袖子,赤手空拳清理家園。


    雖然已過半年多,可是秦柏終究還隻是一個十歲多一點的小男孩子,他根本沒有能力,也沒力氣清理這些堆積如山的磚頭,比自己高的石柱,以及比自己大好幾倍的水泥板。因此,廢墟原封不動地堆在那裏。


    可是現在不幹不行了。


    秦柏環顧四周,看到原本的後院位置有一塊空地,上麵隻有零零碎碎一些碎磚頭。於是打定主意在那個搭起一個簡易的家。


    埋頭苦幹了一會兒,秦柏忽然覺得旁邊多了一個大幫手,正是叔叔秦王。


    見秦柏用詫異的眼光看著自己,秦王訕笑道:“嬸嬸回娘家了。”


    秦柏雖然很反感他一家,可對這個受氣包還是相當同情,再加上他對自己一直不錯。於是便默許了他的幫忙行動。


    於是廢墟中一老一小兩個身影忙忙碌碌。兩個地句話都不說,心裏都是沉甸甸的。


    半個時辰之後,秦柏驚喜地現,廢墟裏忽然多了一個人。這第三個人正是屋後的李大伯。李大伯本是個孤寡老人,一直跟秦柏家關係不錯,時常往來。他滿頭白,身子骨一向不怎麽健康,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痛。


    然而,造化總是欺負苦命人。半年前的那場劫難,李大伯被倒下來的牆壁壓斷了左腿,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這幾天剛剛試著用拐杖走路。剛才出門想透透風,看到秦柏和秦王叔侄倆忙碌,便跑過來想幫幫忙。


    秦王勸了幾句,可老人一句都不聽,左手拄著拐杖,右手動手搬磚頭,每動一下,便看見他痛苦的表情。可是老人一句話都不說,隻是默默地幹活。


    秦柏沒有去勸他,也沒有去安慰他,隻是默默地記在心裏。


    三個身影在廢墟中忙了一個多時辰之後,當秦柏抬起頭,用袖子拭擦臉上的汗水時,忽然愣住了,他現廢墟上竟然多了五個人!這五個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左鄰右舍幸存下來的人。秦柏當然認得他們。


    大家都不說話,都在默默地幹活,隻聽見磚頭碰撞聲此起彼伏。有個竟不知從哪裏推來一輛鬥車,鬥車上裝有幾包水泥和幾包沙石。


    秦柏喉嚨突然哽咽了,他強忍著淚水,低頭繼續幹活。


    八個人配合默契,忙忙碌碌了大半天,終於用原地的廢磚頭砌起一間十來個平方的小屋子。再從廢墟裏廢墟裏翻出一些破桌爛椅和破床,一個孤兒的家終於成功地在天黑之前落成了。


    眾人默不作聲地自行散去。


    在此其間,秦王數次勸秦柏到家裏吃飯,秦柏死活不肯再邁進他家半步,秦王無奈,隻好打了一碗飯,送到秦柏手裏。秦柏深為感動,接過碗,默默地把飯吃光了。


    誰知,當天晚上,屈氏一回來,史無前例的戰爭便爆了。


    秦王家裏所有能搬得動的東西都紛紛從屋子裏飛了出來,重重摔在地上。不消片刻,整個院子裏便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東西。在這個過程之中,咆哮聲就從未間斷過,圍觀的人群無一人不佩服屈氏那可怕的嗓門和恐怖的肺活量。


    秦王毫無懸念地被悍婦打得趴下,他的兒子女兒兩個人卻各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像看戲劇一樣看著自家上演的鬧劇。


    對於他們哥妹倆的心態,起初很多人都不理解,可是一看到他們的母親,再看看他們的父親,便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在他們眼裏,暴力就是美!


    **********************


    嗚呼哀哉,慘不忍睹,大家投投推薦票,支持一下秦柏吧,他已經被人家趕出家門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巫石世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鱷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鱷龍並收藏巫石世紀最新章節